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命要的》鱼西球球

10、第 10 章

　　盛夏夜空渺远浩瀚，下过几场阵雨，乌云在空中聚散漂浮，裴宣倚着院墙轻捻指环，视线浅浅地落在院中某一处。

　　三山名苑这边的房子后门外围都有一条连廊，廊灯开着，连廊外石凳上坐着的人半身隐在黑暗里，一只手无意识地做着翻盖怀表的动作，唇边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扬挂着只风铃站在院子里，腿抖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回头问：“哥……还要等多久啊。”

　　林回垂眸扫了一眼时间，“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裴宣眼睫微动，按了下指环。

　　别墅一楼灯全开着，陈望他们不敢分散，都在客厅里跟文敏一起熬鹰。窗户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望不知道第多少次忍不住凑过来看，手里抓着一堆符，苦口婆心：“哥……裴哥，你真不拿两张符吗，老师说我符画的可好了。”

　　裴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林回在前面迸出一声笑，眉眼弯弯地看向他，然后转向周扬，“问个问题。”

　　周扬浑身一抖，“您问。”

　　“没事吃人头干嘛，零食不香吗？”

　　“……”一阵邪风吹了过来，周扬面如死灰，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吃啊。”

　　“嗯？”

　　周扬给他一个单音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我昨天睡到半夜，听见一阵磨牙声。”
　　他顿了顿，“那声音就好像床边站了一个人……弯着腰，脸贴着我，眼睛圆滚滚地瞪着我，呼吸全喷到我脸上，不急不慢地磨着牙，就等我一睁眼就咧嘴一口咬……我当场就给吓醒了。”

　　周扬说：“我吓醒之后闭着眼睛碰望仔，妈的他睡的跟个死猪一样怎么闹都不醒，翻了个身继续睡。然后又过了一会吧，床底下突然有一阵咚咚声。”

　　陈望半个脑袋都伸在窗户外，代入感极强地搓了搓胳膊问：“然后呢然后呢？”

　　周扬白了他一眼，“然后我发现磨牙声没了，床底下那阵咚咚声一开始只在敲地，敲着敲着开始敲床板。”
　　“我他妈吓得魂都没了，念了一通咒屁用没有，还把那玩意从你那边念到我这来了。”

　　陈望一愣，“我这边？”

　　“对啊。”周扬恨恨地，“敲了半天没敲醒你，然后就跑我这来了，发了一会癫，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刚松了半口气，耳朵边一阵吹气声……”

　　那是一道极脆极虚弱的女童声音，贴着耳朵拖着调子问：“……醒了吗？”

　　在静谧的夜里仿若游丝，一点一点地顺着耳廓爬进，游过四肢百骸，激起一身冷汗淋漓。

　　周扬说他当场就跳了起来，正巧对上一只黑漆漆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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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然后他就是被简一打醒了。

　　他不自觉轻轻“嘶”了一声，动手捂住脸颊，小心地往裴宣手指上瞟，“您那鞭子……哪来的，质量也太好了。”

　　林回在前面低低地笑开。

　　裴宣微微蹙眉，将视线移到一边看开败了的栀子花丛。

　　陈望站在屋内，一时愣住了。
　　片刻，他轻轻地“啊”了一声，“难怪。”

　　“我昨天睡到半夜听见声音了。”陈望说，“不过不是磨牙和拍球，好像是……有人在跟我说话。”

　　“什么？”

　　“好像是在跟我说别睁眼别醒来，好好睡一觉。”陈望越说声音越小，“反正就很诡异，还很催眠，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很重，然后我就真的睡过去了。”

　　“她好像还说了句什么。”陈望皱起眉头细想，“两个字，我记不清了。”

　　“别怕。”有人轻声道。

　　“啊对！就是这个！”陈望一下跳起来，屋子里人都给他吓得一惊，简一往厨房走到一半愣是停了下来一脸莫名地瞪着他。

　　陈望浑然不觉，激动地说：“对对对，她跟我说别怕，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没事了！”

　　激动过后陈望又怔住了，皱着个苦瓜脸看声源处，“您怎么知道的？”

　　林回面不改色：“猜的。”

　　陈望：“……”
　　我看起来像是个傻子吗？

　　他转向他裴哥，他裴哥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到院子里。

　　陈望：“……”
　　行吧，我是个傻子。

　　傻子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终于灵光一闪聪明了回，“那个……破域要怎么做？”

　　裴宣身子一绷，旋即又松了下来，紧抿的薄唇里蹦出两个字，“烧了。”

　　陈望：“啊？”

　　话音刚落，后院门被人从里朝外打了开，简一抱了个纸箱子出来，扭头冲陈望喊，“帮个忙。”

　　陈望怔怔地跑过来，“这什么啊？”
　　简一：“酒。”
　　“做什么。”
　　简一：“放火烧山。”

　　周扬在院子里站了半天，脑袋一僵，下意识接了句：“牢底坐穿？”

　　林回手上动作顿了顿，蓦地一下笑开，眉眼盈盈地看向裴宣，“先生，您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扶贫。”

　　·

　　等陈望陪着简一沿着别墅周边洒完了酒回来，看见赵严明他们也是抱了一堆没洒完的酒瓶，冲着屋内一顿泼。

　　那架势俨然是刚从屋外浇了一通回来。

　　“真要烧山啊？？？”陈望人都惊了。

　　简一将纸盒随手扔到院子里，“不算，就这一块。”
　　“哪一块？”
　　“陈家跟这幢鬼屋。”

