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何有乡》Twentine

5、第五章

　　Nico仰头，嬉皮笑脸。

　　“东哥。”

　　瘦猴也下了车，对Nico说：“你差不多行了，注意力集中点，等会输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可能输。”Nico把镜子放到胡绫怀里，轻巧起身。“这场你就看我怎么杀就完了。”

　　赵路东拨弄他的脑壳，给他推到队员中间，回头看胡绫。

　　胡绫迅速摊开手：“我什么都没干啊。”

　　赵路东还是一语不发看着她，胡绫清清嗓子，又拉了拉衣服，随口抱怨：“裙子这么厚，热都热死了。”
　　赵路东说：“下来，里面有空调。”
　　胡绫托着长裙下车，跟在赵路东身边。她看见前沿阵地门口数块巨型广告牌，华丽丽摆成一排，又联想起自家那块寒酸的小黑板，说：“哎，我们回去也重新装一下门面吧，他们这个真好看啊。”
　　赵路东：“没钱，刚升级完CPU。”
　　胡绫哦了一声。
　　赵路东：“网吧重要的是配置，外面看着怎么样都是小事。”
　　胡绫再次哦了一声。

　　声音实在过于敷衍，赵路东转头想跟她再解释点什么，结果看见胡绫正在弄假发，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嘴巴张了张，这话就卡在嗓子眼了。

　　就在这时，白明皓从旁路过，说道：“不过就是有人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譬如那个前沿老板范江远，对吧东哥？”有人帮腔，赵路东自然乐意接茬，来了一句：“确实。”白明皓又冲胡绫说：“就好比说，前沿他们家招了七八个前台，有什么用？咱东哥今天就给他上一课，什么叫在质不在量。”

　　赵路东：“……”

　　这后续的话就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了。

　　胡绫迅速抬头，摆摆手：“别这么说白爷，不至于啊。”

　　等白明皓走远，赵路东不咸不淡地讽刺道：“你这该听的词是一个字没落下啊。”

　　胡绫翻他白眼。

　　赵路东：“我说胡仙女，别人客气两句你不会都当真了吧？”

　　胡绫呵呵两声：“我说赵老板，承认别人有魅力就这么难吗？”

　　四目相对，赵路东抿唇。

　　今天有比赛，没空跟她掰扯。

　　赵路东不再理她，深呼吸，原地舒展身体，胡绫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

　　“你是老头子吗？”她嘲讽道。

　　赵路东眼睛一闭一睁，面无表情看过来，轻声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胡绫：“嗯？”
　　他站到胡绫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缓缓道：“我才是发工资的那个。”
　　胡绫静默地看了他两秒，说：“对不起，我错了。您关节错位的声音是如此美妙，简直就是夏日的协奏曲，感化了他人，陶冶了自己。”
　　赵路东：“……”

　　胡绫仰着脖子看着他。

　　来啊，继续啊。

　　“东哥！”阿津他们在门口喊人。赵路东咽下一口气，转身离开。

　　胡绫看着他闷闷的背影，心情比刚刚被人夸奖还要舒畅。

　　一进电子城，气氛忽然热烈起来。

　　最近几日WHY X的空荡给胡绫造成了一种错觉，她还以为这比赛双方各自也就来十几个人，没想到电子城内人山人海。主办方好像特地将电子城的促销季和网吧赛安排在一起，相互带动气氛。五层楼内到处都是人，一楼的主舞台附近更是拥堵，卖配件的，卖外设的，还有各种周边摊，挤得是水泄不通。

　　背景里放着轻快的电子乐曲，到处都是年轻人，氛围活泼又热闹，胡绫看得眼花缭乱。

　　赵路东不耐烦地推开堵在前面的人。

　　阿津挤过来，跟胡绫说：“你跟我来，coser活动在那边，他们要先拍照！”电子城太吵，阿津得很大声说话她才能听清。从门口到主舞台旁侧，一共也就十几米远，人满为患，赵路东边走边骂：“非他妈今天搞打折……”

　　胡绫走在他后面，忽然，人群缝隙里伸出来一只手，好像要往她身上碰。胡绫眼睛一瞪，抬爪子就要挠，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Nico从后面钻出来，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他一用力，拽出手的主人，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脖子上挎着相机。

　　Nico在喧闹的噪音中问他：“用不用老子剁你三根手指给你妈上香？”

