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月下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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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得了，这张通行证可以带持有者上真正的天堂呢！不仅仅是天堂，到全宇宙的任何地方都能畅通无阻。难怪你们能在这四次元的银河铁道上来去自如。』
◎
那幅光景，直到现在柚叶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别来无恙，人类的小偷姑娘。”
如墨般的长发被细致地盘起，发簪上垂下精美的饰铃，反射出一丝微光。
华美艳丽的和服敞着低低的领口，露出令人浮想联翩的白皙肌肤和圆润的双肩。
缀满美丽纹样的和服下摆伸出同样瓷白的双脚，即使踩着那么高的厚底木屐，也不显得笨重。
“——叮铃。”
迎着少女由于过于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目光，自月光中浮现的花魁嫣然一笑。
“那么事不宜迟，就来陪妾身商量一下赔款的事情吧。”
“赔……赔款……？”
柚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先不说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居然穿着花魁装这件事，如此美丽的女性，她如果曾遇到过的话，绝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哎呀，这可真是位薄情的客人呢~”
花魁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嘴上却说着不饶人的话。
“胧之刻的开端、逢魔之时咱们才刚见过面，怎么这么快就把妾身给忘了呀？”
逢魔之时……？
柚叶回想起古文课上学到的知识。胧之刻指太阳落山之后到第二天清晨的时段，而逢魔之时则是旧时的人们对黄昏的称呼，也就是说——
“！你是——”
“看来你没有妾身以为的那么愚钝呢。”
在她脑海里浮现出人选的下一秒，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花魁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讥笑。
“……您是在公园玩手球的那个女孩子吧？”
花魁的身姿和之前遇见的少女逐渐重叠在了一起。黄昏时被她推倒造成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尽管柚叶想问的和山一样多，想起彩子的被褥就在对面，她又立刻压下了自己的声音。
“称呼我‘人类的小偷’的意思是……您不是人类吗？”
虽然柚叶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但她也不认为那时春草的反应会是装出来的。
难道说……这也是银河铁道带来的影响吗？
“正解~妾身确实是妖怪。”
转了转手里的烟杆，花魁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唉……看样子你对现状真的一无所知，妾身还是说得详细一点罢。
“前日夜晚到站的银河列车，生者需持有一张特殊的车票才可搭乘——这件事情你总归还有点印象吧？”②
“！您知道那辆列车的事情吗？”
意想不到的信息传入耳中，柚叶握住失而复得的通行证，瞬间上涌的激动在心里不住地翻滚着。
“这个时代贤治老师应该还没有诞生才对，为什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承认这点令人不快，八百万神明和百鬼夜行不也皆诞生自人类的想象吗。”
花魁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
“还有，你先别急着插嘴，妾身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呢。
“你所说的可以听见星铃的列车——如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是搭载彼岸的居民前往应至之地的那一辆。就算是你这样的生者，只要持有特殊的车票——也就是你说的通行证，亦可以到达相应的目的地。
“从这里开始才是正题。恰好就在前天，列车通过的日子，妾身好不容易才入手的车票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妾身在公园找了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直到——”
她止住话头，敛起笑容凑到柚叶的跟前。
“——直到你带着它出现在妾身面前。”
“……诶？”
被对方闪亮的赤金瞳孔所震慑，柚叶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花魁的说辞，这才意识到她所说的“小偷”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的！我也是突然就在那趟列车上了，通行证也是之前在鞋柜里偶然发现的，绝对没有偷过您的东西——啊呜！”
“这点妾身自然知道！早在你向妾身搭话的那一刻，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妾身就已经全部‘看见’了。所以说才不愉快啊。”
带着无语的眼神，花魁像是泄愤似的敲了柚叶一记烟杆，而后又变回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样子。
“妾身本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捉弄你一下、把车票取回，就算两清了。没想到拿回去一看，票上印着的明明还是妾身的名字，使用权却已经记在你的头上了。
“能让生者上车、去往任何地方的这种车票，一旦被谁使用过，除非所有者主动转让，否则其余人永远都无法再用它搭上列车。你以为妾身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得到这一张的所有权的呀？若不是妾身脾气好，早该在逢魔之时就吃了你。”
也许是因为说到了气头上，花魁的语速越来越快，连珠炮似的话语持续轰炸着柚叶的神经。
