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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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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正莲真君便与聂清蕴相偕出门,关云尧身为晚辈,此处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也默默跟在两位前辈身后离开。
只有聂明渊,还是不放心让秦肃就这么与方回一同入煞,于是顿在原地,一时挪不动脚步。
但是父亲救女心切,不顾危险亲自入煞,何等天经地义的理由,聂明渊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想来想去,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以传音术提醒方回:“无回道友入煞以后,千万小心提防秦肃。”
方回面色丝毫不变,只回了两个字:“多谢。”
这两人皆是化神,修为比秦肃高出一截,是以这般一来一回的传音,秦肃完全被蒙在鼓里。
他见聂明渊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只当这人还在想办法阻止自己,便先发制人:“兄长还不出去,可是想耽误我二人入煞救婉儿的时辰?”
聂明渊撇嘴冷笑:“小人之心。”对秦肃是当真鄙夷到极点。
面对这般的冷言冷语,秦肃倒是稳得住,只眉宇略带焦急地道:“抱歉,实在是太过忧心婉儿之故,还请兄长行个方便。”
这段插曲惊动了门外的聂清蕴,她本就忧心秦婉儿,只想方回尽快入煞救人,于是便略带哀求地唤了声:“兄长……”意思已经很明显。
聂明渊一时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眼含警告地瞪一眼秦肃,转身大步出门,哪怕只能守在门外,心下亦决定要好生留意屋里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一来,屋里便只剩了秦肃、方回以及不省人事秦婉儿。
秦肃抬手将宽大袍袖一扬,便将两个一模一样的聚灵蒲团放在秦婉儿床边,又指着其中一个道:“请。”对象自然是方回。
然而方回并不动弹,只站在原地淡淡问道:“你入伤情煞,当真只为救婉儿师姐?”他其实对眼前这个曾经带给自己巨大伤害的人也并不信任,却不知何故,现在才发问。
秦肃稳住心神,应答如流:“那么回儿觉得,为师还想做什么?”虽然聂明渊那边已经发下心魔誓,但堕胎之事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他两边都要抓住。
方回闭了闭眸子思索片刻,才走到蒲团旁盘腿而坐,利落地将衣袖一拂,只道:“本座记得弟子的修为一旦超过师尊,师徒关系便自动解除。”却是默认了与秦肃一同入煞之事。
现如今,他已经有这个能力和自信去面对任何风雨,他无甚可惧。
秦肃闻言微微一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过后,倒也不再辩驳什么,来到摆放在方回身边的蒲团旁腿坐下。
两人各自望向秦婉儿头部,并未有任何眼神和语言的交流,却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掐起指诀,引导大团神识离体,仅剩下足以支撑身体的部分留在体内,又同时将神识射入秦婉儿被伤情煞所充斥的晦暗混沌的识海。
随后,一白一蓝两道神识便开始随着伤情煞而沉浮,游荡在晦暗的煞气中,寻觅着秦婉儿神识被困之地。
秦婉儿只是金丹修为,这修为里还掺杂了不少水分,是靠大量的丹药喂出来的,按理说她的识海应该不大,起码对秦肃和方回而言,算不得大。
然而许是因为伤情煞的缘故,两人的神识一前一后地在煞气中游荡许久,却依然寻不到出口。
白色神识稍大些,速度也稍快,它忽然回头绕着蓝色神识快速飞了两圈,表达了自己想要寻找其他路线的意思,而后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转瞬就消失在煞气之中。
蓝色神识在原地微顿片刻,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只得沿着原来的路线前进。
不多久,消失在煞气中的白色再度出现在远处,转眼又消失,想是又换了一个方向。
如是再三,白色神识终于飞回蓝色神识附近,引导着蓝色神识飞往它寻到的出口。
找到正确的方向,两团神识飞了没多久,就察觉到前方那丝丝光亮,顿时加快速度往前冲去。
本以为飞出煞气便能寻到秦婉儿,哪知才触碰到煞气与光亮之间那层薄薄的屏障,两团神识便同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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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秦肃发现自己正坐在玄微殿里,殿中除他一个,再无旁人。
有那么一瞬间,秦肃以为自己正如平日那般,在殿里处理宗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身体确实没有异样,骨龄却年轻了三百多岁,修为也退回到元婴初期。
他随即想起了一切,这里并不是道宗的玄微殿,这里是伤情煞!
