《女将军的爱情冒险》君莫思归

15、明月桂枝藏暗语 终见那张相似颜

　　萧铎悄然跟着三个明显不是汉人的人绕了大半个沧州后，眼睁睁看他们出了北门，这才折回了都督府。

　　“耶律励？你确定没看走眼？”北漠林手中拿着一卷书册，上身赤膊，而站在一旁的萧铎正在帮他伤口换药。

　　“不是耶律励，只是跟他有点像而已，不过两人应该有点关系。”萧铎替他伤口小心的缠上绢布，回忆起那人的样子，一双眉目简直跟北楚那位嚣张的小王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北漠林默然了半晌，才说：“那八成也是北楚王族，来沧州干什么？”

　　“我跟了他半天，只见他买了些药材，也并没有干什么。”萧铎理好药箱，一边净手一边回报今天的战果：“而且那些都是很普通的药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东西北楚都没有。”

　　北漠林披上内衫回身看他：“难道北楚王庭有人大恙？”他想了想也不对：“这种事需要耶律家的人亲自办吗？北楚王庭没人了？”

　　“或许是个很重要的人。”萧铎猜测。

　　“也或许这只是障眼法。”北漠林接口。

　　萧铎拿帕子拭了手，挑了眉头颇为不以为意：“以凤朝现在的实力，北楚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掀不起滔天巨浪。”

　　北漠林笑：“骄躁轻狂，兵家大忌。”

　　“嗤。”萧铎白了他一眼，在他对桌坐下：“反正打仗的事情轮不到我，只需你澹定自若就成了。”

　　“不过说起来现在我朝兵力充沛，物埠富足，圣上仁明，北楚若有不轨也确实讨不到好处。”

　　“哈，还说我轻狂呢，敢情你也不谦虚么。”萧铎一个回马枪扫过去，不给他一点面子。

　　“我这是以事论事。”北漠林一点不气，还是从容温和的笑。

　　萧铎单手撑颊，倒了一杯水来喝。北漠林说得不但没错而且稍微保守了点，先不说当今天下四海平定，皇帝又是个英主，光说凤朝内曾参与五国之战的名将大多都还在，凭这点北楚也够怵的了，至少百年内，北楚也别妄想打凤朝的主意。

　　“对了，卓姑娘呢？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么，怎么没见和你一起回来？”

　　萧铎从茶杯中抬头看他：“我走的时候她还在会湘楼吃饭……。”

　　“这时辰，御宴也该吃好了吧。”

　　“我出去看看她，那么大个人了，你还怕她丢了？”萧铎捋了下长袍站起身，揶揄道。

　　北漠林呵呵笑道：“你难道没发现卓姑娘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有次见她衣襟方向都束错了。”

　　在凤朝，女子袍衫衣襟束左，男子束右，这也算常识吧。

　　萧铎喷笑：“她是个奇才，看上去挺精明，不过尽干傻事。”想起在郧阳的时候她一桩一桩的糗事，他脸上的笑就抑制不住的泛滥成灾。

　　“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吧。”北漠林见萧铎笑得开怀，唇畔旁慢慢绽出一丝深意莫名的浅笑。

　　“恩，好吧。”萧铎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去，带上门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北漠林，问：“你为什么要替她隐瞒？还让她……。”

　　“我只是觉得她比较可怜。”北漠林啜了口茶，淡淡回道。

　　“就这样？”萧铎撇了一下嘴，觉得他的理由很牵强。

　　“那萧公子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北漠林朝他微挑了眉头，那一瞬的风情惊煞了春花。

　　萧铎杵在门口许久也想不出他到底想干嘛，不过出于两人青梅竹马二十多年，有些事还是要提醒他一下的。

　　“虽然皇上是你亲舅舅，不过这欺君之罪，你可还是要掂量着点。”