“就算你是无意，你拿走了妾身的东西这件事情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妾身来找你要点赔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给您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从生气的程度上来看，她所说的应该都是真实的吧。
一边整理着听到的信息，一边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柚叶不禁又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列车会把我带来这里啊……”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在自己的被窝里做的梦就好了。
可是，即使早晨从被褥里醒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陌生的房间。
“你想回去吗？”
倾吐完自己的不快之后，花魁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
“那是……当然。”
柚叶握紧了手中的通行证。
“这里不是我的时代。原本的时代里，爸爸和妈妈，还有小桃……大家一定都很担心，我想回到他们的身边。所以……”③
做好觉悟之后，她郑重地向花魁行了一礼。
“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个很无理取闹的请求，但是……如果我回到现代必须需要这张通行证的话，能否请您暂时借用给我呢？”
“借用？”
花魁冷笑了一声。
“就是因为使用权已经被你给偷走了，妾身才会前来索要赔偿啊。还是说什么？全世界都屈指可数的这张车票，你只打算再用一次，就白白还给妾身不成？”
“是的。”
“……哈？”
也许是柚叶回答得过/于/迅/速，这次轮到花魁睁大了眼睛。
“你认真的？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车票，而是银河列车的通行证，可以随意去往任何地方喔？生者一生能够使用它一次都已经是奇迹了，要是失去了这一张的所有权，你以后可能几辈子都不会再有搭乘列车的机会了喔？”
“那也……没关系的。本来对我来说，银河列车就是童话绘本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她的描述听起来非常动人，但柚叶还是点了点头。
“况且，既然这张车票是这么贵重的物品的话，就更应该物归原主才行……我是这么想的。”
“哎呀呀呀……没想到这次遇见的真的是个相当愚钝的客人呐。”
连连发出惊叹的声音，花魁举起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嘴唇。
“妾身认为，没有几个人会在知道这张车票的价值之后，还愿意把它还回来的，更何况原主人只是区区一介游女……呵呵~”
像是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兽一般，她用眼神上下打量了柚叶一番，随后非常愉快似的轻笑出声。
“呐，你真的就只打算再坐一次列车了？”
“是的……所以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把它还给您。”
“那你愿意发誓，回到现代之后就把车票还给妾身吗？”
“……我保证。”
“那就说好了！”
完全消了气的花魁快活地一合双手，第一次露出了和外表相符的轻快表情。
她取下发间的一根簪子，将上面的饰铃拆下来，而后取下一个细小的铃铛在柚叶面前晃了晃，放入她的手心。
“妾身名为染月，到下一次银河列车到来为止，妾身就暂且待在你身边。可别忘记了你的诺言喔。”
◎
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在工作时，柚叶感受到的疲惫几乎是前一天的一倍还多。
“哈啊……”
强打起精神忙活了大半天之后，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感觉今天你没什么精神啊，昨晚没睡好吗？”
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彩子担忧地问道。
“稍微有一点……我可以去洗个脸吗？”
“去吧，正好下午也没什么客人会来，你顺便休息一下如何？”
“嗯，我没关系的，谢谢彩子姐。”
虽然染月说会暂时待在自己身边，但妖怪似乎是无法在白天出现的。结果，就算经历了被妖怪找上门来这种事情，她的现状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改变。
但是……至少，她可以安心一点了。
虽然回家的时间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染月给她的那个铃铛确实被裹在通行证中，安静地躺在了她的口袋里。
“哗啦——”
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柚叶长呼出一口气。
到下一次列车来临之前，为了不给这个时代照顾过她的人再添什么麻烦，她得好好加油才行。
“喂——”
正准备回厅堂的时候，柚叶在店门口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来客。
“下午好，大观さん。”
“哟，又见面了啊，柚叶。”
听到声音之后，穿着学生服的少年随之朝她看了过来，浅金色的马尾在阳光下跳动。
“听说伊势屋新来了个超可爱的女孩子，果然是你啊！”
“可、可爱什么的言重了……！”
没想到上来就猛接了一记直球，柚叶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嘛，其实就是饭团啦，饭团。”
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大观貌似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一不小心画课题画的太投入，等肚子饿了的时候饭点已经完全过了。现在还有剩余的吗？”
“诶？现在吗？”
柚叶迅速回忆了一番，而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我想中午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果然啊——”
