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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大汉名叫杨临。
      我随他来到一处名叫随安堂的地方,是曾经大和天下护国侯占布被杀后留下的余孽,简而言之,这里就是乱党聚集的地方。
      这只是他们的一小分支,堂主名叫做何安,杨临是他结义的兄长,刺杀官员被擒住。
      杨临是个很好的人,问了一些我的前因后果后,便让我住下。
      次日,我已知我的九族已经全部被杀,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我随杨临去了乱葬岗把爹娘姐和宝儿的尸体领回来安葬,头真的跟身体分开,像一个窟窿,眼睛是惊恐地闭住的。
      那个我就知道以前的白银已经随着我的家人去了。

      我在堂前看他们练武。
      武艺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他们这里收容的人很多都是被迫害来的,报仇的意志那么强烈。
      我在旁边看了半晌,杨临在我身边:“要不要过去试试?”
      我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刷了一套据他们说很简单的剑法,可是他们耍得太快了。耍完一遍后,我没他们怎么出手和收手都没看清。他们把剑交给我,倒不是很重,但是我一甩起来,就把剑给扔飞了。
      哄堂大笑。
      烫热立刻烧到了我的整个脸上。
      他们想我大概是这样一个又蠢又笨的人吧,我只会服侍人。
      我马上把剑捡起来,想努力地再耍一遍,然而这次,双手抓着剑转圈的时候,剑带着我把我给转晕了,甩着甩着往前扑去。
      杨临扶住了我,他开始也在笑,但看到我立刻就止住了。大概我眼里的恼恨比较明显。
      他们把剑收回去了:“你还不适合练剑啊。”
      夕阳落下,快开饭了。
      他们摇着头一个一个笑着走回去。
      杨临说:“先去吃饭吧。”

      到了夜里,我一个人出来。
      在场上折了一根树枝乱比划着,可是虽然想象得到他们练剑的姿势,可我自己永远使不出那种凌厉威风的感觉。
      只到杨临站在一旁很久,出声:“别练了。”
      我停了下来,并未答话。
      他走过来:“你已经十六岁了,他们都是从小练起的,你现在练也赶不上他们。况且你一个姑娘家的,练武这种事是男人做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练武是为什么,我还没有胆量想到要杀光他们报仇。我不喜欢那些血腥的杀戮,虽然我并不畏惧。
      我总是会想到那些冰冰冷冷,暗青色的尸体,想起那血琳琳的窟窿,
      杨临道:“这样吧,过几日我就要出去办事了。你就留在这里。我教你几招防身术。能够护着自己就行。”
      他的声音很真诚,他是救了我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点点头。
      跟随他学防身术,防身术只有三招,他演示给我看。“脖颈,眼睛,咽喉,下阴,太阳穴这几个是人身上比较脆弱的地方。他若袭击你,最好攻击这几个地方。这招叫迎风挥袖。”
      他使给我看:“会了吗?”
      看起来倒是挺简单的,我照着他说的试了试,他纠正了一些我的姿势,看我练得可以,道:“你来攻击我。”
      我一愣,因为他教我这招“迎风挥袖”主攻两个地方:肋部和胯部。
      “没关系,你来。”
      我反身右手手肘后击他的肋部,立刻被他挡住,左手反击,同时借势踢他的胯部,他一只手便捏住了我的腿。
      好痛。
      “方位不对,力气也太小了。”他本来在指点我,蓦然又放开:“弄疼你了?对不住,我的力气一向大惯了。”
      我瘸着腿坐到旁边的花坛上,揉着小腿。
      他走过来,半晌有些歉疚地说:“回去用跌打酒擦擦就没事了。”
      我心想,随便被他捏住便这么痛,那么前几日的血肉横飞,那些兵器砍在身上的时候会不会更痛?人身原来如此脆弱,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被伤害。
      “这些招式你以后勤加练习,所谓熟能生巧,慢慢会好起来。”
      我想起他刚刚说要去办事:“你要走了吗?”
      他点头。
      “很危险?”
      他一怔,然后笑着说:“还好。”
      我们之间便沉默了。
      他又说:“所谓习武,天份固然是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持之以恒的毅力。天下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每日练习这些招数一遍,将来就会大有裨益。”
      他好像只会说这些,但我能够感觉他的实诚和关心。
      “谢谢。”
      他看着我,突然移过眼神:“没事。”

