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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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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生辰,许郡主硬是被底下人想方设法灌了好些酒,昏沉沉睡醒时,都已经是第二日临近晌午了。
许璟口渴,叫了几声“青荷”,没人应她,她就自己爬起来,攀到几案旁倒水。
正喝着茶水,青荷怀抱着两件衣裳进来了,瞧着是不怎么高兴似的。
“郡主醒了?”
“嗯。”
“天这么冷,您可当心着凉。”青荷看她身上衣单,连忙拖过一件夹袄披在她肩上,又关切地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许璟摇头,看见她拿进来的两件衣裳,奇怪道:“这不是昨天穿过的吗?酒气忒重,你拿它们来做什么?”
一说到这个青荷就有气:“这衣裳是郡主您最喜欢的了,偏后院那几个洗衣婆子不长心,好好的衣裳给勾破了一道口子,她们粗手粗脚的,我可不放心给她们洗,等会儿找针线缝好了,我自己拿去洗。”
许璟原以为衣裳都是底下丫鬟洗的,听到洗衣还另请了人,不免讶然:“府上还雇了洗衣婆子?”
青荷回说:“她们洗衣裳干净,在府上好多年了。”
许璟听完,感慨道:“我们这东靖王府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青荷抬起头:“咱王府还小啊?现只是没有认真修葺过,才以至于荒废了不少地方,等来年宫里出人出力来一翻修呀,保管气派得叫郡主您想也想不到。”
许璟笑:“是啊是啊,咱王府家底殷实,洗坏一两件衣裳算多大点儿事,怎么就能把你气成这样了?”
青荷还是气:“这可是郡主您最喜欢的!”
许璟看了那衣裳,摇头否认:“也不是喜欢,不过看它颜色式样都喜庆,适合昨天穿着罢了。”
青荷听她这样一说,气才消了下去:“要不,今天穿小侯爷送的衣裳吧?出云馆师傅们的手艺可不是吹的,那衣裳当真做得漂亮。”
提到裴小侯,许璟的脸色沉下去了。
青荷自知失言,赶忙闭嘴低头。
“那个……”这隔了很多天,许璟才支吾问起当天去给裴小侯送谢礼的情况,“那天,送东西去侯府,他……他在吗?”
“在啊!”
“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说第二天来看郡主。”
许璟听罢,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青荷不敢再乱开腔乱搭腔了,她从橱中取了另外的新衣裙给许璟穿,服侍许璟梳洗穿戴整齐,许璟说想喝小米粥,青荷放下梳子忙不迭就跑出去了。
腊月初八,申时一刻,裴小侯爷登门拜访东靖王府,许璟传话不见请回,裴小侯爷就着一盏盏凉了又续上的热茶,在厅子里等到了天擦黑。
腊月初九,未到申时,裴小侯爷再次登门造访东靖王府,许璟还是传话不见请回,裴小侯爷仍旧就着一盏盏凉了又续上的热茶,在厅子里等到了王府的掌灯时分。
腊月初十,未时二刻,裴小侯就到了东靖王府,许璟相同的话传到了第三遍,裴小侯爷安安静静的,还是不走,照旧让府上婢女沏茶水来。
不觉夜色已降,二添送了饭菜到许璟的房门前,许璟怅然没胃口,在房内不停来回踱步绕圈,生气囔着:“不饿!端走!”
青荷忧戚劝道:“郡主,吃两口吧?您中午就喝了半碗小米粥,这都隔了快四个时辰了……”
“端走!”许璟再吼了一句,“酒,有没有酒,去给我拿酒来!”
青荷和二添都呆站不动。
许璟怒斥道:“聋了?我叫你们拿酒来!”
二添为难:“郡主要喝酒?”
青荷叹气,用胳膊肘撞了撞二添:“去吧,记得温过了再拿来。”
裴小侯爷等在厅上还没走,看他静默的模样,也不知会等到几时去。
许璟喝酒很凶,喝完一壶再要一壶,二添把第三壶送来的时候,端在怀里不肯放下:“不是,郡主,还是别喝了吧……”
“几时轮到你来管我!”
“我这也是为郡主好。”
“拿过来。”
“不,不成!”
梁二添拢着酒壶绕屋子里跑,许璟夺不下酒壶,泄气坐下了,她盯着手边的空杯出神,过了会儿,口中喃喃说道:“二添,你去问问,裴小侯要不要在王府里用完了晚膳再走。”
抱着酒壶的人杵着想了想,不太能转过弯来:“要是小侯爷说好呢?”