“但是堂食的话，还是可以立刻准备的……”
“那就不用啦，本来就是觉得饭团省事才来买的，我还得回去把剩下的部分画完。”
大观的遗憾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随即便习以为常似的挥了挥手，向她告别。
“没办法，今天就先再见咯——！”
“诶……那就欢迎下次光临！”
少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都这个时间了，空腹……真的不要紧吗？”
柚叶又看了看头顶已经倾斜了相当角度的太阳，不由得有些担心。
“美术学校的课程原来有这么紧啊……”
但是仔细回想的话，正午来店的客人里有不少穿着类似制服的少年，也并没有都显得特别匆忙的样子。“伊势屋新来了一个女孩子”的话题，应该也是被他们传开的吧。
至于“可爱”这种形容，估计就只是因为男校缺少女性的点缀而产生的幻觉了。
“喔噢~你跟横山君很熟吗？”
回到店内，闲得无聊的彩子立刻凑了过来，双眼不知为何闪闪发光。
“？还好？不过我十分感激他……”
“咦，只是这样？明明你俩之前还一起吃过饭诶。”
“那又有什么……啊。”
柚叶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来到这里时听过的话语。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人啦。」
说起来，这个时代连男女校都还是分开的。
尽管看彩子的反应，应该还没有保守到男女不能说话的程度，不过既然如此，待嫁年纪的姑娘和异性面对面地交谈，被八卦一下似乎也是正常的。
理解到这是时代造成的观念差之后，柚叶恍然大悟。
“不是的，他只是想来买几个饭团而已……而且吃饭那次，春草さん也在啊。”
“对哦，菱田君也在呢。”
或许是春草一脸冷淡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彩子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
“这么说来，你也是从国外回来的，观念果然不一样吧……唉，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浪漫物语呢。”
“彩子姐才是，和他们很熟悉吗？”
“算是吧，来店里的美术学生我大多都能打上招呼。那两个人经常在天都黑了以后才来，托他们的福我熬了好几次夜，想不记住都难。”
“诶……春草さん和大观さん吗？”
没有想到会听说记载在教科书上的人的日常生活，柚叶不禁好奇了起来。
“没错。有时候是菱田君，有时候是横山君，有时候是他俩一起……总之他们经常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去，大概是格外刻苦的那种类型吧？”
“是这样嘛……”
柚叶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少年们的那天。
原来那两个人发现自己并不是偶然经过，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会在学校一直待到那个时候啊……
回想起来，她最初在公园遇到春草的时候，他也是一大早就在那里写生了。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本来，对于他们的经历，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抛开对课本上的考点的印象，她对这两位画家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历史名人”的程度，就算在和本人交谈过之后也缺乏实感。
就像银河列车对她而言只是绘本上的存在一样，屈指可数的交谈中，少年们鲜活的表情与随和的话语，也始终无法和书页上被赞誉围绕的名字等同起来。
“总觉得……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这些不曾记录在书上、却又真实存在过的事情之后，那种朦朦胧胧的不现实感，似乎消退了一些。
“没什么，等你待久了也会习惯的。不只是来得晚，那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到半夜都已经是常态了，我和店长还经常帮菱田君把烂醉的横山君扶到车上去呢。”
和她不同，彩子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有一次他俩都喝醉了，居然拿着笔开始在地板上画画……虽然事后两个人都有来道歉和赔偿，之后也没再出现过这种事情，当时负责打扫的我内心还是很复杂的啊。”
与其说是“习惯”，从眼神和语调来看，不如说她已经“放弃”了。
“你能想象我清理掉墨迹时那两个人的表情吗？”
“……我好像，可以理解。”
回忆起前一天傍晚不小心打翻金粉时春草散发出的低气压，那种欲哭无泪的心情再度涌上了柚叶的心头。
毕竟是对绘画那么认真的人呢……
要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都被人用“让他过得安静一点”这种话给回绝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他呢？
“嘛，算了算了，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像是希望赶紧忘记那段经历一般，彩子强行转移了话题。
“差不多到了该为晚饭做准备的时间了，今天晚上轮到你值班，要加油哦。”
“好的。”
说起晚饭的准备，联想到错过了饭点空手而归的少年，柚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春草和大观两个人，似乎都是拿起笔就会投入到忘我的程度的类型。
既然如此，大观所说的那种“等察觉到肚子饿了的时候已经买不到吃的了”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店长！”
察觉到自己或许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柚叶急忙小跑着奔向后院。
“不好意思，在晚饭的准备开始之前，能否让我借用一下厨房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月下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