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53、有解（终）

　　你们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周一到周五有早读，周六没早读，可以睡晚一点再去上课？

　　哎，你是哪个班的，单数班还是双数班？

　　读高中那小朋友昨晚一点半点个赞，还没睡。早晨十点点个赞，睡醒了。晚上八点点个赞，玩回来了。是想让我回句话么？小朋友的心思真难猜。

　　但是我，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
　　我并不想关注、猜测和在乎任何人。

　　所以，今天就点了两个赞，今天的爱意只有两分。而我每天都给满满的十分。

　　不过我俩儿这点赞数字还是挺逗的，我胡乱点点，以为是十了，结果娃给我回了一。仔细一看，我点到九，再加一个，正好十，后来他便再加九个，点到十。

　　我还是十，我天天十，他回我一个六。呦，越来越舍得。

　　到底是烁叔慷慨，教会了我该慷慨时就慷慨，毕竟点赞不要钱。让人家也感觉好很多。

　　我和伍烁，咱俩儿互相点赞点了大概有一年，后来我工作太忙，回来倒头就睡，睁开眼就上班，连个打开企鹅的时间都没有，点赞就没有继续了。刚开始其实只是随便点点，没想到烁叔这个人这么有毅力这么认真的，我又开始相信人性了。

　　十天了，林素从单位上回来，在楼上待两天。

　　林素一回来就说房子里都是猫的味道，臭死了，赶紧把猫扔出去呢。
　　后来又趁人不注意，偷偷看猫儿可爱的不行。

　　林素早上起来在厨房做饭呢，丢丢一听见声响就不睡了，急得跑去客厅。“你看这个猫娃，呐跟上人进来出去嘀，嘿嘿。”

　　林素坐着吃烧烤呢，“咦？猫娃咋把人嘀腿蹭嘀不行，猫娃急嘀，想吃嗫。给，这个穿菜嘀棒棒给你舔哈，尝哈味道，噢。辣嘀很，菜吃不成。”

　　林素刚拖完地没三分钟，猫儿就去干干净净的地板上，面朝天躺着，用小爪子抱住自己左右打滚。林素就高兴地，“猫娃夸我拖地拖嘀干净嘞，喜欢得不行。”

　　华飘渺连续两天都没给猫儿给饭，直到忽然想起这件事，“丢丢两天没吃饭了，吃些啥嗫？咋不追着人可劲儿叫唤了？”

　　林素，“我早上给了两块块油饼子，中午给了两块块鸡肉，呐搁爪爪子捞上吃嘀嗫。”

　　不仅我自己的饭不用我管了，这只猫的饭也不用我管了。

　　林素早晨八点起来做早饭，大肉炒白菜，小米粥。十点喊华飘渺起床吃饭，华飘渺其实早也睡醒了，但赖在床上，闭着眼睛，懒得不起来。休息了一个多月，华飘渺似乎不再克制这种赖床，也不与之做斗争了。

　　早饭后华韧下夜班回来，他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吃饭、抽烟。见了林素高兴得很，话也多得停不下来，虽然都是些听了令人生气的华。华飘渺想学习，但是得进卧室等一阵子。

　　收拾了饭桌，林素专门进房间喊，“飘渺，可以学习了。”

　　他俩儿一个在客厅沙发上，一个在小单人床上睡着了。睡到下午四点，醒了。林素在厨房摘菜，问了一句，“学习呢，吵不吵？我把门关上吧。”而后她开始“叮叮咚咚”剁饺子馅儿。华韧也醒了，举着手机刷短视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怕手机离眼睛太近影响视力，每次躺在床上看手机，都把胳膊伸得直直的，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看着怪滑稽。

　　吵得脑袋瓜“嗡嗡”的，华飘渺陷入思考的时候，但凡是稍微有一点声响，这思维都会被打断，何况是这种持续不断的剁饺子馅儿的声音和手机短视频的声音……要疯了，还是出去拿个快递吧。

　　不能独处，一家人掺和在一起，真的很影响工作效率。

　　晚上十点爸又开始打开电视，华飘渺也没空看电视，“还有两天就考试了，我要学习！”

　　“学咧一天咧，还学啥嗫学？人就不能看看电视？”

　　华飘渺气得没话说，自己抱个手机钻进卧室里看网课。

　　过了一个小时，林素睡醒了，推开门朝里看了看，“学习呢？娃考试嗫。”有时候妈也是理解我的，也许她以前，她的性格里是有消极懦弱的成分，但也有温柔善良的成分。我读书的时候，她也有很多善解人意、默默付出的瞬间吧，只不过在一场青春的躁动、挣脱和恨意之后，我把她以前所有的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内心强烈地想要拥有独立、自由，尽管我不能。

　　这时候推开门的妈妈，关切地询问，这熟悉一瞬间，好像过往里曾重复过无数次，她不是没有理解过我，只不过是我自己，我好像忘记并且忽略了很多东西。

　　学到睡前，华飘渺也出门往沙发上坐会儿，华韧在看一场很普通，甚至台词也有点尴尬的电影。
　　该是躺得渴了，华韧起身去倒水喝。水壶里的水快到底了，这一倒，水垢的颗粒随着水的流动也飘起来。华韧叮嘱了一句，“水里头有白糊糊子嗫，澄清咧再喝。”