许璟半晌没出声。
青荷急忙踩了梁二添一脚:“你这人真笨啊,说好就备饭嘛!”
梁二添应声,连忙搁下酒壶,转身往外跑了。
许璟的手伸向酒壶,青荷急忙按住了她,许璟挣开青荷,打发她道:“这里不要你管,你去别处待着。我就喝这最后一壶,喝完就算了。”
青荷没辙,不敢走远,就退到门外守着。
二添去到厅上,近前给裴小侯爷见了礼,小心地照许璟的话问:“小侯爷是否要在这里用完了晚饭再走?”
垂首品茶的裴琦先眼神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那棕褐色的眸子抬起,脸上似笑非笑:“你家郡主根本就不是真心留我。”
“啪”一声,茶盏被重重搁到案上,茶水溅了不少出来。
裴琦先一阵风似的从梁二添身边走过去,二添惊了一跳,以为他是生气,要回侯府了,隔了片刻,听到有婢子怯怯叫了几句“小侯爷”,声音像是从游廊那边传来的,二添这才醒悟过来……往、往内院去的?这下完了,事情好像要糟!
青荷看见裴小侯闯进院子,也是吓了一跳,她赶忙上前阻拦:“小侯爷……小侯爷,请止步!郡主现在不方便见您哪!”
许璟听见了外间的响动,她酒喝得急,有些上头,踉跄着站起身,走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打开门,几乎和正要推门进来的裴小侯撞了个满怀。
眼前人身影跌撞,裴小侯手快搀住了她,迎面扑来的酒气叫他不觉皱了眉头:“你喝酒了?”
许璟甩开他的手:“我是喝酒了,与你何干?要你来管我吗?”
裴小侯默了默,说:“我有话要问你。”
许璟扶着门,微喘着摇头道:“不想回答。”
青荷跨进门搀住许璟,想扶她去房里坐着,许璟气性高,觉得自己没醉,推开她,硬是要自己走。
裴小侯拦住再要跟上前去的青荷,说:“青荷,你出去。”
青荷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顺从地站到屋子外面去了。
裴小侯走近前,再次伸手扶许璟:“你当心别磕着摔着了。”
许璟拂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坐下在原位,撑着额头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裴小侯看见几案上的酒壶和酒杯,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你是不是气我隐瞒了之前的事,所以不愿理睬我?”
许璟垂首,默然不应。
裴小侯涩涩,接着道:“我知道不该瞒你,但这件事总让你受着委屈,你到底是个女儿家,脸皮薄,如今我更不能不顾……”
许璟突然心气大盛,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裴琦先,我现在不傻不痴,不是过去的安乐郡主了!大概在不知事的时候,我是喜欢过你,当然,我也很感谢你在战场上救了我,但你不曾想过吗,我不愿再同你有关联,是因为我开始讨厌你了!”
他怔住。
“裴琦先,我讨厌你!你听清楚了吗?”
……
“我不要做这满长安城的笑话,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好久才反应过来,讷讷地问:“所以,你送那些东西给我,原来是想与我撇清关系?”
许璟背过身,冷绝地答了一个字:“是。”
“郡主……郡主是觉得,自己的命可以用那些俗物来衡量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裴琦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东靖王府的了。
自从回到长安,他没片刻觉得轻松过,今夜更是无来由的伤怀透顶。
腊月初十的这天夜晚,雪细细碎碎地下着。
云炜在侯府没找着裴琦先,撑了伞沿路来寻,茫茫夜色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雪中缓缓而行,他赶紧迎上前,把头顶的伞匀了大半给裴琦先:“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
裴琦先神色沉郁,淡淡开口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云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街,脸上立马浮起了怒容:“裴羽说,这几天你都往东靖王府跑,待到入夜时分才回家去,你还挂念那古怪的丫头呢?她都不理你,你去找她干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
裴琦先陡然在十字街口停住了步子。
云炜以为他要解释什么,也跟着停下来洗耳恭听,谁晓得他却问了一句——
“哪里有酒喝?”
讶异之下,云炜转而再丢了他一个白眼:“你是指酒馆酒肆什么的?这类店夜中不许经营,现在过去,差不多喝上一坛就该被赶出来了,你若是想要一个可以待得久些的地方,那就只有……嗯,藏香楼?或者……燕春阁?”
秦楼楚馆的名号从云炜嘴里说出来,倒叫他自己先不舒服了一番。
“随便哪里,有酒喝就好。走,带路。”
“不不不,不能去啊!给我爹知道我会死得很难看的……哎,要死!别推、别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