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共白头》星森

13、第十三章

　　百里瑶和温苒，没能偷溜成功。因为，就在她们正打算走的时候，来了位重量级客人。

　　“长乐公主驾到！”有内侍这样唱喏道。

　　长乐公主？百里瑶一愣，脑中迅速就想了起来，莫不是就是那位登徒子太子的亲姐姐，长乐公主萧萦？要问她百里瑶是如何猜到的，早在她和萧慕结下梁子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查清了皇室关系，还阅读了正史野史以及一切所能搜集到的关于大齐萧氏的信息，毕竟孙子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来不及多想，她也只能随着众人拜了下去，然后悄悄地抬了眼，望向了迈进厅内来的长乐公主。只是她的视线，还未在公主身上逗留一下，就被紧跟在后头进来的人给吸引去了——是那日她在街上有过一眼之缘的沛国公府小姐。

　　薛映雪。她在心内默默地念了下这个名字，果然书香人家，连取的名儿，都这么风花雪月。

　　就在她垂了眼，在心里这么嘀咕的时候，她未曾注意到，那位薛映雪小姐，也准确地在人群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她。

　　“老夫人快快请起。” 萧萦当然率先免了寿星的礼，然后又对众人笑道，“平身吧。”

　　她年纪不大，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虽是笑着，却不怒自威，果然皇家做派。百里瑶站在人群后头，远远地打量着那位公主殿下。嗯，好看是好看的，就是那一头的珠翠，戴着真的不沉么？她暗自忖度。

　　有人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一扭头，就看见温苒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然后又举了举手里的糖。是了，差点忘了，她们还要偷溜出去呢。她于是抬手，给温苒小朋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门，示意她悄悄地出去。

　　“那是温家小妹不是？”眼看着跨出那道门槛在即，百里瑶和温苒的耳边却传来了萧萦的这么一句话，这让还牵着手迈着腿的两人顿时颇有些尴尬。

　　“苒苒？”温夫人迅速地使了个眼色。

　　温苒不是头一回见这位长乐公主了，因此很懂得这一套，当即便使出了她那甜甜的笑容绝杀：“公主殿下。”她软软道，手还依旧抓着百里瑶的。

　　温苒的姑姑是宫里的皇贵妃，因此萧萦也认得她，所以笑道：“怎么，苒苒这是要出去？何事如此着急呀，都不肯来跟本宫说两句话先？”

　　不等温苒开口，温夫人就先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她小孩子家的一个，会有什么急事。”说罢又对温苒道，“还不快过来拜见公主殿下？”

　　温苒抬头看了看她的小酒窝姐姐，后者只对着她轻轻点了下头，她这才无奈地松了手，过去萧萦跟前，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

　　“快起来吧。” 萧萦笑道，视线又飘向了还站在门口处的百里瑶，因问道，“那要和苒苒一起出去的，是哪家的小姐啊？本宫竟不认得。”

　　温夫人笑了笑，代答道：“回殿下的话，那是越州百里山庄的三小姐。”

　　“百里山庄？”萧萦一愣，“可是那个太祖皇帝赐了丹书铁券的百里山庄？”

　　温夫人笑道：“不是那个，还会是哪个呢？”

　　萧萦也笑了，转头向一旁的杨老夫人说道：“听闻您府上新娶进门的那位少夫人，便是百里山庄的大小姐了。只可惜成婚那时日，本宫不在京中，没能讨杯喜酒喝喝。”

　　杨老夫人赶紧陪笑道：“殿下人虽未至，可公主府送来的礼却极其厚重，还未谢过殿下，承蒙殿下厚爱了。”

　　“哪里，老夫人客气了。” 萧萦说罢，又向百里瑶招了招手，道，“你来。”

　　百里瑶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她母亲，百里夫人只点了点头，她这才暗暗呼吸，缓步向前。

　　“民女百里瑶，拜见公主殿下。”她学了方才温苒的那一套跪拜，试图做得自然。

　　“起来吧。”

　　“谢殿下。”她站了起来，努力迫使自己不去抬头看那上头坐着的人，她知道此刻自己正被打量着。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低着头的这一小会儿里，那位薛映雪小姐，就凑到萧萦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她听见萧萦这一声轻叹，心里顿觉不详。“皇后命？”这一句彻底证实了她的超准预见力。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了薛映雪那面上带笑，眼里却一片敌意的眼神。