那么,婉儿此刻在何处?还有一同入煞的方回,他又在何处?
秦肃立刻将神识一寸一寸铺展开去,发现平日人来人往的道宗,此时空无一人,直到在一个平日人迹罕至的山巅,探查到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蓝色法袍、身背长剑,一个一袭鹅黄宫装、打扮俏丽,正是方回和秦婉儿无疑!
再探得仔细些,他发现方回此时只是半步金丹修为,而秦婉儿,更是只有筑基初期。
是了,若退回到三百多年前,确实是这样没错。
神识视物,一如本尊亲临。
他看见秦婉儿面泛红霞,满眼情意,虽羞涩异常,却仍鼓足勇气直视方回:“师弟,你可曾听说,父亲有意将我……将我许配给你。”
少女含羞表深情,满心满眼都期待着自己能与眼前这个一直心仪的人共结连理,两人像父亲母亲一样,琴瑟和鸣,大道同行。
然而见到方回一开口,秦肃直觉要遭。
果然,只听他面无表情,张口就道:“你我无缘。”
看这神情语态,秦肃更加确定,这个方回和自己一样,并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个人,同样,秦婉儿也并不是当年的秦婉儿,她是受伤情煞影响,才无法看透。
方回如此直白而无情的拒绝,让满心期待的秦婉儿受尽打击,一时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片刻过后,却仍强撑着道:“可是父亲亲口说的,要让你娶我,你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愿!”
方回微微一怔,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情景,再开口时,却还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我对师姐并无男女之情,你我绝无可能。此事即便真是师……尊的意思,也是一样的结果。”数百年没有再唤过的称呼,此时唤来已带了些微凝滞。
听了这话,秦婉儿眼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她捂着脸,强逼自己不哭出声来,一扭头跑下山巅,回到主峰自己的房里,将头脸埋在枕间,才失声痛哭。
秦肃看得是眉心紧蹙,心下暗恼,身形一晃便从玄微殿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方回所在的山巅。
若是不开口,只这么站着,师徒两人身上同色法袍迎风飘扬,同样这么的长身玉立,倒真有几分野趣。
然而一开口,原先的和谐氛围便荡然无存。
秦肃面含不赞同道:“你我是为引导婉儿出煞而来,你这么做,岂不是在加重婉儿的情伤!”
方回自有他的道理:“既然无意,自是明确拒绝,拖泥带水反倒不妙,长痛不如短痛。”
秦肃一叹,随即抓住方回的胳膊,将肉身修为不够、无法瞬移的他带到秦婉儿窗外,指着里头痛哭的人道:“那这又怎么说?”
方回的回答理性十足:“过几日便好。”
秦肃盯着方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瞧了许久,才相信他心里是当真这么想的,于是只能无奈道:“你这无情道修炼的,连人情世故都修没了。你非要这么想,那咱们便拭目以待。”
几日后。
秦婉儿的情伤并未好转,反而加重了,整日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时噩梦连连,睡不了多久便要惊醒,一时又痴痴傻傻,嘴里时时念着方回、师弟。
两人一直站在窗口看着。
见秦婉儿的状态愈发糟糕,秦肃直接将方回撇在窗口 ,自己推门进屋,轻轻坐到床沿上,柔和了声音安慰:“婉儿莫要如此,既然他不是你的良人,为父改日再为你物色更好的才俊来配你。”
话语间,一片拳拳爱女的慈父之心表露无疑。
然而秦婉儿一听之下,竟连眼神都直了,抓着秦肃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住地恳求:“不要,父亲,求你不要,婉儿不要别人,只要方师弟,只要师弟,只要师弟……”
秦肃无法,只能摸着她的发顶循循善诱:“可他对你无意,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婉儿这么好的孩子,何必要去倒贴他,哪怕他是为父的徒弟,我也要说一句,这世上未必没有比他更出色的。”
秦婉儿仿佛完全没有听进去,愈发哭得不能自己:“不要,婉儿不要别人。”
秦肃头大如斗,只能想其他办法来宽慰秦婉儿,同时暗中给窗外的方回传音:“你可瞧都见了?婉儿这孩子死心眼 ,像你那么做,并无半点效果。”
事实摆在眼前,方回瞧着屋里的情形,动了动唇,终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