　　“这我自当有分寸的，就她还够不上让我去欺君。”北漠林笑得自若，仿佛成竹在胸。

　　萧铎见他这个样子也松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见萧铎走了，北漠林将空了的茶杯倒上水，凑到唇边喝了两口，又莫名笑了起来。

　　结果，当日落西山的时候萧铎气喘吁吁的一个人跑了回来。

　　北漠林正在灯下看书，见他一脸肃重便知道事情不太妙：“人不见了？”

　　萧铎点了点头，将一个荷包丢在桌上：“我找遍了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见她人，然后我回了次会湘楼，老板同我说，我走后不久就有个男人和她攀谈了起来，说了没多久两人就一起走了，小二收拾桌子的时候在她的椅子下发现了这个掉了的荷包。”

　　北漠林拿起那个红色的小荷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些碎银子。

　　“这怎么回事？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他疑惑凝目。

　　萧铎目色渐冷，一手环腰一手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她那么个惜财如命的人不可能钱袋丢了都不曾发现。”和卓琳出去过多次，次次见她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摸摸腰间的钱袋，那么注意小心的人怎么可能连钱袋子掉了都不知道，除非她是存心的，那么她的用意？

　　北漠林将手中的锦袋翻了翻，红色艳丽的绸缎上绣着一株桂枝和半轮皎月，他记得这是他在明绸庄订的，苏大娘还说明月桂枝是今年帝京流行的花色。

　　“老板有没有说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北漠林也隐约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他本能认为卓琳不像是那种不打声招呼就会这么离开的人。

　　“老板只说是个长相很不错的年轻男子。”萧铎拧眉摇了摇头。

　　北漠林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拿过屏风上挂着的外套往肩上一披就朝门口走：“你跟我再去一趟会湘楼。”

　　此时正是酒肆最忙的时候，老板加账房都一起出来帮忙了，可还是转不过来。

　　“那个男子的样貌我从没在沧州见过，至少他没来过我们会湘楼。”老板从身后酒柜上取下两坛酒递给小二，抽空回了北漠林的话。

　　“你确定？”萧铎不甘心的反问。

　　老板没多做考虑的点了点头：“那男子样貌十分出众，我如果见过不可能不记得。”有人来结账，老板“噼啪”打起了算盘。

　　北漠林和萧铎对视一眼，见也问不出什么，转身就想走。

　　算账算到一半的老板猛地一拍脑门，忙叫住正欲离去的两人：“我忘记说了，那女子离开时面色十分不好，两人之前似乎起过一点争执。”

　　北漠林和萧铎面面相觑，一时间更加如坠云里雾里。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都低头沉默不说话。

　　“砰”的一声响，天空中突然绽放一朵绚烂的烟花，晶亮璀璨的星辉在空中渐渐散开，那夜月色正明。

　　“难道是他？！”“难道是他？！”两人异口同声的低呼，应是同时想到那荷包上的隐喻了。

　　“这个笨蛋，怎么就跟月昼走了？！”萧铎咬牙切齿的低咒，星星点点亮起的花火在他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和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色。

　　北漠林没他反应大，卓琳和月昼又没仇，月昼不怕死的来沧州不可能只是为了杀她，既然带了她走，想来她现在应该安全无虞。

　　“我带兵出去找她，你帮我看着沧州。”他当机立断作了决定。

　　萧铎不可思议的看他：“草原那么大，你往哪里找？”

　　“难道等她自己摸回来?”北漠林认为这个可能性跟天下红雨一样小。

　　今日恰是乞巧节，静寂的夜空被一朵朵的烟花点亮。

　　卓琳跟着月昼出了沧州城，然后看到月昼只带了两个人大咧咧的策马从容而去的时候，卓琳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真不是一般般的嚣张。

　　而月昼见卓琳一路上都比较听话，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渐渐也放松了警惕，其实他压根不用担心，凭卓琳的水平，跑么跑不动，打么更不用想，百无一用的人呐。再退一万步来讲，她还是非常好奇那位凤朝赫赫有名的蔡花将军到底长什么样子的，看月昼的态度她猜测蔡将军九成九没死，而她的判断一向很靠谱。

