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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风雨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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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雨后残红依旧的江南。
小雨还依依不舍地扒着瓦当,迟迟不肯跳下来。粉墙溅了几痕水迹,隐隐的未干。小小的院落没有多大,几株海棠,几盆茉莉,几棵病梅,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格调清雅的房间有大大的落地木窗,窗前有把目测很舒服的摇椅,供冬十一没骨头似的瘫在上面。对面池塘卷过来阵小风,把椅前小案上青瓷盏里升出的茶烟撞得七扭八歪。冬十一紧紧侍者刚刚给他搭上的大氅,吸了几下鼻子。
“咳咳……”
唉,又犯了,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冬十一单手支颐,看着院角青苔上不甚明显的墨痕,心中地无数次升起对病症的叨怨。听着自己嘶嘶的喘气声,冬十一看看青衫下收到骨节突出的手腕,学着御医的样子把两根纤长的手指搭在青筋上,病态的苍白让青紫的血管一览无余。
“……”
摁来摁去,良久,冬十一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好挥袖作罢。
可他越是努力忽略伤病的存在,心中却越发郁结,搞不清自己上辈子是刨了人家祖坟还是捂死了人家小孩,这辈子连个气都不能动——御医亲口告诉他:想活命,平心静气,不恼不怨,兴许还能活个三五年;但凡心里有点事,随便闹闹心,两三个月就能见阎王。
当然,原话要更委婉些,以上是冬十一过滤掉一堆屁话之后的版本。他可没心情听御医们在皇上面前声情并茂得渲染他
病入膏肓的情景,以凸显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才将薄命的王爷从阴差手里抢回来。一群见风使舵的老狗……冬十一捧起温热的茶盏,等哪天死了也是自己作的。反正没有真本事只会耍嘴皮子的御医他见得多了,没治好他横竖都是死,说出大天来也不管用。冬十一丝毫不在意那群被赐死的御医,又不是第一波,从小到大光御医就换了十几波,因为他死的人多了去了,要真的数上一数,非流血漂橹不可。
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茶香在鼻尖萦绕——先闻香后品茗,这是将军教他的。冬十一满意的品了一口寿眉,脑中又浮现出将军的音容……
“爷!您怎么又在这儿吹风呀!这要冻出个好歹来,将军又要怪罪下来了……”
冬十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侍者退下,无奈的侍从不敢再多嘴,深知王爷八匹马拉不回来的性子。
战马影着黄昏而归,杜诗一挑竹帘,便看到冬十一睡在窗前的摇椅上,他前几日送给他的大氅滑到地上,一个袖子搭在小案上,一个角压在椅下。冬十一侧脸躺在椅上,俨然入睡多时。杜诗瞥了一眼旁边畏畏缩缩欲言又止的侍者,冷冽的眉峰在转向冬十一时不由自主地轻柔下来,仿佛害怕稍微平直些的目光都会弄疼他一直以来捧在心尖上的人。无奈地摇摇头,杜诗关上窗户,弯下腰轻轻地把冬十一抱起,用脸贴了下那位被风吹凉的手,冲苍白的指节轻轻的哈气,把他抱回榻上。
看着怀中人微微挣动几下,似乎是在寻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名正言顺地赖在了杜将军怀里,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睡得太沉。杜诗伸手在冬十一微微撅起的唇上刮一下,引得怀中人不安的皱了皱眉又往杜诗怀里蹭了蹭,干脆把脸都埋到了杜将军的衣衫里。
杜诗彻底败下阵来,酝酿已久的责备被冬十一蹭了个一干二净。
谁让我舍不得骂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