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友情饮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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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多公国之中，米特兰称得上是一方豪强。
从舆图上邻国的领土大小、占地方位、地理位置等等，综合起来我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单是与隔壁尤达国持续了百年的热战都足够论证这一点，若是普通的小国家，一百年过去谁还知道它叫什么呀。一场仗能打上超过百年的，如果组建联合国都是可以进入常任理事会的水准了呢。
不过这一代米特兰的王室人才凋零，陛下只有一位兄弟，我也只有一个从弟。
别误会，我作为王储的唯一性无可动摇，这个便宜堂弟自然是那位伯爵先生的儿子，他比我要晚生五年，还是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娃娃。
我可不关心阿特尼斯，即便他有副可爱的长相。因为在我眼里别人长得再好看也没多大稀奇，反正都没有西泽尔好看。
何况他还有一对疼爱孩子的父母，出生在模范家庭，从起跑线开始赢过大多数人，仿佛十分幸福的模样真是惹人不适，尤里斯阁下的性格还分外不讨人喜欢。他总用‘意义就是联姻的蠢丫头’的眼神偷看我，对这个时代的男性贵族来说大约不是个贬义词，但对我不是。
谁知道这一年伯爵夫人竟然不幸病逝，痼疾是生产时落下的。身为将领的尤里斯阁下在战场上收到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现在他可算是倒霉了，失去妻子的尤里斯对待这个儿子，态度可称不上温柔。
我就不一样了，没人对我有要求，大家都巴不得女继承人是个傻的，好空手套白狼……也不知道男的为什么能有那么多余的自信。
我在年祭上又见到他，那小孩一点都不像尤里斯阁下，他软弱、内向，和我那娇弱的母亲倒有些相像。考虑到他偏向生母这一点，我似乎发现了米特兰王室一脉相承的审美喜好。
这是什么直男癌的风格，爱好小白花也就算了，还老是把人家整死。你们娶老婆之前不都吸取一下兄弟们的教训吗！
还好我没有遗传到这喜好……无论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喜欢娇弱类型的女人。
咦？我也是女的？
然后呢？so what~
不论作为西泽尔还是如今，这世道对女性都苛刻。否则西泽尔也用不着改换身份，这么说的话现在其实米特兰还要好一点，至少身为一名公主我竟然拥有继承国家的权力。
老实说，刚弄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我可是大吃一惊。
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女孩的地位十分低下，普通女性相对来说还好一些，贵族少女受到的压迫远比想象中恶劣。让一个女性去打扮成勇士前往战场——这种事情甚至是触犯法律的，罪名比杀人更加严重。王室的公主也许一生都无法离开城堡，只能待在一栋栋高塔中眺望窗外遥远的云彩。
我为西泽尔感到难过，又庆幸我是莎尔露特。
比较起来才能明白，这个世界对一位年幼的公主是多么友好。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偷溜出去晃一圈简直不要太容易，在西泽尔的世界来说那可是贵族少女们想都不敢去想的行为！
……所以米特兰国对来我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阿特尼斯看上去很有问题。他居然都不知道要嫉妒我，更何况对自己处境的清楚认知。身为堂兄弟，在宴会上我坐着，他却必须站着。
陛下是一位并不吝啬施与善意的国君。他允许阿特尼斯坐在位子上，却被尤里斯阁下拒绝，并坚持什么‘履行保护公主的职责’……他想的有点多。我再怎么缺近侍，也不可能把这份工作委托给一个年少我五岁的堂弟。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小很辛苦，而是因为他根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我当然！更不可能！和他结婚！！想什么呢！想当年追求西泽尔的人排起来能绕圣城好几圈……我缺备胎吗？我缺的是精神食粮！！
而阿特尼斯眼神懵懂，全然没有明白尤里斯阁下的思路是多么神奇……这或许是好事吧，要我讲一个人愚蠢也不是大事，但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如果陛下有让尤里斯阁下出人头地的打算，就不会过了这么久，却仍然只授予他一个小小的伯爵之位。
这里可是王都，伯爵虽然不像入门门槛级别的男爵那么泛滥，但也不算稀少。