      杨临走了之后,我在这里住了三天,第四天,我被堂主何安叫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救的人很多,但不都是救了就养着的。
      这里的人只有两种用途,要么练功习武,要么刺探消息。
      他要把我送到妓院里去。
      “……能够为我们随安堂尽一份力。他日我们若能东山再起,姑娘也算为我们随安堂出了一份大力。更何况,姑娘的全家都死于那些贼兵之手,难道不想报仇雪恨?”
      他在鼓动我。
      我低头道:“堂主说的是,小女子愿为随安堂尽一份薄力。”
      “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我走出去的时候,转脸看何安。
      所谓义弟,在危险的时候只会让兄弟出去卖命,却在他回来时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思之兄长,恐受损伤,喟然涕零,夜不能寐”。
      而如今杨临走后,便想“物尽其用”。若是杨临问起来,也必然说是我意图复仇。
      而现在我已成了逃犯,若敢背叛他们,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我为自己担心,也为杨临。

      他们把我卖给了立春院,化名小蝶。
      我这样子还不能像别人那样光凭姿色便能吸引到客人,也不会像那些有潜质的女子一样,先被送去学习琴棋书画。老鸨把我安排在一个头牌的房里当丫鬟,学些技巧,一年之后再出去接客。
      我的主人名叫做:香云。
      是这里的八小红牌之一,也是个刻薄寡恩的主。
      但妓院里的人谁不是这样?接触到三教九流,每夜陪着不同的男人,谁又能真的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
      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妓院的堂前有一块方塘,每日都有不同的人跳下去。
      被买来不愿接客的女子,被客人折磨的姑娘,被毒打的龟公……有时候我在旁边洗衣服,会忽然摸着摸着一块骨头上来。
      但决摸不来金银首饰,都被人抢光了。
      这个世界是赤`裸裸的世界,你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你这个没脸涎皮的,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该不是家里的老婆子管得紧,不让你出来吧?”香云在铜镜里看着自己的妆容,用手压了压发间的钗。
      “哎哟,怎么会呢?小宝贝,实在是手上的事多,忙不过来。你看我这一不得空,就来找你了吗?”周老爷的手立刻就往香云衣服里摸去。
      他今年都七十多岁了,脸上满脸皱褶,是香云的常客。每次他走后,香云都会抱怨说:“接他的客都会累死!那老不死的就喜欢别人压着他!”
      “去你的!”香云打开他的手。
      那周老爷搓了搓手,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镯来,走过来揽住香云的肩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果然,一看到这东西,香云的眼睛才发亮。
      她常说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只有银子到了手才是真的。但她并不着急,只幽幽喝了一口茶道:“以为凭一只玉镯就能打发我了。哼,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冷落我这么久才来。”
      她开始撒娇。
      她说:男人就吃这一套,虽然都是真金白银的交易,可他们就喜欢听那些奉承话。他们在家里听多了家长里短,在外面受够了卑躬屈膝,在这就是图个乐呵,图个当大爷的滋味。
      一层人压一层人,
      她对每个客人的喜好都清清楚楚地记着。有些人不吃鱼,上菜的时候便从来不点鱼;有些人喜欢看人穿红色,她便穿得红艳艳的,而这位周老爷最喜欢人对他撒娇,最讨厌别人说他老。
      这叫投其所好。
      “哎哟,小宝贝,我都快想死你了……”
      香云娇笑着,把玉镯轻轻收入袖口里。

      我端着水盆出来。
      迎面却看见一个人。
      我一惊,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
      我低下头立在原处,他越过我的身边走过,正当心有些失落时,他又回头:“小银?”
      少爷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转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显然很惊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通缉我。
      我和杨云犯的案子不同,我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做的事不过是挖出了一块“反石”。逃了一个还得向上级报备,发兵追寻,而这些官员早已学会了欺上瞒下,名单上多我一个人少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我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
      原来这个世上白银这个人真的没有了。

      少爷放了我一马,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我站在楼上看他,他今天和一伙世家公子哥在楼下饮酒,青衣翩翩,谈笑风生。为了是那个名叫做“纤纤”的姑娘。
      纤纤是老鸨从外地重金买回来的绝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今日是她第一天接客。
      她是我看过的美貌唯一能和小姐比肩的女子,甚至因为在妓院红绿的艳俗中,她显得更加出尘不染。
      她很少笑,也不说话。整个过程只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下面一伙人在竞价她的初夜。
      银子已经抬到了八百两,我突然没有兴致看了。

      回去的时候,香云已经接待完了周老爷,周老爷走了。香云从床上光裸裸地起身,发丝凌乱,很是香艳,但我发现她的身上有很多咬痕。
      她系上肚兜,“这个周老爷越来越难接待了,动不了居然用啃的。”
      她接周老爷的价格高些,却也只是三十两银子。
      外面的叫价还在上升。
      “一千两百两。”不知是谁在高声大喊。
      我打来热水为她擦干痕迹,她突然踢翻了水盆,煽了我一巴掌,“你这小蹄子,水这么烫!想烫死我!”她心里烦躁。
      我知道她说得对,一层人压一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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