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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人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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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陵三年,秦国皇帝秦天放迎娶当朝宰相长女洛馨为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平陵五年,秦国宰相洛毕之因通敌卖国而被处以极刑,同年皇后洛馨被打入冷宫,此后再无消息。
平陵六年。
春日里,宫里的太监们从外头寻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花,一时之间,御花园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就连平日里不太出门的张婕妤都带着身旁的丫头出来溜溜,瞧瞧这满园春色。
“听说了么,皇上这几日都留宿王美人那,我看啊……”花园角落里,身着嫩黄小袄的人,掩着嘴笑了起来,“我看啊,这王美人还真有那么点本事。”
“什么本事不本事的,这女人要拴住男人,还不就是那么点事么?”对面的人,凤眼一抬,满是不屑地转过身,嗤笑道,“也不过是狐狸精罢了,看她能风光到几时。”说着,将手里的鱼饵一股脑地丢进了池子,“这宫里谁没有过一段风光日子。”
听得这话,本还在一旁娇笑着的人突然就没了声,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却是见一身着湛蓝锦袍的人款款朝着她们这方向走来,于是连忙扯了扯那人的衣袖,然后正色做礼道,“韩昭仪见过长公主。”
本是伏在栏杆上的人前一刻还一脸不耐烦,但在看清来人是长公主秦艺后,连忙伏身做礼,“邵美人见过长公主。”
来人薄唇微抿,只是扬了扬唇角,“本宫刚回皇城便在城里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想着正好进宫见皇上,所以去你们那坐坐,可没想到去了才知道,孙曲那厮借着去泰和山庄的机会从外头带了两盆花回来,娘娘们都在御花园里赏花呢。”不温不火地说罢,秦艺抬眼扫了一眼邵美人,淡淡道,“听说,皇上前几日册立了一个美人,原本是你宫里的宫人?”
“是。”敛去了适才的气焰,邵美人弱弱地应了一声。
“能得皇上恩宠自然是她的本事,既然皇上已将她册立为美人那便是后宫之中的主子,你们即是姐妹,理应彼此礼让。”扭过头看向了远处,秦艺漫不经心道,“别再让本宫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把这些事传出宫去的,本宫定帮皇上好好处置此事。”说罢,一掌拍在石桌上,“可听清楚了!”
“是……是……”韩昭仪胆小,一听秦艺的怒喝便哆哆嗦嗦了起来,而一旁的邵美人虽是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扫了她二人一眼,秦艺面无表情地起身,在走到韩昭仪身旁的时候轻语了一句“跟本宫来。”后径直朝前走去。
宫里的嫔妃三五成群地在花园里说着闲话,但在瞧见秦艺后便都噤了声。世人皆知,皇上有位长姐,生得貌若天仙,但脾性怪异,做事阴狠毒辣让人生惧,可即便如此先皇与当今皇上却依旧对她格外宠爱。
“长公主不是去白月城找第一公子杜旭了么,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张婕妤瞧着秦艺的背影,掩着嘴轻声问道。
“听说那第一公子也是个怪脾气,长公主见不能游说他来皇城,便匆匆回来了吧。”
“怪脾气?”张婕妤常年称病,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不解。“当年在宫外时,我有缘与杜公子见过一面,生的俊朗挺拔不说,待人接物也是十分得体,这才得了第一公子的名号。”说着,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后来洛家出了事,他作为洛宰相的门生怕是受到牵连这才远遣至白月城的。”
旁的几个嫔妃听了,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谁知道这一年里他会不会性情大变呢。”
听到这话,张婕妤本就显得病态的脸上徒添了一丝怅然,捏着手中的娟帕盯着远方看了良久后突然叹了一声后,便匆匆回了宫。
秦艺在前头走着,不知不觉出了御花园,“你知道本宫找你来是为了何事么?”行至僻静的宫道,秦艺懒懒开口问道。
“不……不知。”
瞧着韩昭仪怯生生的样子,秦艺的脸上划过一丝讥笑,“王美人的事,本宫不想多说什么,不过你给本宫记住了,这后宫里多的就是是非,手段这种东西,玩死别人便也罢了,若是把自己玩死了,呵,那也是你自找的!”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丢到了地上,“说吧,这是谁给你的!”