作为陛下的亲兄弟，他居然没坐上公侯的位子，自己多少有点想法吧！还非得别人点明不可么！
感情不算好的王族，只是下放倒也算了。真的再给他添加功勋，那反而是危险的讯号。陛下有心冷落他，他却毫无所察，一门心思的想要钻上去。自己因为沉迷打仗而失去了夫人，却仍旧一心扎在权力里。他觉得自己很年轻，想要凭借战功更上一层，却也不想想当他在士兵这个职业上走到尽头时，人生的尽头还能有多远？
他却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公主，他却不是，嫉妒我看起来能够拥有的东西，也在人之常情里。
咦，等一下，所以就是说米特兰的王室日常就是互相嫉妒在沉默中仇视对方吗？
这种洋溢着青春期女子高中生宿舍气息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哎呀，不行！我眼前有画面了……辣眼睛！
*
每天吃不饱，还要面对宛若感情不好的女生宿舍般的王室，我觉得这对胃来说很不友好。
唔，这倒不是因为减肥，也怪不了宫廷厨师的手艺。无论做到多么精心，我能被满足到的也只是口腹之欲，只是好吃而已。就算不去吃那些，我也不怎么会感到饥饿，真正能饿到我的是另一种并非寻常食物能替代的东西。
这种精神上的饥饿，给了我仿佛是驻扎在南极洲搞cp的错觉，这太冤枉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萌过，却要因为失忆而承受搞冷圈cp的痛苦，这圈子根本就没有粮食，参与度是零！我的周围一个太太也没有，我还不会自己产，因为我连自己要吃到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确认城堡中没有我需要的那样事物——在将所有的宫殿都查探过后。从记忆中提取不出情报来，我也只好用排除法将整座城堡排除掉。如果想要寻找答案，接下来就必须得开拓新地图了。
假如我是一名宫廷女巫，想做什么事情也没人能阻拦。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宫廷女巫，而以我的身份若要随意离开那行不通。我也不想去向陛下申请微服私访的权力，不论他同不同意我都不愿意。哎，我好像很不喜欢被什么所管控，而且明明对方是一国之主，我心里却感觉不出来多少尊敬呢。
即便身为王女，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告诉我可以无视君权，那么这份坦然与笃定是来自西泽尔的人格，很符合我的爱好嘛。要对着某个人——无论他是谁——要我妥协、低头、忍耐的话，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我可真嚣张，也不知道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管了，反正都已经不记得啦！
……所以，我便花费了一段时间，将与前王妃“叙旧”的时间固定下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当然包括陛下在内。谁敢这个时候非要叫我去做其他事，我就作天作地。到这一年雪落的时节，已经不会有侍从触犯这条规定了。
不愧是王都脚下，沿路的街道都打扫的很干净，虽说比不上城堡内纯净洁白的积雪，也称得上一句夸赞。
我换掉贵族少女华丽而不方便行动的裙子，现在穿着看上去像是一般富贵人家小孩的衣服。十岁出头的身体没有曲线，特地打扮之后也分不出男女，这绝不是因为我长得不男不女——但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对于“怎么穿着会让自己看起来是男性”这项技能十分熟练，也对啊。记忆中的西泽尔的身份从来都是“男人”，我擅长扮男装有什么好惊讶的？
外城的雪还未停。我伸出手，几片雪花刚好落下，很快在人体的温度下融化成湿润的痕迹。
而落在衣摆上的则没那么快化去，安分守己的黏在布料上，像被绣上去的图案。
但若被雪水浸湿鞋底会很难受，所以我穿着一双能防水的高筒靴，这样在积雪深一些的地方行走就也不会有什么障碍了。
我一边往余光看到的岔路里拐，边从怀里拿出一包糖果。满足不了那种‘特殊的需要’也不打紧，至少它们可以带来些饱腹感和甜甜的味道，既然吃不到真正想吃的……我也就只好用数量来弥补一下。要是可以转化为我真正需求的那种东西就好了——可惜，想法很天真，这数月来我没少做尝试，但哪怕叫侍从们惊讶的目瞪口呆，我也没能真正的饱餐一顿。
好在多吃不能让我长胖，否则就连这点乐趣也要忍痛放弃……那我要忍不住去跳个楼的！
捧着食物，不带随从，这样大摇大摆走过中下街区的我，看起来大概像极了一枚行走的钱包、而且还是不带拉链的那种吧。
——我可不是有意要走入贫民区域，只不过直觉告诉我，在那些平和安逸的地方恐怕不能找到想找的东西。因此不自觉来到了蕴藏着戾气的下层，我略过建筑物中偶尔传出的视线，将最后一块甜点咽下去，把包装纸扔进对垃圾的小巷子里。
除了这些做好的糖果，我怀里还有一些果干，两块奶糕，和制作成一颗颗小方块的芝麻酱。