　　“陈家？”陈望问。

　　“嗯。”简一点头，“你没发现吗，域中其他人的时间都是往前走的，只有陈家和姓文的这对夫妻，他们的时间停了下来。”
　　陈望怔怔地，“所以呢？”
　　“日记本上说了关于永生的事，时间停了下来难道不是永生吗？”简一问。

　　“啊……”周扬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也做献祭了？”

　　林回连怀表都不玩了，径直扔到花丛里站了起来，嘴角带着丝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简一白了周扬一眼，“你们……回学校去吧，没事别下域。”

　　“陈家那几个人分明就是死了，他们要是跟埃文斯一伙的，为什么要给我们提示。”简一说，“烧了那边是因为在这颗星球上，火葬是让死者得到解脱的方式。”

　　黎明前的夜相当安静，虫声都弱了下来，过了很久，一阵风吹过，树叶一阵沙沙声，拖得悠长凄凉，很像是有人在哭。

　　一声一声清脆的啼哭，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应和，一整栋屋子仿佛彻底变成了鬼屋，文敏在屋内厉声笑了开来。

　　林回皱了皱眉，抬手。

　　绑住她的那根绳索直直地向上，顺着嘴角咧开，嘴里一时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简一若有所思地朝林回跟裴宣看了眼。

　　紧接着院后一阵“沙沙”声。

　　“脚！我脚下，有东西在爬！”周扬瞪大了眼睛喊道，偏偏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能动。

　　裴宣抬手，指环化作一道银鞭，贴着地一道猛击过去，周扬连人带脚下土地都被掀起来一块。

　　风声凄厉，周扬摔了个眼冒金星，缓过神来才发现脚踝处一阵麻麻的痒意。

　　他低下头一看，差点原地升天。

　　那是一块连着草皮的黄色土地，绿色和黄色下面，一片密密麻麻杂乱如枯草的黑，在邪风中招摇着，正顺着他脚踝往裤腿里钻。

　　全都是人的头发。

　　“跑啊，愣着干嘛？”林回在廊内说。

　　周扬一下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开。

　　他原本站的位置跟连廊并不算远，这时候却仿佛被人推着往后，怎么都再也进不去，手腕上挂的风铃在虚空中剧烈地震响着。

　　“跑不过去！这底下全是人！！！”周扬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全是人，救命！！！”

　　土地蠕动着，一棵棵树被翻倒在地，顺着裴宣之前掀开的那块地皮往下看，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的骨头和腐烂的肉.体。

　　9次灭门，除了警察找到的27具尸体，其他的全被埋在了这里。

　　裴宣有些烦躁。

　　那边周扬人都快疯了，地下一堆断肢隔着一片薄薄的土地拖着他往栀子花丛去。

　　那片花这时候看过去哪是栀子花，全他妈是食人花。

　　周扬哇哇的哭，哭着哭着开始喊：“S……S0，妈的S0多少来着！！！！”

　　他没0出来，林回听他这句话一出来眼神就变了，抬手轻抚了一下耳朵，指节上立马缠了一道细绳，他将绳子向空中掷去，尾端灵活地绑住了周扬嘴巴。

　　缠了起码十道。

　　周扬：“…………呜呜呜。”

　　紧接着细绳朝下，将他整个人凌空拽了上来，那一瞬间土地崩裂，无数断手齐齐地从土里钻了出来，顺着往上想要抓住什么。

　　周扬被扔到连廊上的时候还在吱哇乱叫，林回将他扔到屋子里，“风铃摘下来。”

　　那些断肢似乎都只在院子里，裸露的土地震动地翻出层层新鲜泥泞，但一丝也没沾到他们站的地方。

　　停在几厘米远的位置，冲着别墅晃，发出“嘶嘶”的低吼声，像是怨恨又像忌惮。

　　周扬忙不迭给风铃摘了下来，那一瞬间铃音响起，院子中的断肢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就震颤地更为激烈，断手五指裂开到诡异的角度，黑色指甲疯长。

　　文敏在屋内近乎嘲笑一般，细绳在脸上挤压出血丝，声音沙哑地喊：“没用的，接了风铃就要献祭，你们都是它们的同类，等着下地狱吧哈哈哈！”

　　裴宣揉了下耳朵，抬眸的那一瞬间对上林回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伸手，林回将那只风铃递了过来。

　　院子里那些东西跟小鸡啄食一样又疯扑了过来。

　　裴宣带着风铃走进屋子里，之前那八只全都放在了餐桌上，他走过去，慢条斯理地一只只拿了起来。

　　每响动一下，屋外都会传来类似鬼泣的哀鸣，在最黑暗的夜里无尽嘶吼。

　　银鞭静悄悄地顺着他手指攀爬，直到爬上手腕，反射出灯火的光。

　　裴宣捏着一头，将风铃串了进去。
　　一鼓作气，串了八个。

　　陈望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裴哥，你干嘛？”

　　裴宣凉声道：“钓鱼。”

　　文敏还在地上疯狂嘲笑他们要死，裴宣回头冲林回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身上的细绳就悉数不见，文敏愣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在空中响起，一道一道，像是圣诞节会在松树上挂铃铛一般，又细又长的鞭子顺着文敏周身爬了一圈，将她绑成了一棵活体圣诞树。

　　文敏：“？”

　　裴宣拎起鞭子一头，抬手将她扔了出去。

　　林回站在沿廊下，在圣诞树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极温柔绅士地轻声说：“女士，欢迎前往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