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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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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远山如墨,泉水叮咚,似有若无的薄雾散在林子里,轻淡如烟。
有少女在雾中起舞。
衣轻、身旋,她就像从迷迷蒙蒙的雾气中凝结出来般,美的梦幻,美的飘渺。
衣裙飞舞,似流云般散开,她俯在地上,轻盈的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秋叶。
晨阳初升,金光在枝桠间流泄。
她缓缓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到极致。
她手中有刀。
一柄小巧的、精致的飞刀。
她盯着它出神。
刀光闪动,把一寸银影打在她恍若白瓷的脸上。
那脸浮起向往、怀念的笑意。
将刀收在怀中,她往林外走去。
那里有一条小道,下山的小道。
1.
李寻欢醒的很早。
紫铜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将整间屋子都烘得暖暖的。
他轻轻动了动手,却没有起床,只是把锦被往身上拉了拉,又将被角四周都掩实了些。
目光转向怀中人,眼底露出柔的可以掐出水来的笑意。
一缕发丝垂在他脸畔,李寻欢忍不住伸手为他拂去。
置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微微冰冷,触经脸庞,便引沉睡中的人轻拧了眉。
睫毛轻颤,缓缓眼开眼。
“醒了?”
李寻欢浅笑地望着他。
睡意仍未消除,让卓东来半睁半闭得眼看起来迷离轻淡,如同蒙了一层薄雾。
从床上坐起,只着了单衣的身体暴露在严冬的清晨中,便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李寻欢取了床边的紫裘披在他肩上,低声道:“天色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卓东来摇摇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这么冷的天,莫不是下雪了?”
李寻欢走下床,推开窗子向外望了一眼,回头笑道:“是结霜了,院里的树都冻成雾凇了。”
卓东来赤着脚踩在地上,走向窗边。
“小心着凉。”李寻欢惊呼一声。
“李探花未免把我看的太孱弱了。”
在窗边那张铺了细绒毛毯的榻椅坐下,取了一旁暖在炉子里的酒,斟满一杯递给他,才缓缓道。
酒是梅大先生特意配的,加了好些调理用的名贵药材,药味虽重了些,味道却也不差。
李寻欢伸手接了,仰头饮下。
不知是否因为酒的关系,水一般的情致浮在他的眼眸里。
“东来。”
“嗯?”他疑惑地抬头。
李寻欢笑道:“今日你随我一同去赴周家的婚宴吧。”
卓东来拿火钳将拨炉火拨得更旺,问道:“便是城西那个周家庄的周老爷?”
李寻欢取了放在桌上的红帖,道:“今日他娶得是第十三房姨太太。”
“他倒不嫌多。”
脑子里浮出那个财大气粗、满身肥肉的周老爷,卓东来略略轻蔑得一笑。
李寻欢趁势搂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喃:“我只要有你便足够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卓东来只觉得痒,轻轻笑了一声。
冬阳明媚,跳耀在窗台。
结了冰的树枝晶莹剔透,在光下盈盈闪动。
这一刻的温柔宁静,情愿如此便是永恒。
近午时分。
卓东来送李寻欢出门。
冬日的大街有些萧索,两旁大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被冷风吹的瑟瑟抖动。
取了丫环递来得亚麻色袍子为他披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子,倒出一粒香气扑鼻的药丸递给他。
十香清露丸,是梅大先生与自己费了好些功夫一同研制的能解天下百毒的药,当然也包括酒毒。
“记得少喝一些。”
看他吞下,卓东来浅笑道。
李寻欢拉住他的手道:“东来,你随我一块去吧。”
卓东来摇摇头。
“周家终究是你们李家故交,你还是早些去吧,免的迟了失了礼数。”
李寻欢轻叹一声,只得点头。
一步三回首地坐进马车,又探出脑袋叫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微微点头,目送马车离开视线后,才转身走进园子。
风有些冷,卓东来紧了紧紫裘,漫步在空落落的院子里。
冬天了,再过几天便过年了吧。
还记得自己刚来李园时,正值阳春三月,满园都是粉艳的桃花,连空气里都飘着那馨怡的香味。
那时虽是暖春,心却是冷的。
如今明明天寒地冻,心却这般温暖。
抬手拂过桃枝,那结了霜的脆枝不堪其重,“啪啦”一声断了,连着整棵桃树都跟着轻晃几下,摇下一片雪般纷扬的霜晶。
看它们落在手背,转眼又化作水珠滑了下去。
仰头,闭目,深深呼吸。
原来自己也能拥有如此平静、如此幸福的生活啊。
微微侧了侧身,目光落到亭子里。
光滑的大理石桌面蒙了好些细霜,卓东来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
李、寻、欢。
看着自己不自觉写下的三个字,他一怔,自嘲得笑了。
不过才分开一会工夫,怎么就开始想念他了?
平常粘的这么紧,随时随地都要扒着自己,连片刻清静都没有,这会不见他在身边转悠,反倒空落落的很。
叹气。
也许自己也是喜欢被他粘着的吧。
丫环小满提来一个酒炉,上面正暖着一瓶他平常最爱喝的波斯葡萄酒,见到石桌上面的字,掩嘴偷笑几声,又退了下去。
李园的人都很好。
下人是,梅大先生也是。
这里没有人当他是“紫气东来”,他只是卓东来。
他们对一个叫“卓东来”的人露出平缓而温暖的笑容,而不是对“紫气东来”。
这,就足够了。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
别无所求。
目光从园里扫过,脸色突然沉下来。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叙?”
优雅地斟上一杯酒,闭目轻嗅,慢悠悠道。
朱砂轻巧地落在园中假山上,嫣红的衣裙映着苍茫的天色,极其艳丽,偏也极其清雅。
卓东来没有看她,一眼也没看。
这世上除了李寻欢,谁也不配他仰头。
他淡淡啜着酒,动作优雅自然,像晚宴中最尊贵的客人。
“你真厉害。”朱砂嘻嘻笑着,蒙在面上的红色纱巾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盯着卓东来,竟带了几分顽皮的笑意。
“我叫朱砂。”
卓东来并不答话,视线只落在手中的酒杯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只杯子正是用祁连山的老山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能清晰地映出四周的情况。
当然也包括那不请自来、自称叫朱砂的少女。
她在看他,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是在笑。
“我是来找李寻欢的。”
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