不然全都扔了吧……我把零食取出来摆成一排，犹豫。
虽然自己不愁没的吃，但浪费粮食总觉得很过分啊。也真是巧，我一抬头就瞧见对面站着个瘦长的小孩子，一脸日子过得挺倒霉的模样。
“……”
我想了想，伸手递出还没放下的那块糕点：
“吃吗？”
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我继续带着肯定会管不住嘴一直吃，让大家看到大概会来抢夺吧——那还不如丢掉呢，我不喜欢有人窥觑我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想浪费粮食，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你觉得问题只是在于这方面吗？”
小孩忍住吐槽，抓过糕点就塞进怀里，“我可不会再还给你。”
“不担心被抓到把柄了？其实你也可以等我把它们扔下，虽然也许会弄脏，但你可以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事后过来捡，反正掉在地上的东西就回归自然了，谁抢到归谁。”如果我想欺负他的话，诬陷说这些东西是被他从我身上偷走的也不碍事。即便我看上去孤身一人，但他又怎么知道就没有站在远处跟随的护卫呢？
他一怔：“谁会想那么多啊？是你说了要给我。”
“我还以为穷人的孩子心眼会很多，怎么傻傻的。”我失望道。
“……”
“你该不会在想‘不，这是你的想法有问题’吧？”我问。
“——？”
对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没有人在意这个。能得到食物谁还想那么多，碰到有钱人家的少爷来‘体验生活’的话只会是好事，哪怕被揍一顿也不痛不痒。不过这条街可不是什么会对客人露出笑脸的温柔的地方。只是因为好奇心发作就随便闯进来，能不能像走进来时一样完整的离开，那可不好说。”
“你还挺会关心人的。”没想到他还提醒我不要在贫民窟待太久，仔细一瞧这家伙长得也还算可爱嘛，“有心情讲大道理的失足儿童？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生活也没那么困难吧。”
这都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胡思乱想的问题，还能花时间思考哲学，说明他平时挺闲的。“既然这样把零食还给我好了，你也不缺这么一点。”
“……这不可能！”他说着向后退，做出要跑路的打算。
这就和让一个在路上捡到五百元的人把钱让出来是一个道理，或许他没穷到离开五百元就会死的地步，但也不代表可以对五百元无动于衷。
“不还就不还呗。”
我露出死鱼眼，将其他零食拿出来抛着玩儿，“一旦掉在地上就重新回归大地了，被谁捡到便归谁拥有，道理我都懂。”
“想要吗？”我瞧着他一副想走又不想走悄悄垂涎的模样，勾了勾手指：“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呀~”
“……求……求你。”
“你看起来好像很勉强。”
“我才不勉强——好心的大少爷，请您可怜可怜我，赏我一点面包吧！”他一改那副生人勿进的‘神秘又傲娇角色’的嘴脸，作出一副搭讪的表情来，别提有多献媚了。
“哈哈……”果然穷人家的小孩不可能有那么蠢，虽然是拙劣的演技，我也被逗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对这附近熟悉吗？”
他抬起头，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情，显然在意外我会与他持续这种无聊的“交往”。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一个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条街上的小孩子，还有些聪明气，当做线人来说足够使用了。
“安心。我可不是想玩什么慈善家游戏，”只是想找到的那种“食物”显然不可能只凭一次短短出行便寻到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能靠施舍来建立呢？所以我不会拿物质来腐蚀你的，那样多不纯洁。”
“……”只见一直半眯着眼睛的这少年睁开了双眸，露出一副仿佛被科莫多龙吻了似的神情，。
“难道你不想拥有一段快乐的童年回忆吗？”我问。
“我不想，请尽管用金钱来腐蚀我。”他说。
“我就喜欢你这种诚实的性格！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动摇，我的人格经受的住时间考验！”
“……不，我很想你腐蚀，是自愿的。”
哎呀，真是的，这孩子。害羞就直说嘛，硬撑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友情饮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