　　小胖子跟素质达人小Nico对视了两秒，实相地隐匿到人群中。

　　胡绫对Nico笑笑，说：“谢谢你啊。”
　　Nico冲她摇尾巴：“我保护你！”

　　赵路东回头看见这一茬，往旁边扫了几眼，发现好多人在往他们这边凑，不禁蹙起眉头。

　　白明皓适时在他耳边来一句：“一米八的琴女，懂不懂含金量啊？”

　　赵老板的眉头顿时更紧了，跟胡绫说：“你走我旁边来。”一路开道，来到coser活动区域。

　　他们到的算比较晚，里面的coser们已经聚集，周围全是拍照的。赵路东登记完，刚准备让胡绫过去，后者忽然说：“等等。你跟我过来一下。”赵路东不明所以：“干什么？”胡绫压低声音：“你帮我把收腰再拽拽。”赵路东瞄了一眼已经那细到跟人大腿差不多的腰，说：“不用，直接过去吧。”胡绫转身：“Nic——”名还没叫全，赵路东一把给她拽了回来，拉她到一个角落里。

　　这比外面安静了很多，胡绫背对着指挥他：“把那个蓝绳解开，拉紧点再系上。”

　　赵路东这眉头今天怕是舒不开了。

　　“你快点，那边要合影了。”

　　其实赵路东的手挺灵巧的，以前玩星际的时候APM轻轻松松300+，但搞这两根绳子半天没整明白。

　　“这可以了吧。”
　　“再紧点。”
　　“差不多行了。”
　　“我说再紧点！”

　　赵路东有点不耐烦似地将眼神瞥向一旁，开始盲拉。

　　“还不行？你还喘气不啊？”
　　“行了行了，可以了。”

　　终于结束，胡绫最后整理了一下，走向活动区域。

　　赵路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觉有些烦躁，他没去看cos活动，自己去楼道里抽烟。半根没抽完，白明皓找来了，一推门就说：“就知道你在这，快点，马上比赛了。”又抽了小半截，阿津也来了。白明皓问他：“怎么样？”阿津：“哪边怎么样？主舞台已经调试机器了。”白明皓又问：“琴女那边呢？”阿津郑重道：“占据C位！”

　　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赵路东像被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把最后一点烟屁股扔了。

　　“走吧。”

　　比赛跟cos活动同时进行，两边各有各的观众和热闹。

　　决赛是bo5，五局三胜制，一直打到2：1，WHY X拿到赛点，胡绫那边才刚结束。她提着裙子从人群中走出，阿津在等她。“你喝口水。”胡绫擦了擦汗，问：“比赛怎么样了？”“快赢了，东哥说你完事就去歇会，那边有个咖啡厅。”胡绫说：“我不累，我想去看比赛。”阿津：“也行，那你跟我来。”

　　走到主舞台旁，胡绫最先看到下方观众席里坐中间的男人。阿津小声说：“那个就是前沿老板范江远。”

　　一开始听阿津他们念叨范江远，她还以为是个怎样的对手，现在见到了，浓眉大眼，年纪轻轻，看着还没赵路东大呢。

　　她再看台上，除了两边战队以外，还有个女生在解说比赛。

　　阿津：“那个是小咪，前沿的老……”他顿了顿，胡绫问：“什么？”阿津又说：“额，算是他们那直播公会的头目吧。”

　　胡绫点点头。这位小咪女士看着年纪比她大一点，身材偏瘦，染了一头亚麻色长发，穿着紧身衣和短裙。她论长相不算拔尖，不过气质稳重，胡绫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这女人社会经验应该比较丰富。

　　她问阿津：“为什么她可以主持比赛啊？”

　　阿津说：“范江远赞助了活动，保送的。”

　　可能是因为胡绫这身造型过于显眼，范江远被吸引了视线。胡绫跟他对上眼，微微一笑。她大学时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活动，对这种场合信手捏来，笑着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范江远愣了片刻，看看阿津，问：“谁啊？你们外面请的？”
　　阿津说：“自己人。”
　　范江远也笑了，站起来，颇为绅士地给胡绫让了个座。
　　阿津又说：“不用了，我们那边留位置了。”

　　决胜局正在选人阶段，还没进游戏，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这插曲小小拉扯了一下。

　　台上的小咪拿着麦克，冲台下的人开玩笑道：“看来突然来了位美女，大家心思都不在比赛上了。”

