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梅庄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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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梅庄高雅。
乡下热闹。
纪恨山在宗剑的陪同下来到了山脚的村庄。
由于她一直自命清高，不读书的人都不得留在梅庄，是以梅庄的下人日日上下山，即便是大雨大雪的日子也不能停休，是以非常辛苦。
但是纪恨山给钱公道，且报酬十分优厚，即便是辛苦劳累，梅庄的工作也抢手得很。
纪恨山站在点着篝火的村落外，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和梅庄的下人说过什么话，头一次来这热闹的村落，简直像个外人似的束手束脚，甚至犹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而篝火边，一堆人围着沈京初，笑声在雪夜里一阵又一阵地传了出来。
纪恨山愣了一下，远远地打量着人群中的那个女孩，她面容清秀俏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身上穿着御赐进贡的锦缎，却在一群粗食布衣的乡下人之间笑得自在。
围着她的人显然都很喜欢她，争相要听她讲京中的奇遇。
明明是下大雪的日子，只要她站在外面，温暖屋子里就没有人。
几个小孩抱着凳子，在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外探头，着急地等着故事的下落。
纪恨山站在飞雪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一直站到宗剑问她：“先生，我们要进去吗？”
纪恨山抬了抬脚，却没有踏进村落。
她失落地回头看向宗剑，说道：“他们很怕我吧？”
宗剑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先生一贯严厉，下人们也只是不了解先生的为人……”
纪恨山看了一眼围在人群中的沈京初，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像欢迎沈京初一样欢迎我的。”
她说完，蓦地转身离去：“你去把我的礼物送到。”
纪恨山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了脚，说道：“你看见沈京初，就说我改主意了。让她回学堂听雪，学堂的位置，给她留一个。”
宗剑抱着礼物，连忙道：“是。”
纪恨山落寞地离去，孤独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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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学堂照旧教书。
纪恨山一向是来得最迟的一个，但是这一天，她难得早到了一炷香的时间，搞得来早的学生都很紧张。
她沉默地站在学堂里，挨个数着来学堂的人，一直等到开课的时间。
然而，即便是人都齐了，就连鲜少来上课的平含烟都准时到了，她破格允许进入学堂的沈京初，却迟迟没有到。
纪恨山冷笑了一声，将书摔在桌子上，道：“第一次上课就迟到，她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学堂里的学生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纪恨山看了一眼庭院，昨夜雪大，到今日天明才渐渐停了，沈京初说要雪停了扫雪，却一点都没扫。
纪恨山又在学堂里心不在焉地教了一会儿书，见沈京初依旧没到，不由得有点焦急了起来。
她匆匆合上了书，对听课的学子说道：“今日风寒，讲学停半日，你们都回去休息去吧。”
早起来上课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收拾了东西走了。
纪恨山翻了翻书，将笔墨纸砚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去后院沈京初住的地方看。
等她到了后院，却发现沈京初住的屋子里一片空荡，不仅沈京初不在，沈京初的东西都没了。
纪恨山脸色一僵。
难道昨夜雪大，后半夜她就没回来？
会不会是在上山路上出了意外？
纪恨山出了门，一头撞到宗剑，当即冷着脸厉声问道：“沈京初人呢？”
宗剑没想到先生忽然这么生气，也是一头雾水，茫然摇头道：“这，这早上还在呢……”
纪恨山松了一口气：“好，没出事就好。”
她对宗剑说道：“那丫头今日没扫雪，去把她给我找出来！我要罚她！”
宗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忙点头，带着人去找人了。
梅庄上下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影。
最后，还是做饭的包厨娘出来说：“沈姑娘走了。”
纪恨山听了，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拧着眉头厉声道：“什么？”
包厨娘吓了一跳，梅庄主人一贯冷傲孤高，这么大动干戈还是多年来头一次。
包厨娘结结巴巴地说道：“她说梅庄没她的位置，临走前去跟平姑娘告别了，可是那个平姑娘也不理她，她就孤身下山了……”