　　乌峭山在沧州城外五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可卓琳以为他怎么也该躲在千百里外某个犄角旮旯处才是的，没想到他就在北漠林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卓琳心中啧啧有声，不免佩服的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的胆子跟她家腌泡菜的坛子一样大。

　　月昼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目光，冷冷斜睨了她一眼，哼声道：“你看什么？”

　　“我看你胆大包天，让鄙人我敬仰不已。”卓琳嘿嘿一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月昼不傻，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反而颇为自得的笑了起来：“所以说凤朝的将领也不过如此。”

　　卓琳心中本没有什么，可突然听了他这句话，胸口一股邪火莫名蹿了上来：“什么叫不过如此？是谁曾被蔡将军打的找不到北。就说最近的，也不知道哪个家伙被北将军迫得狼狈逃窜！”说完还非常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一副将他看扁的样子。

　　月昼脾气不好，尤其憎恨别人戳他痛脚，他一脸发青的瞪着卓琳，眼中闪着熊熊怒火：“你别惹得我要拿刀砍你。”

　　卓琳虽然心中有气，可也不得不迫于他的淫威，只能乖乖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月昼见威胁生效，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山中深处建有许多屋舍，错落山涧各处，别看好像很零散，若是真有动静，这点距离正好可以相互策应。

　　还真是座山雕呢，连寨子都有。卓琳翻身下马前，脑中想得就是这茬。

　　几个生猛的悍匪替他们牵走马儿，那不友善的目光看得卓琳脖颈子透着丝丝寒意，她这辈子还没跟这种不良分子打过交道。

　　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大汉，脚步仓促的像是身后有鬼在追。跑到月昼面前他张口就嚎，卓琳被他的大嗓门震的脖子一缩。

　　“老大，蔡将军又在发火了。”大汉苦着一张脸，明明一身凶相，可配上那欲哭无泪的样子，让卓琳觉得想笑，可她又不敢笑，只能憋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月昼双唇一抿，凌厉的双目中透过一丝无奈，他大步向寨子走去，跨了两步这才想起忘记了什么，蓦然转身对后面正在暗自窃笑的卓琳冷声道：“你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琳忙亦步亦趋的跟上，怕孤身一人在这贼匪四蹿的深山里被人杀了也没人知道。

　　走近一间屋舍，远远的就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乒乓哐当”的传出来，月昼刚走到门口，一个花瓶就朝他迎面砸来，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倒是走在他身后的卓琳吓得一手挡在面孔前，这年头被毁容了可没得整的。

　　“月昼！你这个王八蛋，小人！你给我出来！”屋内传出女子愤怒的吼叫，又是许多东西被丢了出来。

　　卓琳忙身体一闪滑到墙角边，半蹲下身子，决定暂时不要进屋子的比较好。

　　直到茶杯、茶壶、椅子、小几……都被里面的人丢出来后，卓琳已经诧异的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飞出一张床。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月昼的低呼咆哮从屋内传出来，震得卓琳又是浑身一抖，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明东西飞出来了，这才起身走进屋内。

　　屋子内空荡荡的，能被处理掉的东西都被丢到了门外，长裙罗衫、一脸怒色的女子双手正被月昼反剪在身后抵在一旁墙上。

　　当卓琳看清楚那女子样貌时，只轻声迸出了一个字：“DAMN!”

