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兔子与病美人》鱼愿

59、第五十九章

　　几人不敢耽搁，连夜出了城，在城郊寻了处荒废的小庙暂时安顿。
　　“据我所知，四方府行事向来倾巢出动不留余力，赤青苍玄四位将军更是明暗相佐形影不离，却是不知苍玄二人为何至今尚未现身？”将燕西洲扶到一旁半靠着，洛乔生一边替他把脉，一边开口，道出了心中疑虑。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这时，斜靠在柱子上的燕西洲开口道。
　　苏白也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询问云度:“怎么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总不好被人一网打尽，将越提出分头行动，原是准备虚晃一招，将他们分开各个击破的。”燕西洲仰头，将后脑抵在柱子上，扯了扯嘴角，“不想他们中带头的那位倒是聪明，很快便识破了将越的以假乱真，带人着重围堵我和云度这一路。”说着，他朝云度扬了扬下巴，“你猜，咱们那么多人，他是怎么看出你才是天狼星的？”
　　“……”云度闭上眼，靠在门后假寐，显然是不准备参与这个无聊的话题。
　　“对于二位身上所中的软骨散，在下已经有所猜测。”洛乔生收回手，站起身来。
　　“可有解除的方法？”苏白看了身旁的云度一眼，问道。
　　“这是四方府专用软骨散中的一种，名为匿形，非毒非药，若是时间充裕，在下或可研制出解除之法，可现下追兵尚在，局势不明，只能借用回生散让二位暂时恢复，剩下的，还需拖延到安全之处再做打算。”说完，洛乔生从怀中摸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绿瓶来，倒出几粒，分给了云度三人。
　　“你的药，能维持多久？”云度接过药，问道。
　　“半个时辰，但经我手，凡有奇效的药皆带毒性，因此更加因人而异……”洛乔生伸手，正要搭上云度脉门，却不想苏白察觉到他意图，竟然快他一步伸手挡住了云度的手腕。
　　“把个脉而已，你做什么这么小气？”侧着脑袋斜眼看着这边，燕西洲见苏白这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逗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洛乔生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的动作太过自然，并未提前打过招呼，这对才离险境的人而言是极具威胁性的，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想替他把脉，以此推算回生散在他身上生效的大致时长。”
　　苏白尚未回话，一旁的燕西洲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轻笑出声:“说起来你俩好似幼时起就这样，看起来都不想搭理对方，却非要黏在一块，明明整日里也说不上一句话，可大家都能看出来你俩对对方不一样。”
　　许是吃下的回生散已经生效，燕西洲感受到了气力回流，索性直起身子，转身面对着两人，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继续道:“还记得那会儿一对一，你面对比你高了两倍的瓦当都毫不畏惧，那时起心中便对你存有几分钦佩，不想，在下一秒对上云度时，你却变得跟绵羊一样乖顺。”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苏白原本就为燕西洲无意中说出的玩笑话引导了众人而烦躁，思考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在不引起人怀疑的情况下保住云度身体的秘密，此刻正是极其暴躁的时刻，话说出口，语气极其不耐。
　　偏生燕西洲好像就好这口，一点也不怕死，在气氛明显焦灼的现下，还能继续泰然自若的接着道:“你俩都不合群，少年人嘛，总是爱划分阵营的，对非己方的人自然不够宽宏，甚者，还会出言诋毁。”
　　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燕西洲连姿势都未曾更改，竟是准备将“作为苏白眼中钉”这件事贯彻到底了:“所以他们总猜测你是云度的童养媳来着……”
　　“你还真的下狠手啊。”侧头一躲，抬手接住苏白扔过来的短刀，燕西洲道，“若非回生散生效，我岂不是躲不过去？”
　　收回手，苏白并未接话，显然是不准备再继续追究，不想燕西洲却非要往他身前凑。
　　“诶？”将短刀递到苏白身前，在苏白拿起短刀迅速朝他划来的时候，仰身避开，燕西洲闪到云度身后道，“你还真想杀我？你可想过，若我死了，你该怎样向先生交代？”
　　“砰！”这时，距几人不远处的破旧庙门被外力直接卸下，在那尘土飞扬之中，传来秦缺中气十足的女低音:“他们很快就会追到这处，速速离开。”
　　转头和云度对视了一眼，苏白将短刀收回刀鞘，站起身来:“杀了你，我会同师父说，你是战死。”
　　“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燕西洲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像在吃饭一般毫无波澜。
　　“去哪儿？”往那边看了眼，洛乔生转头看着秦缺问。
　　“往北走，山间有条小路，公子会在那儿等你们。”秦缺走进门来，低声道。
　　“那你呢？”
　　“我断后。”甩出手中长鞭，将破旧的庙门卷起来一掷，挡在门前，秦缺转头看了眼苏白，补充道，“都走，我单独行动，更方便将他们引离。”
　　“好，那你多加小心。”洛乔生想了想，觉得这是最有利的应对方法，便不再多言，带着众人在侧面破了一扇门。
　　“若是没有把握，不要轻易同他们对上。”站在那破碎的门洞前，左淮顿了顿，还是转身道。
　　“多谢。”让云度几人走在前边，苏白道了声谢，也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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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那姑娘身手了得，可对方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们就这般放心让她一人应对？”跟着洛乔生几人往北边赶了一段路，燕西洲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当她秦缺是什么人？”踏过月色亲吻的枝叶，停在一株不大的杏树分枝上，左淮的声音不紧不慢，就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可是能在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将首级的存在，四方府那两位专司暗杀的将军见了她，怕是还要称上一声前辈，别说是将人引开，若是给她些时日，逐个击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说的不错。”洛乔生显然是认同左淮的，“在暗处，天下无人能敌秦缺。”
　　“哈哈哈哈……”洛乔生话音刚落，几人身后的黑暗中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耸了耸肩，左淮转身看着燕西洲，整个一副“看吧，我说的没错”的样子。
　　“这许多年没见，没想到左淮你对我的能力还是极其认同的么。”秦缺从暗处走出，仰头看着几人，脸上年画娃娃一般的面具在身后那无尽的夜色衬托中，竟还带着几分滑稽。
　　“你将他们引向了何处？”左淮嗤了一声，却并未否认。
　　“总之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莫要留下足迹。”甩鞭扫去身下足迹，秦缺几步飞身上树，来到洛乔生身侧，道，“不过若是无香失了效，另外三位醒来，那就真的麻烦了，当下应尽快与公子汇合，将他们送出去才是。”