　　众人连忙说没有。

　　“那就快点坐好吧。”她还冲比赛台上的赵路东说，“东哥，让你们的兄弟们先干正事呗。”

　　赵路东像是没听见一样，毫无表示。

　　胡绫听见台上的话筒里出现一声轻轻的鼻音。

　　阿津说：“走吧。”他带着胡绫来到己方区域，白明皓正翘着二郎腿窝在椅子里玩手机。

　　阿津问：“白爷，决胜局怎么说？”

　　白明皓看看胡绫，笑道：“放心，Nico今天打鸡血了，稳赢。”

　　再接下里的比赛，胡绫完全如坠梦中，她听小咪解说每个人选了什么英雄，一个也不认识。

　　她目前对lol的全部了解就限于一个琴女娑娜。

　　但她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

　　刚刚小咪说，赵路东选择的英雄叫贾克斯，她看他操纵着一个拿着棍子披着斗篷的小人，在地图里走来走去。

　　胡绫从前没怎么玩过游戏，不明白这些电子小人的乐趣在哪。

　　男生一旦投入进游戏，跟疯子差不了多少。

　　她之前一直以为比赛是只有队员之间才能相互交流的，但这场网吧赛没有那么正式，气氛为主，也没有隔音设施，两边的声音稍微大点对方都能听到。

　　这就给了WHY X这帮咆哮怪们一个天然的发挥空间，他们以粉毛小Nico为急先锋，嗓门一个赛过一个。

　　胡绫在台下都被吼得脑袋直嗡嗡，他们主要的嘲讽对象是对面明星中单阿林。

　　“过来啊阿林！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啊！”
　　“还躲？你是不是男人？！”
　　“草你还真敢过来？”
　　“老子点死你就三下知道吗！就三下！自己数！一！二！……哎你怎么两下半就没了？”

　　目前人头比12：7，我方占优，胡绫听解说，赵路东貌似还单杀了对面上单两次。

　　没想到老板水平还行啊。

　　比赛进行到三十分钟左右，WHY X这边被阿林抓死一个人。

　　胡绫刚觉得有些惋惜，台上Nico忽然把鼠标一摔，摘了耳机，冲一直解说的小咪吼道：“你他妈敢不敢不报点了！”

　　胡绫吓一跳，左右看看，阿津说：“传统节目。”

　　小咪一脸淡然，还没说话，台上上来一个网管模样的男人，跟Nico对峙：“小/逼你指谁呢？”

　　小咪抬手，示意那男人稍安勿躁，对Nico说：“你们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Nico你别太敏感了，我是正常解说，没有报点。况且我说话这么轻，队员根本听不到，早被你们的声音盖住了。”

　　胡绫看到赵路东捂住耳麦，转头跟Nico说了些什么，Nico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去比赛。

　　就这样，又艰难地支撑了一会，他们开始慢慢扩大优势。

　　最后拖到四十分钟左右，比赛彻底白热化。Nico的角色在一簇草丛里躲着，台下有人已经懒得掩饰了，直接喊出来给阿林提示。Nico也不在意，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挑衅对手：“不用他们报！老子自己告诉你！我就在你家红Buff等着，有种就过来！”

　　对手也是十分情绪化，被他这么一激就上头了，两边爆发一波激烈团战。胡绫紧张得指甲扣到肉里。很快她就看到冲过来的敌人就像糖葫芦串一样，一个个被Nico弄死。剩下两个残血的人要跑，被赵路东一个绕后包抄，一棍子一个敲死了。

　　屏幕里响起一声清脆的“ACE”。

　　Nico猛一拍桌子，再次摔了鼠标。

　　这比赛算前沿半个主场，目前鸦雀无声，胡绫和阿津带头鼓掌叫好。小咪瞄了眼范江远的脸色，静了几秒，笑着说：“那么，我们就提前恭喜WHY X赢下本次比赛。不过，小Nico你轻一点，外设都是我们店里赞助的，你别摔坏了。”

　　赵路东摘下耳机，站起身，两手往兜里一插，下巴微扬，开口道：“坏了我赔。”

　　这造型也不知道是哪戳中胡绫的点了，正拍着手呢，忽然低头噗嗤了一声。

　　白明皓全程在旁玩手机，听见声音转过头，问：“怎么样？霸总，帅不？”

　　胡绫忍不住了，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憋出三个字。

　　“装逼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