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新叶》浅斟慢酌

8、第八章 没规矩的客人

　　新叶这几天没事就往树林里跑，时间多了就爬到树上去，时间少就围着大树转几圈。这天她正在树顶上瞎琢磨，看见细细和另外一个女孩从树下经过，便摘了枚松果对着她们丢下去，两人抬头，细细对她叫道：“新叶，你在树上做什么？又找鸟窝呢吗？”
　　新叶嘀咕：“她能看见我啊，难道那天真是老天可怜才没让人发现我，不是这树有古怪？”
　　细细在下面又叫：“新叶，下来呀。”
　　“哦，就下来。”
　　“新叶，我采了一些石耳，你要不要？”细细把篮子伸到新叶面前。
　　新叶略看了看说：“我家里还有一些呢。”
　　另一个女孩笑着说：“新叶姑娘你就收下吧，细细这是攒嫁妆哩。”
　　细细打了同伴一下红了脸嗔道：“大花你瞎说啥哩。”
　　新叶见细细这样也笑了：“那我就收下好了。细细许了谁家？”
　　细细说：“她瞎说哩。”
　　大花笑答：“孟起托人到细细家提亲哩。”
　　细细不依地在大花身上拧一把，羞笑道：“死女子，再胡说！”
　　大花一边躲闪着细细的攻击，一边调笑道：“这么凶，可别吓跑了新郎倌！”
　　新叶呵呵笑着看她两人打闹。她和细细小时候也曾这样亲昵，可惜这个朋友并没做多久，她所有的，只是两个不会说话的朋友而已。
　　等她俩闹完，新叶说：“我身上没带钱，细细你看是现在跟我去拿，还是明天让人送你家去？”
　　细细说：“随便吧。”
　　大花便说：“新叶姑娘，那你连我的也收了呗？”
　　“好，也收了。”新叶笑嘻嘻地说，“你也在攒嫁妆吗？”
　　细细立刻笑应：“是啊是啊！”
　　大花笑着说：“可惜我长得没有细细好，所以不用像她那么急。”
　　正闹着，看见新光等人往这边走来，新叶本来不想理他，可是新光已经叫出她的名字，让她不好再走避，只好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新光哥。”叫了新光后，新叶又对新光身边的少年沉默地行了一礼。新光摆出兄长的嘴脸说：“这位是我的朋友黄通，他家是双城府的大商家——早就介绍过的，怎么不叫人？”
　　新叶心想，谁管他叫什么？面上却低眉敛首，淡淡地叫了声黄公子。黄通放肆地盯着新叶，笑嘻嘻地说：“新叶妹妹这是从哪里来？我们要去山里打猎，妹妹一起去吧？”
　　新叶说：“多谢盛情。我药田里还有事，告辞了。”说完拉上细细一起走了。
　　新光诡笑着问黄通：“怎么，你看上那野丫头了？”
　　黄通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妹妹有点意思。你总说她是个野丫头，我却总没看见过她泼辣的样子，真是想见识一下呢。”
　　新叶一路心情不爽地走回家，在大门外又遇见杨舟，杨舟见她提着个篮子，便问：“这是什么？”
　　“石耳。”新叶淡淡答道。
　　杨舟热情地问：“是妹妹采的吗？”
　　“不是，是我买的。”见他似乎还要问下去，新叶忙说：“杨公子，我还要到药田里去，可否麻烦你把这个篮子替我拿进去交给乳娘？”
　　“哦，好，给我吧。”伸手拿过篮子，向新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提着篮子轻快地向大门内走去。
　　一天向晚，杨舟兜着一些石耳来到新叶住的院子里，说是自己采的，乳娘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一边替他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一边说：“多谢杨公子，我们家姑娘最喜欢吃这个了。”赵氏留他用饭，杨舟稍稍客气两句就答应了。乳娘用他采来的石耳做了个石耳青蒜炒肉片，杨舟吃了连连说好。
　　新叶对大松树的怀疑仍然没有消除，所以她还是经常跑到树下，用怀疑的目光研判着它，企图找到它的破绽，去除它的伪装，让它显出真面目来。
　　“那天是你把我藏起来的吧？你真的能听到我的话对不对？甚至不用说出来你也能听见。你一定和红狐一样是个精怪，不然它也不会让我和你做朋友。”新叶笑得像个狐狸一样，“我已经识破你的把戏，你就不要再装了，还是乖乖地出来和我说话吧，不然我要挠你了啊！”说着就用手指甲在树身上乱抓。
　　“没有用？对了，胳肢窝不会在下面，那就往上面试试好了。”
　　爬树爬到一半，忽然传来哈哈的笑声，新叶一惊撒手溜了下来，转脸一看，是新光的朋友，那个叫黄通的小子站在树下。
　　“新叶妹妹好身手，这么粗的树都能爬上去。”黄通笑着，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目光打量着新叶，并慢慢地走到新叶的近前。
　　黄通靠得太近了，近到一种无礼的地步，新叶皱着眉警惕地后退，只退得两步就碰到树干退不动了，新叶心中慌乱，但仍然力持镇定地喝道：“请谨守礼节！”
　　黄通逼近新叶，抬手摘去她头上一根松针，又对新叶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溜了一眼，哈哈笑道：“妹妹太不注意仪表了。”