　　“嗯。”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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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自见到秦缺起，苏白便知道今晚的一切，全都藏着容九昭的影子。
　　那晚在客栈屋顶，容九昭同他坦白过往所作所为，也曾提起过之前多次试探的事情。那时苏白便想，昨日之事不可追，当放眼未来。
　　可真的等他见到秦缺的时候，苏白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遇刺的那一夜。
　　他依旧心疼九昭哥哥的，在知晓他身上所背负的是什么的时候，这种感情较之前更甚，只是在客栈屋顶那晚，苏白尚且有些混乱，现如今在冷静下来，再想起从前，重新审视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狼崽子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易地而处，若是在子虚洞穴的那场噩梦中尚未醒来的时候，有个人傻乎乎的冲上前来，同苏白说自己会一心一意对他好，他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吧。
　　对比之下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容九昭对他的试探，便显得很是理所应当，甚至于，苏白在一边惭愧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庆幸。
　　好在，九昭哥哥相信他了，好在，他让九昭哥哥学会相信了。
　　那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报答的恩情，不是楚栎口中所说的愚忠，也不是别的什么。或许时至今日，他又存了些许私心进去，苏白想着。
　　“公子。”这时，耳边传来秦缺压低声音的呼喊。
　　苏白抬眼，看着远处的长青树下站着的那个人，心里原本那一点盘桓不去的别扭、尴尬，却在此时奇迹般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小白。”容九昭仿佛一早便看见了苏白，又仿佛自他出现起，便一直看着他了，对几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很自然朝苏白伸出了手。
　　顺从的伸手握住容九昭朝他递过来的那只手，苏白转头看着容九昭的侧脸，忍不住小幅度的弯起唇角。
　　是的，苏白存了私心，他想要他的九昭哥哥不再痛苦，他想，在容九昭痛苦或愉快的时刻，都能陪同在他身侧。
　　“在想什么？”牵着苏白往前走了一段路，与众人拉开了点距离，容九昭这才松开手，见苏白盯着自己傻笑，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苏白的脸。
　　“在想……”话刚出口，苏白便停住了。摇了摇头，他道，“没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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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看着前边那两人的背影，左淮忍不住凑到秦缺身旁，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问道，“说起来，京师此时风云暗涌，容九昭怎的有空出现在此处？”
　　“那你缘何在这？”秦缺转头看了左淮一眼，那语气，隔着面具都能猜出她此时必定是一脸嫌弃。
　　“替兄长跑腿送信。”左淮道，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猜也知道。”秦缺冷哼了声，“你这等黑心的人，没把自己的令主杀了取而代之都算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特地前来助他。”
　　耸了耸肩，左淮并未否认，顿了顿，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毕竟说起黑心，你家公子认第一，还有谁敢认第二？说说看，他来这儿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计谋准备施展？”说着，左淮就好似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般，笑道，“虽说我现如今另奉他人为主，若是有什么好玩的，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啊。”
　　“怎么？你现在不急着去见你的小情郎了？”秦缺转头斜了左淮一眼，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道，“你凑过来些，我告诉你。”
　　左淮倒也不迟疑，还真的凑近了些。
　　秦缺尚未开口，就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小声道:“公子说，他来谈情说爱来了。”
　　“嘶……”左淮被秦缺这句话吓的差点跌倒在地，好在他眼疾手快，迅速稳住了身形，“真的假的？你家公子？整个神州的恶人加起来都没他坏的黑心公子容九昭？”左淮明显是不大相信，转头又往那边看了眼，正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那处，在他的认知里已是极其黑心的容九昭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苏白的脸，唇角带着笑意，那双诡谲难测的眼睛里，算计不再，所盛温柔满的都快要溢出来。
　　他好像，有些相信了。
　　“……”忍不住抱着手臂抖了抖，左淮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比大半夜见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某个人的鬼魂现身还要来的渗人。
　　“看吧。”收起长鞭，秦缺倒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很是淡然。
　　几年不见，左淮也曾随着哥哥偷偷来祭奠过师父几次，虽说并不是很完整，却也算是见证了那个曾经被喻为“大胤第一奇才”的天之骄子如何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变得阴鸷可怖，无情冷血的模样。
　　难得的叹了口气，左淮仰头看了眼夜空，沉默了好半晌，才突然没来由的说了句:“也好……”
　　“看起来之前那些话全是我信口胡说，对不住了。”将左淮与秦缺的对话尽收耳中，燕西洲横起手臂撑在云度靠着的那颗树干上，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对云度道，“啧，原想着你不爱同他待在一处，我便从你身后将他抢过来，不成想，这么多年不见，他已经不跟在你身后了。”
　　云度此刻正屈膝靠着树干休息，闻言也抬头往那侧看了眼，沉默半晌，方才淡淡开口道:“你抢不走。”
　　燕西洲愣了愣，没忍住低头审视了下云度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那一处，笑道:“是么？我倒觉得，这才算有些意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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