纪恨山咬牙冷笑一声：“去跟蜀山的人辞行，都不懂得跟师长告辞吗？”
宗剑还想说什么，却是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纪恨山知道她要说什么，冷冰冰扫了她一眼，目光冷厉如同冰刀子，又不吭声了。
纪恨山气得摔了袖子，怒道：“去！去把她抓回来！”
宗剑犹豫着说道：“先生，之前沈京初来梅庄的时候，您说要赶她走。现在她自己走了，再抓回来，岂不是……”
纪恨山握紧了拳头，道：“好，你不去抓，我去！”
包厨娘见两个人吵架，也不敢说话，等纪恨山怒气冲冲下山了，才拉着宗剑说道：“宗姑娘，我看那平家的另外一位姑娘让一个盲眼女子送沈姑娘下山了，那盲眼姑娘好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宗剑一听，立马下山去追纪恨山。
纪恨山虽然号称铁扇银琴，可是她武艺其实并不精湛，加上早年受过伤，现在身体落下了病，早不比当年了。
可是蜀山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岂是如今的纪恨山能敌的。
能在第一刺客平含烟手下做事的瞎子，定然武艺十分高强。
宗剑冲下了山。
与此同时，纪恨山也快速下了山。
她早年受过伤，内力已经不行，可轻功依旧厉害。
没多久，就追上了行走缓慢的沈京初。
纪恨山如同一只轻灵的白鸟，停在了树枝梢头，冷冰冰地看着前行路上的沈京初，说道：“这梅庄，难道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她虽然动作轻灵，但是暗影听力超群，早就拔刀护住了沈京初。
沈京初对暗影说道：“没事的，暗影，是梅庄的人来了。”
暗影冷冰冰地说道：“主子说了，谁拦着你下山，神来杀神，鬼来杀鬼。她只要拦你，我就杀她。”
纪恨山傲然看了暗影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一个瞎子，也敢拦我？”
暗影嗤笑一声：“等你变成瞎子之后，再来说这句话吧。”
见暗影要动手，沈京初慌忙拦了她，说道：“你别急，我只是和她告个别。”
沈京初说完，抬头看向站在树上的纪恨山，对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在梅庄扫了这么些日子的雪，也多谢先生照拂了。”
纪恨山死死盯着她，说道：“怎么，不惜去求圣上，费力走后门也要来我梅庄读书，现在让你入堂读书，你反而说走就走？”
沈京初说道：“先生错了，我从未求过圣上。来梅庄读书的机会，是圣上怜我出身名门，却因生为女子失去读书的机会，才赏我来的。”
纪恨山皱眉道：“你不曾求圣上？”
沈京初点点头，说道：“是。我父亲沈海钟昔日为丞相，长子早逝，幼子不成器。家中有两个女儿，姐姐为了稳定圣上兵权，嫁与赵王赵明泽，为圣上一枚弃子；我自小乖戾，父亲有意让我入宫为妃，却怕我性格跋扈，失了妃子的温顺，是以不许我读书，不许我习武。这来梅庄读书的机会，是我随父西行，用性命换来的。”
她说完，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说起来，那个时候那么想来梅庄读书，是以为纪先生身为大禹唯一一个女状元，懂得女子的艰辛，可是现在看来，纪先生却一点也不懂。”
纪恨山神色松动了一下，说道：“罢了，你别说这些了。我已经说了，让你去学堂读书，下了雪路滑，你现在回去也是危险，跟我回梅庄去。”
沈京初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回京城了。”
纪恨山咬了咬牙，道：“你来了这么远，什么都没学会，去京城怎么交代？跟我回梅庄！”
沈京初说道：“我已经不想从纪先生身上学任何东西了。”
纪恨山被她这句话狠狠扎了一下，胸口就是一痛。
纪恨山旋即大怒：“你听不懂话吗？你来了我梅庄，就是我梅庄的弟子！我让你回去，你就跟我回去！”
沈京初说道：“先生忘了吗？你说过，我绝不是你梅庄的弟子，你不认我，也不让我认你做老师。”
“说来可笑，纪先生为天下之师，却偏偏不肯做我一个人的老师，我可真是有够让您生气吧？”
纪恨山咬牙道：“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去。你没学过武，别逼我跟你动手。”
沈京初说道：“先生在梅庄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别的地方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的长姐嫁入赵王府，日日被那畜生打，打得腹中孩子都没了，君王和父母都装聋作哑；我的长嫂，嫁给我那没用的哥哥，一过门就守了寡，在我家过着日日受人白眼的日子。纪先生以为我真的日子好到了那地步，可以闲下心来写诗作画吗？”
“不，我是以为你能救我。我是以为只要我来梅庄读书，我就可以救她们。”
沈京初失落地看着纪恨山，看着她那不染尘埃的鹤氅，看着她那清高的面容，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现在铁扇银琴的纪恨山，难道亲自向我证明了吗？”
“你救不了我，你也救不了别人。你只想在山上过你的清闲日子，可是我没时间了。”
沈京初说完，又深深地向纪恨山鞠了一躬：
“就此告辞。”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梅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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