　　新叶气红了脸，不想和他再说任何话了，她闪身要走，黄通却张开手臂拦住她说：“妹妹别急着走，和我说说狐狸精的故事好不好？这个故事可是流传很广呢。”
　　新叶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无礼的人，新叶又气又怕，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范，猛地推开黄通拔腿就跑，黄通露出有趣的神色，口称“妹妹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兴奋地追了上去，他个儿高腿长没几步就赶上了新叶，眼见他伸手要抓自己，新叶吓得尖叫起来，恰在此时黄通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哎哟叫着爬起来再追，没跑出几步却再次摔倒了，新叶趁机跑远。
　　黄通看着远去的新叶，不屑地撇撇嘴：“嘁，还以为多有胆呢，和别的小妞也没两样。”
　　其实黄通并不敢对新叶做什么，毕竟她是主而他是客，以客欺主的事可不是轻易能做的。只因新光总说新叶是野丫头，但几次见面黄通所看到的新叶却都是不折不扣的淑女，这次竟然看见她爬树，黄通心里大为兴奋，就想趁机逗逗她，不想也是这么不经吓。
　　“只是这平地上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摔了两跤？莫不是有鬼么——也难说，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说不定真有些什么古怪。”黄通连忙爬起身来，无良地大叫：“新叶妹妹等等我啊——”
　　新叶早没影了，不过从另一方向来了两个小丫头，黄通向她们走了过去。
　　下午，新叶和三爷爷正在检查采下来的黄芪种子，大明怒气冲冲地找来要三爷爷评理，说他家小妹被孟家的客人调戏，正在家里哭着要寻死呢。三爷爷说：“你别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大明不知道调戏妹妹的人叫什么名字，三爷爷说他回家去问，问不出来就让细细一个个去认，总之不会让细细白白受委曲。
　　新叶到大明家去看细细，细细倒没像大明说的那样寻死觅活，只是哭得泪水涟涟声咽气短，大花已经在劝她了，可是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用，新叶从自己遇到黄通的事上，想象细细遭受到的事有多可怕，除了给她递上一方手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新叶非常怀疑调戏细细的人就是黄通。
　　三爷爷回家，让人把几个小辈和客人都叫来，怒喝道：“是哪个混帐糟蹋了人家闺女，给我站出来！”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孟家的小辈想，这次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撞在这个老怪物手上了？几位客人就想，那些乡野粗鄙女子谁有兴趣招惹她们？这时却见黄通上前一步说：“是我。”
　　孟家小辈就有几分幸灾乐祸，而另外几个则对他更加鄙薄，心说到底是商家子弟，没眼光、没见识、没规矩。
　　“那你就娶了她！”
　　三爷爷的话一出，震惊了除孟家子弟的所有人，都想：不至于吧！的确，贫家女子被调戏是常有的事，不论女子本人、她的家人，还是外人都不会太当一回事，不过叹一声“倒霉”罢了，怎么这位老人家为这点小事就和自家客人过不去？新雨等人却知道三爷爷的怪脾气，所以并不惊讶。
　　继盛出声劝道：“三叔，黄通毕竟是客人，而且婚嫁大事他一个小孩子家也不好做主的。我代他赔那丫头家一点钱，这件事就算了吧。”
　　三爷哼了一声说：“做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怎么能在别人家随便欺负人？丫头的名声被你毁了，你不娶她怎么行！这事我要问问丫头的家人，他们同意赔钱就算了，不同意你就得娶她。”说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他甩袖就离开了。
　　新光对黄通挤了挤眼，取笑道：“你怎么会看上那种面黄肌瘦的丫头，莫不是在这里憋得久了，麻雀也看成凤凰啦？”
　　黄通说：“可不是吗，这地方闷死人了。明天我就走。”
　　新光笑道：“我三爷爷是个老怪物，他可不一定会轻轻放过你哩。”
　　黄通怏怏不乐道：“我不信他还能强迫我。”
　　“你可不知道他有多顽固哩，他一辈子呆在山里，根本就不通世情。我说，不过多娶个小妾罢了，又不是多为难的事，你何必计较？”
　　“我倒不是计较多养个人，可这要说出去不是太没面子了吗？被人逼着娶了个村姑——我可丢不起这人。”
　　“呵呵，我大堂兄就被三爷爷逼着娶了个村姑。”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