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囚禁 ...
-
拉斯特找来的医生相当不靠谱，一身黑风衣，带一顶黑礼帽，乍一眼仿佛从旧时代的邮票上走下来的男人甩着咣啷作响的医疗箱走到床边儿。
他用观察新鲜事物般卓然冷静的眼神打量阿菲尔。
几秒后摘下礼帽，怪异地向一侧扯开嘴角。
“布拉德雷少爷……？嗯，原谅我不能自我介绍，就……Mr.K怎么样。”
怪人边絮絮说这边打开他镶着金属边儿的行李箱；
阿菲尔看了他一眼、视线挪向拉斯特。美艳的女子换了身衣服，还是黑色长裙，随拉斯特懒洋洋地靠上门框隐隐露出白皙的腿面。
拉斯特眉眼如波，对青年质疑的眼神得趣似地轻歪了下脖颈，“别那么挑剔，娇贵的玻璃男孩儿。”
‘娇贵的玻璃男孩’没忍住轻咋了下舌。
这个囚禁室位于军事法庭的地下某处。——说是某处，是因为当夜投降后被送入军事法庭，由拉斯特蒙了眼一路送入这间囚室。阿菲尔因失血而头脑昏沉。他在心里一步步数着每到一个拐弯所踩下的台阶数，大致到了地下四层，嗅到水汽，继而被关入这个房间。
军事法庭的牢房……？
不，不是。囚室终日亮着一盏刺眼的白炽灯，青年昏睡许久，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天花板上的通风网。水汽混在微小的、类似动物的脚步与喘息声从上面遥遥传来。
不是正规军事建筑。
十有八九，囚室建在中央地下的排水系统某处。
这绝对是特权阶级的布拉德雷少爷待遇最糟的一次；
想也是，照着军部不可触及的阴暗面风风火火地打出一场揭幕战，不仅踩了，还带了一堆人拿刀左戳一下右戳一下。他不知道的是这股狠劲多少逗笑了大总统。连夜召开的军部会议中，面对露了杀心的、一众追求不死的‘同道’金·布拉德雷哈哈笑道：“呀，真是年轻人的时代要来了。”
回到当下。
阿菲尔脚裸上拴着镣铐，Mr.K也没管这个姿势方不方便，拿出亮晶晶的剪刀贴上阿菲尔腰部的皮肤。连接阿菲尔手腕与床头的镣铐响了几声，男人没理，顺着肌肉纹理一下下剪开质地特殊的作战服。
“黑衣服，看不清伤口就先这么弄了。……嘶，我能直接用刀吗？这件——”
Mr.K漫不经心地斜过手腕；
剪刀夹住两边剪开的布料、另手一指按住毫无预兆地往上一揭！血肉撕扯让阿菲尔条件反射地一挣、胸膛起伏无声地急喘一下。“布料太难折腾了。”Mr.K说着从行李箱里拿起小刀，沿着被剪刀掀起的血肉布块利索地割了下去。
独特的铁锈味儿很快弥漫开；
这股味道吸引了始终在排水道徘徊的生物。
阿菲尔的衬衫被从正面剪开已出了一头汗，他顺着鼻息声抬头，某种生物正用爪子将天花板的通风网扒得哗哗作响。通风网上昏暗无法视物，几双通红的眼睛焦急的左右移动着，甚至趴低了身体去看下面满身血气的青年。
“那些也是你们的东西？”
“那些？”拉斯特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可有可无的门卫罢了。”
“用来守护什么？”
她轻缓地颔首吐出一口烟雾，“如果觉得自己能有命活，我不介意你去自己看一看。”
女子轻描淡写的眼神犹如某种冷血动物。
青年觉得喉头发紧，他抬手时哗啦啦带动镣铐发出一阵响声。阿菲尔不再说什么，白炽灯下颜色愈发浅淡的赤色虹膜穿过囚室点点浮尘，对自己的处境发出自嘲似地，他轻松地挑起一个短暂的笑脸。
狼狈不堪，衬衫剥下一半，斜倒在床上满身血气的阿菲尔像一个生动极了的符号。
人造人、象征‘色/欲’的拉斯特总是在这人凛凛眉眼间联想到熊熊燃烧的篝火。
——这与她如何被创造、怀抱如何的使命无关；
有人群围绕、放肆舞蹈的篝火若仅自己燃起则索然无味，同理，对于身后顶着巨大的明月，打架狠厉、眼神直率且威风凛凛的布拉德雷中佐她多少抱有类似的好感。
作为对给自己带来触动的嘉奖，拉斯特扔镣铐的钥匙过去。
几针吗啡下去阿菲尔脸色登时好了许多。解开镣铐，他立刻拨开Mr.K。
白发青年头发湿漉漉的像落水的小狗。全身刀割般的剧烈疼痛尚能忍受，阿菲尔撑着一侧手臂坐起。被拷在床上超过8小时，没有一处关节不在劈啪作响。阿菲尔没理一身伤，抬手，动作变扭的将衬衫兜头脱了下来。
他花力气调整逐渐急促的呼吸；
伤口逐渐麻木。青年心跳如雷，条条青筋从小腹一路绽出至腹肌间的沟壑。
这几针明显过量。Mr.K开始洗伤口，阿菲尔还有心情晃晃昏昏沉沉的脑子，抬眼望向拉斯特笑了句：“……我一直在想人柱是什么。醒过来，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血快流干才被你们想起来。”
“能够工作的人可都被你们闹出的事儿支出去了。”
