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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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七是真的累坏了，身心俱疲。可是背上火烧燎原似的痛，冷汗咬住伤口，叫他怎么也睡不着。好在有白虹贡献大腿，少年趴伏着，也算颇享受的姿态。
不知是不是服下命珠的关系，即墨七看见野兽噬咬的尸体里，缭绕飘逸出来的烟雾。白烟分为三缕，黑雾凝成七团。亡灵四溢弥漫，怪的是，并没有黑白无常来拘它们下地府。
少年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世有因果轮回，面对此等异象也不会惊慌。他见那些孤魂野鬼无声游弋，最后飘散向远方。鬼怪横行，天下将乱，总是不妥的。
即墨七问：“人死之后，没有鬼差来管束么？”
“鬼差？哪来这种东西？”白虹怪道，“逝者举身赴黄泉，天经地义，无须管束。下到黄泉，三魂七魄分散化水，太木汲取地下黄泉水，最终于枝头生出胎果。那果中，是重新凝结成形的三魂七魄。”
太木？胎果？生物不是用子宫孕育胚胎，然后，由转世灵魂投胎重生么？
“小七，为何迷茫？”白虹好玩的捏一捏少年因为呆怔而略显稚气的脸，“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不懂，莫非没人教过？你那父亲还真是失职呢。”
是的，即墨七的父亲确实失职，把黑锅全推给那人去背吧。
有了这一理由，少年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困惑，满肚子问题一股脑的冒出来。白虹为他的无知吓了一大跳，好一阵应接不暇，末了，嘴里直骂那城主居心不良，把个好端端的孩子教养得像个傻瓜。
“再怎么说，你也是从他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居然疏忽至此！早知今日，当初一听你出生，天塌下来，我也要拐走你！”
“身上的一块肉？”少年冷汗直流，不知是吓的还是痛的，“即墨七不是胎果里生出来的么？”
白虹斜了他一眼：“我们剑族的原身是金玉铁石，按理说是没有肉身的，跟胎果太木自是毫无关系。好比说我这副身子，就是吸取天地之气幻化成形。小七，不知是不是你以前修行不足，我等了你近百年，你依然是一件死物。后来……”
即墨七久久等不到后续，扯着他的袖子催促：“后来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你成功化形就好。云烟过往，转瞬即逝，何必自寻烦恼？”
这么说来，即墨七的旧日往昔，其实也是一场烦恼一场空……
那个前任的即墨七，他做错了吗？
——跟我一样，做错了什么吗？
少年重新趴伏回白虹的膝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原来灵魂也是会死去的，化作黄泉，孕育新的魂魄。死了便是死了，一生一世一条亡灵，干干净净，不用担心恶果，可是，也永远别想翻身。
——以后世间，没有谁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天上无佛祖，地下无阎罗。
直到此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脱离了轮回因果道，正置身于一个陌生得不可思议的世界。
以往遵循了一辈子的信仰，全部烟消云散。
野兽将大小十多个人吃完，并不餍足，依旧在芦苇浅滩上徘徊。所幸太木是万物命脉，它们心存畏惧，也不敢靠近撒野。妖魔怪兽的阶级法则甚是简单，它们只屈服于强者，谁最强，便敬畏谁。对待白虹，它们是如此；对待太木，它们亦是如此。
太木之下，少年思虑过多，被人抚过睡穴，渐渐睡去。他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会急促的喘息，双拳紧握，间或眼角湿润，但从不落泪。
白虹不知他梦到什么，也不去惊扰。能睡一觉，总还是好的。他握住少年的手，那样惊惶不安的人终于平复下来，睡容沉静而祥和。
奔波一天的鸟，在惊惶中收起翅膀，躲在羽毛下瑟瑟发抖。
原本，噩梦是可以这样埋首掩耳，假装过去的。
如果没有人太不识趣的话——
“白虹！莫拿我主子的性命开玩笑！”季倥竹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他必是气急，不顾最后一点礼节，直接连名带姓的喝出来。
平心而论，季倥竹当初也是让白虹眼前一亮的美人。可是为什么剥开美丽的假象，看到的总是让他无奈的现实？
不分青红皂白，爱多管闲事，像一只护短的事必躬亲的老母鸡。
季母鸡不知七公子如今是死是活，却也不敢走过去检查那身体上的累累伤痕。他整个人只是发抖，又气又慌：“我不过出去寻些吃食，人就被你弄成这样！”
白大公子自然心有不快了。这只母鸡什么意思？居然用谴责的眼神瞪他——
第二次了，身为季母鸡宝贝公子的救命恩人，结果老是被他们当恶人对待。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白虹暗自咬牙切齿一顿，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去问你背上的小畜生？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怕他比你我更清楚。”
季倥竹自兽群穿梭而来，除了手上提的野味水菜外，背上还多负了一名小童。那孩子脸上有几道抓伤，一见到白虹便瑟瑟发抖，仿佛这笑盈盈的俊公子是比外头野兽还可怕的怪物。
季倥竹为仆多年，总有些识人的眼力。他见状，左右计较一番，大约便猜出个大体情况来，心情不由沉重几分。
“这个孩子……是千水城莫家旁系的后人。”他放下孩子，那孩子便如惊弓之鸟般扯着他的衣角，躲到背后去。
这样看，倒真似母鸡护小鸡。
外面的尸体已经再也不能开口，或许，此刻只有季倥竹能说清，那些人埋藏在满腔仇恨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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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莫氏必要先谈即墨家，谈论即墨家必要追溯到千水的国史。
很久以前，世上本没有北国。北方俱是浩瀚海洋及冰天雪地，生灵无处养息。后来，是即墨家的到来打破千万年的神秘死寂。其实，要在了无人烟的荒地落足扎根，携眷定居，又谈何容易呢？只不过那些辛酸血泪，无须与外人道罢了。
当年追随即墨家建立千水王朝的旁支眷族有两大姓氏，一姓季，一姓莫。季家善神术，世称祝师一族；莫家多女子，常为绝世奇人。有了这样的左臂右膀，即墨家理所当然的建国立都了。尽管北国崛起后成为周遭多国的心头大患，却并未招致异议。
——皆因天道如此。
由古至今，女子稀少，故被众生视作天人下凡，必当尊为上者。同样的，所谓祝师，乃通天佑国的术者，他们听从天道，自女子中选出人上之人。无论哪一国，若有女子得到祝师臣服，便可登帝位。否则，逆天之行，将遭天谴。
世上没有哪一皇族像即墨家这般得天独厚。寻常小国，若说百年之内能出三四位女子，那么，可修得祝师之位的人也不过七八。相较之下，千水王朝可以说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水、祝师以及女子。其他诸国对此无不忌惮，甚至艳羡。
然而，物以稀为贵。相反的，一旦祝师成灾，女子成患，萧墙也随之祸起了。
千水国一代代的国主，有如走马观花般，须臾交替。一派逆党推翻旧主，另一派权臣便扶起新君。说来很是讽刺，即便奸佞横行，那坐在帝位上的始终是祝师选出的主家即墨氏女子。纵使民不聊生，只要仍遵循天道，百姓也情愿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许是傀儡皇帝更换得过于凶狠，国脉式微。即墨家跪求太木数十年，却再也得不到女婴胎果。按理说，本家无所出，终于轮到旁系莫氏扬眉吐气了。殊不知，即墨家在此时出了个惊世骇俗的异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