　　“听说，你有皇后的命啊？” 萧萦依旧笑着，神色却是不善了起来。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顿时就纷纷起来。百里夫人却是头一回听说这话，她一时有些茫然，只听了身旁百里璇在自己耳边悄声说道：“是那日在街上，一个老道士的话。”她于是点了点头，按了按百里璇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且看情形如何，再做行动吧。

　　百里瑶思绪万千，一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决定还是照实说了吧：“回殿下的话，不过就是一个疯癫老道满嘴里胡言乱语罢了，当不得真。”

　　“疯癫老道？” 萧萦冷笑一声，往椅子上歪了一歪，道，“不是都说，那些个云游四方的僧道，都是隐于市的高人吗？既有老道士这么说，那必定有他的道理了。”她身子稍稍前倾，望了这女子道，“模样倒是个好的，只可惜，中宫早已有主，你，怕是轮不上了吧。”

　　这一番话说得，只叫百里瑶血都涌上了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该匍匐在地，一面发誓赌咒自己绝无此意，一面祈求公主殿下的原谅。可她做不出。

　　她是个来自封建制度早已被瓦解的时代的人，她原本所在的那个地方，推崇的，是男女平等，人人平等。虽然后来她穿来了这个鬼知道是什么时空的地方，可幸运的是，她穿到的，是百里山庄，是江湖，是一个不甚讲究繁文缛节的地方，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可现在呢，要她给一个陌生女人磕头——只因为她会投胎，认那什么她压根就不认为存在的错误，她做不到。她唯一的反应，就是高傲地抬起了头，直视坐在那里的长乐公主萧萦，然后说道：“请您放心，我从来不信什么和尚道士的话，也从来，都不信命。尤其，还是别人为我算的命。”

　　她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关心她的人，都默默地捏了把汗。这小女子，着实太大胆了些。

　　温夫人率先笑了，上前来劝道：“殿下还请不要生气，百里小姐头一回进京，街上那些人招摇撞骗惯了，许是见着眼生的，就胡乱言语。”

　　“是呀是呀。”杨老夫人也过来说道，“且不说是百里小姐这样头一回进京的，便是在京里住惯了的，出门也会被那起子人诓骗呢，什么算你是富贵命呀，卖你什么长生不老丹呀，这种事，防不胜防。咱们都是深宅里呆着的，不知道现在那外头，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说呢。这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百里瑶其实还有话要说的，但见这两位长辈都替自己出了头，说了那些个软话，她知道，自己该保持沉默了。

　　见温夫人和杨老夫人都开口了，那些一向与这两家交好的人家，也都纷纷开口，说起了那些年被和尚道士信口开河胡说过的话来。这话头一起，厅内的气氛顿时就又轻松了下来。温夫人于是向百里瑶悄悄使了个眼色，百里瑶会意，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才到外头廊上，还没走几步，百里瑶就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果然是她的姐妹们，都跟了出来了。

　　“刚才可给我吓坏了。”百里珍抚了胸口，叹道。

　　“你也就这点胆子了吧。”百里瑶取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百里璇伸手就在她胳膊上拍打了一下。“刚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那一位要是一不高兴，随便治你个什么大不敬之罪，你还能笑得出来吗？”她这样说着，越想越后怕，干脆又抬手在百里瑶额头上使劲点了两下。

　　“哎呀，我这不好好的吗？”百里瑶当然是不乐意了，她看了眼跟在后面沉默寡言的百里玥，指了她说道，“你们俩看看人玥儿，什么叫做处事不惊，好好学学吧。”

　　见自己被点了名儿，百里玥也就不再沉默了，她面无表情地转了转手上戴着的戒指，道：“我是在想，你要真是被治了罪，打板子的话，到时候该用那种外伤药比较好。”

　　“哎，你……”

　　不等她抱怨，百里玥一伸手，示意她闭嘴，自己则继续说道：“要是再严重点儿，被判了死罪，我又该用哪种毒药，好让你能死得轻松点儿。”

　　“……”百里珍。

　　“……”百里璇。

　　“……”百里瑶，“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