　　华飘渺，“你到大舅妈那这买个净水器用么。”澄清了到底也不能彻底去除水里的杂质。

　　华韧，“买啥买！这辈子都不买。澄清咧喝，白糊糊子喝上，就得了结石咧。”
　　华飘渺，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华家爷有结石么？”

　　华韧，“再不要问！”

　　林素睡觉的呢，忽然从床上翻起来，坐直了，“我说爱骂人是你嘀缺点，我说你就改！犟啥犟！”林素这话说得吹鼻子瞪眼，把自己气得不行，一阵风也是，忽地跑到厨房里找水喝。也不稀罕华韧澄清好的那杯水。

　　华韧，“咋咧？呐狼也似的，吼嘀人连电视都听不见咧，看不成咧。”
　　华飘渺心里嘀咕：被骂了吧，平常还歪得不行。

　　林素喝完水出来了，又睡了回去，怒气冲冲道，“娃那时候小嘀嗫，忘掉咧，问哈咋咧！”尤其是最后两个字，要把用声音把房梁掀掉了似的。紧接着，林素转身对着华飘渺轻轻说了句，“华家爷是得了胃癌，莫有咧……”

　　女人，果然天生就有两副面孔，可以毫无阻碍地瞬间切换。

　　华梦瑶，“你刚还说，当你说出这个故事的时候，你就已经接受现实了。”
　　华飘渺，“我大概是说，当我说出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受它了，它一直不是现实。”

　　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也不管她在说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她杠，我要反对她。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没有逻辑思维了呀。

　　在错误的方向上坚持下去，执迷不悟的人，是我……

　　况且，我才发现，我这个人打游戏是真的奇怪，我怎么菜都行，但带我上分的人他不能让游戏输了。若是输了，就算他拿最高分，我也会生气地不玩了。到底为什么该生气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源于，只要我选择了相信，那么他不能让我失望，得一直让我相信。

　　源于我当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不喜欢玩游戏，不是个游戏小白，为了给柏宇豪看看。胜负心太强了，太想在在短期内有所成就了——尽管，他从此根本不在意，他走了，不仅仅因为我是游戏小白，还有，他确实想走了。

　　一大早，林素看着华韧大口吃早饭吃得正香，自顾自笑了起来，高兴道，“耳朵甩上又开始呼噜呼噜吃饭咧，这个人吃多吃少不知道饥饱。大肉炒酸菜吃不吃？一盘子，莫有酸菜，尽剩些大肉咧。”

　　“拿过去拿过去，不吃这个。”这么说着，华韧的表情就更夸张起来，呲着牙摇着头十分满足地啃着手里的猪蹄子。

　　在一旁吃饺子的华飘渺并不能理解到林素的笑点，这么一个胖头胖脑胖肚子的老头，那里就可爱到惹人大笑了？

　　华韧心满意足吃完了，“噗噗”两把鼻涕揩到垃圾桶里。

　　华飘渺，“人吃饭嘀嗫，那看不见，那‘噗嗤’擤鼻涕嘀嗫，出去揩去。”

　　华韧，“人睡觉嘀嗫，呐把猫屎箱箱放到床跟前，一傍个放去。”老头子还犟得不行。

　　华飘渺也懒得就他的老毛病和他争辩，那要是较真了，他一身毛病，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气死？
　　手机响了，华飘渺看了看消息，“斌斌说嘀叫我明天逛街去嗫，我考试嗫么。就放一天假，也莫人一起出去玩。你一天不是给我介绍对象去积极嘀很，开挖掘机的，开大车的，开出租车的，你给斌斌也介绍个。”

　　正在对面又接着吃起饺子的华韧，“赶紧一傍个去，自己找不上咧打光棍去，找个二婚去！”
　　“我跟我妈说嘀嗫。”

　　在厨房舀汤的林素气得不行，“你找个二婚去！你赶紧滚！”

　　正好华韧进去端汤盆子，林素挥着手里的汤勺，好几下都要挥到华韧的脑袋壳上。

　　华韧冒险端了半盆晾凉的汤出来，坐在板凳上，悠闲了。反问一句，“你气嘀，你还把我打个顿嗫？”

　　林素，“斌斌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为啥要找二婚？”

　　华韧转过来，不看厨房那边了，正悠闲地准备开始喝一口他的汤。“汤来？一转眼人端咧半盆盆汤放在桌子上，咋莫咧？”

　　华飘渺得意道，“我喝到咧。你要找个二婚，像现在一样，连一口汤都给你倒不上溜。六十岁溜，肚子圆滚滚，二婚也不愿意跟。”

　　华韧气鼓鼓，“三十万给老子拿来！”

　　华飘渺，“刚毕业是要二十万，现在又变成三十万，工作了变成四十万。一万都莫有，给你一张一百？”

　　华韧，“早知道就让你初中读出来就打工去，我小学莫毕业，照样有工作。”

　　华飘渺，“你咋一个月才两千？”

　　华韧又平静下来，“两千咧……三千咧，多咧少咧就挣去咧……”

　　别人说地，他说天，非要杠来杠去，不能够顺利地、有逻辑地把一个事情给掰扯清楚，没有逻辑思维，还天天叨叨别人学白上了。再说，华飘渺大年初一给华韧一百元的红包，华韧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出去，转头进了商店就买了一桶葵花油和一把新的扫把。回来说可是把这钱都花给家里了，等他和老婆子上班去了，新扫把就华飘渺自己用。这会子他就算要三百万，华飘渺才不信了他的邪，绝不白白跟他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