韩昭仪在低头看清地上的东西后便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长公主……长公主,妾身只是因看不过邵美人太过嚣张,所以一时生气才会在邵美人屋里点了这香粉,本以为就此会发现她与侍卫私通的奸情,可谁曾想那日她并未回去,倒是皇上去了她的寝宫,最后还……还便宜了她身边的丫头,一下子便得了恩宠,还……”
“本宫只想知道这香粉是从哪来的?”秦艺面不改色,对于韩昭仪的解释,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后宫争斗无非就是那些事,不过倒是这香粉倒是着实有趣。“这香是调配过的,香料是上好的材料,本宫让人去城里找过,并无人贩售此物,你若是说此物的由来,本宫便答应你不讲此事告诉皇上。”
“是……”韩昭仪犹豫了一下,但在对上秦艺骇人的眼神后便立刻底下了头,“是从冷宫徐嬷嬷那买的!”
徐嬷嬷?那人不是……
秦艺想了想,冷笑一声后便转身朝着宫道另一头走去,脚步声渐远,直到她走远了,韩昭仪才挂着泪痕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小香瓶,她心中一阵踌躇,最终捡起来后匆匆跑回了宫。
徐嬷嬷。
跟着洛馨一块儿住进冷宫的老嬷嬷,什么时候干起这卖香粉的事了?
走了许久才从背面走到了地处西南的冷宫,放眼看去也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冷清萧索,偌大的宫门前干干净净的,匾额亦是如此,端端正正地摆着,鎏金的“静思宫”三个字在温暖的阳光下闪动着柔光。
“静思宫”的本意是让那些犯了错的嫔妃来这静思己过,可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渐渐就变成了皇上处置妃子的所谓“冷宫”了,除去那些犯错的嫔妃,疯了,傻了的嫔妃也会被送到这里来。
轻轻地推开了门,秦艺小心翼翼地超里头看了一眼,院子不大,却也极为干净。可还没等她走进去,便听到一个苍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后。
“谁啊,又有人要被送进来了么?”说话间,一双苍老的手突然抓住了门,然后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之中,那人瞧着秦艺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貌若天仙的嫔妃么?怎么,犯了错被贬来这了?”
秦艺一挑眉,苦笑了起来,“本宫是来找皇后的。”
“皇后?”老人砸吧了一下嘴,又一次将秦艺打量了一遍,随后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了一句,“真是怪了,怎么会有人来这找人呢?”说着,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朝着院子最里面的屋子走去,“就是那了,洛馨那丫头就在里头。”老人用拐杖指了指那屋子后便准备回自己屋去,可刚走出一步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冲着秦艺道,“丫头,这冷宫里多是晦气,要是能别来这,就千万别来这。”
“嗯。”秦艺也不解释,瞧这老人的年纪怕是在太祖皇上那时候便入宫了,不知因何原因入了这冷宫,这么多年也没出去过,即便是皇上来了,只怕她也认不出来。如此想着,倒是颇为唏嘘。
秦艺敲响门后,屋里先是传来了一声“九婆婆,什么事?”,声音轻柔,似乎还带着些许睡意。然后门缓缓被打了开来,独特的香味自屋中蔓延而出,让秦艺不自禁地扯起了唇角。
“秦……秦艺?”洛馨披着外衣,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你怎么来这了?”
“怎么?皇后娘娘不愿见本宫?”秦艺朝里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除去床以外便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几张椅子和一个旧木柜子,桌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看来她平日里也没少玩弄这些东西。
“当然不是,只是来到这以后,还没人来瞧过我。”洛馨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地侧了侧身,但是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把秦艺请进屋,遂仰着头,露出了一脸的无奈。
“本宫进去坐会吧。”瞧着洛馨,秦艺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常年不动声色的人竟是不知怎么地叹了一声,叹完了才猛然惊觉,又想再叹却是生生把那一声叹息卡在了喉咙口。
屋里当真是简单的让人觉得落魄,坐在有些不平稳的椅子上,秦艺拦下了准备去倒水的洛馨,“你堂堂北秦皇后,怎么连这事都要你亲自动手?”
洛馨讪讪一笑,“进了这冷宫哪里还有这些规矩?再说……我早就不是什么皇后了。”
“皇上不是到现在还没把凤印要回去么?”
“哦,对了,这凤印我也不敢让徐嬷嬷拿了送回去,就怕她半途出变故,如今你来了正好。”说着,洛馨站起身从身旁的木柜子中拿出了一个盒子,“把这凤印拿回去,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