“包括你？”阿菲尔看她怕是才摘了吊牌的新衣服。
拉斯特懒洋洋一笑，“总要给女士一些私人时间。”
锋芒的中佐人狡猾的不行武力值还高，亚美斯多利斯建国这么多年，难免有不是‘自己人’的家伙知道人造人的存在。但像这样，一天晚上让在中央的人造人全部出动，还作为保护人柱的筹码放走了一个修斯中佐无疑是头一遭。
恩维气的要死，“恶心人！放走修斯中佐？啊？！那小子纯粹在恶心我们！！”
“阿菲尔一个人不会大胆到这个地步，”
金·布拉德雷任凭恩维跳脚巍然不动。
他背手握着西洋剑，沉吟片刻，“东城最近闹得风风火火、谁都以为签署文件的当事人会呆在那里指挥。……中央不过是奇袭。既然做到这个地步，肯定还有没有浮现在我们眼前的部分。”
“——哈！”恩维炮火转移，“怎么拉斯，事到如今不为你的小狗开脱了？”
“你指什么。”
“他早在十年前、撞破我的真身的时候就该死！”
中央市地下、纵横交错的水管犹如纠缠的巨蟒布满了整个空间；
恩维炮弹似地从高处跃下，大总统一动不动地任恩维落地扬起的风掀开一瞬额发，看少年模样的人造人凑近了、压低声音轻嗤：“不要动兄弟的东西？……那不过是个人类。分明可以换无数只更安分的，你可别是玩儿过家家上瘾了，拉斯。”
大总统暗沉沉的绿色眼眸缓缓眯起；
水管发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喑哑低响。
拉斯特走过长长的排水道，身上难免染上‘看守’的野兽味儿而用手在鼻子前面轻轻扇着。她抬眼就看到气氛拔刃张弩的两个人，懒得理兄弟间的小矛盾（恩维和谁都能起冲突），随口问：“只有你们啊，普莱德不过来吗？”
“普莱德白天需要正常活动，”
拉斯可有可无地避开恩维咄咄逼人的视线，“晚上忙着清理城市，从三个完全南辕北辙的地方拔出阿菲尔他们联系的电台来。”
“接着，”拉斯特细致地挑眉，“轮到我们收网了？”
决定最终如何落幕的到底不是他们。几人沉默下来，或坐或立地一同望向斜椅在石椅上，思考什么似地用指尖轻点着扶手的男人。
男人留修剪整齐的胡子，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束。
他年过中年的脸上生动的生着条条细纹，白色长袍拖地，目光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空中虚构的一点。安静良久，口吻迟缓地说：“人柱一定要活着。阿菲尔·布拉德雷是有希望打开‘门’、支付代价去看真理的炼金术师，……吾等大计，没必要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损失一个珍贵的人才。”
恩维低头无声地呿了声；
这就是决定了。上首的男人再无兴趣，抬手拄着侧脸闭上眼，“拉斯，交给你了。”
仅有的几盏冷冰冰地斜射过大总统高挺的鼻梁。
他依旧是看不出心情地双手负后，应下一句“是的，父亲大人”、深不见底的碧眸随转身与恩维一触即离，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前、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直冲后脑而去！
拉斯脚步不停，仅瞬间，背拿西洋剑的手从刀鞘移向刀柄！
刀出鞘、凌然的愤怒如压抑的火山般灼烧得空气中细小的浮沉一并沸腾。金·布拉德雷的目光极有穿透力地对上恩维。下一个呼吸间，刀入鞘、碎成石渣切面整齐的石头哗啦啦落在脚边儿。
“人都走了，别可怜兮兮的蹲着看了。”
拉斯特不轻不重地撩拨一句恩维暴躁的神经。“三岁的恩维先生，去工作怎样。”
少年人造人冷冰冰地斜了拉斯特一眼，“什么工作？”
“给锋芒的中佐送饭。”恩维表情一滞，失手把手里的石头捏了个粉碎。拉斯特没理他，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就准备往外走，“——等等等等！”恩维表情怪异地一压眉毛，试探说：“不杀他，让那小鬼生不如死的手段我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
“你昨天不是还说挺喜欢他的吗？”没有一个兄弟会主动触唯一女性外表的拉斯特的霉头；恩维甩甩手上的灰，抱臂问：“怎么，这就厌了。”
“锋芒的中佐吗啡过量，与其对付他兴致勃勃的试探、我不如去睡个美容觉。”
拉斯特没耐心地斜睨恩维一眼。
她红唇微扬，无不嘲讽地轻声道：“——烦人精和烦人精凑一起，互相伤害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