　　女子冒火的双眸在看到站在门口的卓琳时也愣住了，想是谁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时都会傻掉吧。

　　卓琳想过她和蔡将军很像，可没想到竟然肖似到这种地步，让她错觉间还以为自己正在揽镜自照，那眉目、那鼻子、那双唇跟她就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眼前的女子是地道的古代人，她会认为她俩是从小失散的双胞胎姐妹，还是同卵的。

　　“我早跟你说凤朝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就找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了你的位置，在这个世上，你已经不存在了！”月昼语气森冷的对着面前怔然沉默的女子说道。

　　“你先放开我。”蔡花目光还是绞在卓琳身上，冷冷开口说道。

　　月昼目光深深看她，半晌后直到她送了个白眼过去，他才悻悻然的松了手。

　　蔡花一把推开他，走到卓琳面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内室走去。

　　“喂，你……。”

　　不等他把话说全，蔡花将军又送了个零度冷眼过去，噎得他后半句话哽在了喉中。然后很有气势的蔡将军拽着卓琳就走。

　　卓琳被眼前诡谲的一幕震的有点难以负荷……看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啥呀！通常小说里一个强悍的女子拾掇了一个同样强悍的男子时，这个男人都会莫名其妙爱上这个女人，似乎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虽然这种感情很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你叫什么名字？”蔡将军将脚步踉跄的卓琳拉到内室，突然止步回身看她。

　　谁说两人没区别？卓琳终于在这一刻分出了两人最大的不同。人家不亏是九九纯的将领，一个眼神就能迫得别人气短三分，而她再怎么装凌厉，在别人眼中也不过眼睛瞪得比较大而已；气质这东西真是很奥妙，怪不得萧铎会说她迟早被人看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卓尔不群的卓，琳琅满目的琳。”这个名字介绍从小学开始跟着她都快十七八年了，讲得那个顺溜。

　　“卓姑娘，恐怕要委屈你一晚上了。”蔡将军原本冷肃的面容突然绽出笑，卓琳又发现了两人的一个区别……蔡花将军笑起来唇边有个小酒窝非常可爱，而她没有。

　　夜晚正长，屋内烛光星火点点，卓琳和蔡花一起躺在床上聊着话。

　　“你是说北将军用你来引出月昼？”蔡花一手枕在脑后，侧眸看身旁的卓琳，有点难以置信。

　　卓琳努了下嘴，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起初她是非常生气的，气他的隐瞒，气他的利用，气他没有人情味，可后来想想，若换成自己管辖着这方土地，手下数十万军民的安泰与否都是不能推卸的责任，恰巧还碰到个不消停的月昼，如果只是利用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陌生人就能将事情解决的话，她肯定也会这么作的。

　　“看来北将军的计谋没有成功。”蔡花转过脸去，眼神望着床顶，喃喃说道。

　　卓琳也将双手枕到脑后，颇为遗憾的说道：“要是北将军没替我挡下那一刀的话，这月昼哪会从他手中逃掉？”一想起那夜，他琉璃色的瞳眸和他朝她伸出的手，卓琳心跳就蓦地错漏了一下，或许就在那一刻，对他所有的怨和恼就都悉数化去了。

　　她突然一手覆住脸庞不住的呻吟，看来自己也是个M。

　　而身旁一直很安静的蔡将军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脸上神情错愕，卓琳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也赶忙坐了起来连声追问“怎么了？”她还以为蔡花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你说北将军受伤了？”她声音蓦地提高了几分，卓琳似乎见她眼中闪过点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她也没看出来，只是“嗯”了声，顺带点了点头。

　　“月昼伤的？”她问，卓琳似乎听到了她磨牙的声音。

　　再次“嗯”声，点头。

　　“该死的月昼。”蔡将军暗骂一声，从床上爬了下去，抓起挂屏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兜一边往外走，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卓琳抖了下。

　　“蔡将军你去哪里？”可别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她回身朝她安抚一笑：“你先睡吧，放心，这间屋子没人敢进来的，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卓琳拥着被衾点了点头，见她大步流星的离开后，只能又躺了下来。

　　没书没电视没电话可以煲粥，她傻傻的盯着床顶硬是拼着和一阵阵袭来的睡意作着斗争，虽然蔡花说没事，可在敌人的地盘上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道理她很懂，可等到一波一波更强烈的睡意狂卷而来时她到底没有能抵挡得住，就这么缴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