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有兮（《武动乾坤》剧版 林动 X 穆芊芊）》臻玺年

4、第 4 章

　　当女子笑言夺舍，据得一副好皮囊后，他是第一个对自己的美色不为所动的男人，林动失笑，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坦言当年情窦初开，对一见钟情的仙女姐姐，也曾轻慢：“倒是林琅天……”

　　那个巧言令色，恩将仇报的男子，面对一往情深的师姐，倒是珠规玉矩，一派君子之风。令穆芊芊挑眉，怕是之前冷嘲热讽他和绫清竹、应欢欢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反唇相讥之时，未有听清她和林琅天，不过彼此利用：“看他虚情假意，变着法子谄媚……“

　　也很是有趣。

　　回想当时冲破封印，重返人界未久，对这世间生灵万物，尚且陌生，女子不吝讳言，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不过是她观察人族，揣摩人心的棋子：“虽说不地道。”

　　但知己知彼，方有胜算。令林动感慨，彼此间虽是夙敌，势同水火，但得悉当年事，人族确是踰矩在先，倒也可以理解女子返乡心切。不择手段，只为自保：“倘若这辈子，都出不了这虚渊。”

　　将就着，将这世外净土当做桃源，亦不失为一种慰藉。令穆芊芊苦笑，谈何容易？然则扬首，望向璀璨星河。淡云微月，致静极，守静笃。同她故土的星夜，确有几分相似。不禁出神，思绪万千。是夜，林动一头扎进草堆，正准备睡个久违的安生觉，亦听洞外传来一阵歌声。

　　余音袅袅，宛若天籁。忍不住起身，侧耳倾听。陌生的词眼，决计不是他们大炎王朝的官话。悄然走到洞外，静聆那个长发委地的女子低吟浅唱。一曲终了，淡淡问之，可是她家乡的民谣？穆芊芊颌首：“确是如此。”

　　封印于异世，斗转星移。寂寥百世，连她自个儿都快忘却这首流传于桃源千年的童谣。直至今日，触景生情，难免伤怀。见女子眸中含泪，却又不愿在他面前示弱，于眼眶中打转，林动垂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片泛黄的麻布：“擦擦。”

　　见穆芊芊啼笑皆非，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这残布，实乃他一早记不清模样的亡母生前所用：“虽说逆耳，不中听……”

　　但在流亡途中，穆芊芊曾经告诉他，位面之门开启时，天降陨石，如疾风骤雨，瞬间摧毁临近城镇。

　　“纵是你们桃源魔族椿龄无尽。”

　　人活百岁，魔逾千载。但符祖当年无意中打开位面之门、引发的陨石雨，泰半已经摧毁她的故土，不复存在：“又何必执拗？”

　　非要重启位面之门，重返桃源，徒伤悲。令穆芊芊苦笑，纵是心知肚明，凶多吉少，但未有亲眼所见，便存一份念想，执迷不悟。阖眸：“非去不可。”

　　纵是不若其他王殿积怨甚深，非要睚眦必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回故土，看上一看，是她余生所愿。青年缄默。是亦因彼，收因种果，孰是孰非，已难分说。故未再为人族的先祖辩解。默然遥望如霜月华，陪坐良久，终在女子平复心绪，面露不耐，赶他回去歇息，方才起身。

　　“拿着吧。”

　　就算遍寻无着，只能拿这脏兮兮的麻巾给她拭泪，也是他娘亲留给他唯一的物事：“就当丧母失恃之人，同病相怜吧。”

　　这样的巾子，他一大老爷们儿，留着也没用。

　　冲欲言又止的女子，微微一笑，澹然挥手，径自回洞安置，留下穆芊芊独坐石岩，怔忡良久。终是几不可闻一叹：“傻子……”

　　当真不知亡母遗物何其重要，不可轻易赠与？然则日上三竿，泉畔再会，青年泰然自若洗漱，直至察觉她发怔，亦不过挑眉，淡淡一句，他脸上有东西？临水自照，数月来披星戴月，枕戈待旦，确是顾不上打理，胡子拉碴。召出地灵古戟，便要上手刮胡子。令女子无奈：“用这神兵利器净面……”

　　也不怕折寿。摇首，召出一把匕首：“此乃桃源极寒之地苍境所产玄铁而制。”

　　劚玉如泥。递到林动面前，只道礼尚往来，权当那片麻布的回礼。令后者失笑，一本万利？但用千难万险方得的古戟剃胡子，确是大器小用。故从善如流，道了谢。尔后度日，亦若这般襟怀磊落，坦坦荡荡。既不刻意亲近，又在彼此有难处时，心领神会，互相扶持。如此这般，落地生根。耕稼陶渔，岁稔年丰，倒也自成一片天地，超然物外。间或催动吞噬、空间祖符，试图打开虚渊，始终无果后，渐觉折返现世无望。于流落异境的第三个年头，一人一魔，渐渐放下前尘。就地取材，比邻而建两间茅舍，蓬牖茅椽。却是松下清斋，松花酿酒，与君钓，晚烟寒濑，好不惬意。每至春暖花开，亦不负良辰美景，带上自酿的松醪，共登笼黛含翠的嵯峨险峰。绿饧粘盏杓，红雪压枝柯。是年，亦在那亲手栽下的那片桃林，席地而坐。醉卧烟霞，远眺千岩竞秀，女子不无感慨：“十年……”

　　虽于魔族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幽禁百世，亦不过韶华将尽，风华依旧。但那边厢微醺，半阖着眼，倚坐在桃树下，不知想到什么，兀自傻乐的男子，已过而立。纵是眉清目朗，一如当年。但较之初见时，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终究还是透出几分沧桑。

　　“难怪你们人族的帝王，那般渴求长生不死。”

　　寿元倏忽百年，稍纵即逝。

　　思及将来，林动垂垂老矣，注定走在前头，独留她在虚渊，孑然伶仃。穆芊芊心中不知缘何，一阵刺痛。林动则一无所觉，闻言莞尔：“杞人忧天。”

　　且不说这鬼地方变化莫测，危如累卵。纵是将来日薄西山，风烛残年，亦不过生老病死，天理循环：“终有一死。”

　　就算她穆芊芊，也难逃尘归尘，土归土的命数。女子失笑：“确实如此。”

　　虽说自作孽，连带林动，莫名流落至此，蹉跎岁月。但正如男子所言，珍惜当下，寸阴是竞便好。林动笑言：“若余生，只能在这鬼地方种田。”

　　倒也歪打正着，得偿所愿。

　　遥想少时，不过祈盼老头儿伤愈，一家人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男子眸中浮掠一抹怅色。然则，白驹过隙，物是人非。连当年的始作俑者近在咫尺，都无半分恨意。何况人魔之间，本便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就这样吧。”

　　和光同尘，宁静致远。这样清微淡远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穆芊芊亦如是想。甚至在林动调侃，百年后，留她孤寂终老，也算魔头早年滥杀无辜的报应，隐隐生出一个念想。然则，数天后，自那一碧如洗的苍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连这返朴还淳的田园生活都戛然而止。

　　“青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