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派对》江上吟风

28、遗憾

　　五个人走出医院，看着彻底暗下来的天幕，和夜色下灯火通明的城市，都有些怅然。

　　“关于事故的痕迹都没有，那要怎么唤醒他们，难不成真的要让事故重演。”萧夜苦笑道。

　　“系统有保护模式，倒是可以免除溺水痛苦，但是我们总不能拦着乘客阻止王庭兰。”江辞久也十分头痛。

　　“或者，先让他们别再循环，至少知道那是一辆幽灵公交？”姜黎提议道。

　　“对啊，幽灵公交是现有设定，而且比真相容易接受。”江辞久恍然大悟，如拨云见日。

　　进入这里的第二天，他去公交上看到水鬼的晚上，姜黎看到他下车后凭空出现。这说明公交在走完全程进站后不久，会消失在大世界。

　　看来幽灵公交的设定根深蒂固，明天如果乘客还是不相信真相，至少可以告诉他们这是一趟幽灵公交。

　　“好，明天告诉他们那是一辆幽灵公交。”萧夜也眉目舒展，暂时放下心中的症结。

　　“幽灵公交？”林皓轩有些困惑，江辞久便和他解释这辆56路只会偶尔出现在大世界。

　　“那我先回去陪我妈妈了。”陶思然说道，便和他们挥手告别。

　　余下的四个人也去了附近的酒店入住，安歇一晚。第二天，一行人去了其他几个已知的乘客所在小区，发现他们都似清醒着梦游的状态。

　　下午6点多，五个人等在恒祥里站牌前，不久后那辆车窗黑如浓墨的56路到了。陶思然见几个人都向旁边走了几步，似乎在准备上车，便轻声道：“来了吗？我看不到。”

　　“来了。”江辞久有些诧异，原来别人看不到吗。

　　“那我们上去了，你可以还去桃源路口那里。”姜黎说道。

　　“嗯。”

　　56路到站停车，此站无人上下车，四个人上车后依次落座，车上的人还是熟悉的面孔。

　　然而江辞久很快发现，这次王庭兰并没有睡眼惺忪，一副困倦模样，而是看起来清醒又略带疑惑。

　　“阿姨？你怎么了？”江辞久问。

　　王庭兰猛然回过神，看到江辞久后神情一怔，再环视一圈看到其他人后，脸色更是变了变。

　　江辞久四个人互相看看，知道现在的王庭兰恐怕已经醒了，或者半醒不醒。至少，今天很可能不会再重复和司机吵架的场景。

　　然而，上了戊江三桥后，车堵在路上时，王庭兰却还是站了起来。

　　“师傅，我要下车，我……坐过站了。”王庭兰说道。

　　“不能下，没到站不能停。”刘军说道。

　　“……”王庭兰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最后自嘲地笑了笑。她走到司机旁边，举起包似乎想打人，但却没有落下去。

　　“你干什么！”一个中年大叔立刻冲了过去，抢下她的包。

　　江辞久几个人看得呆了，但又都有些明白，王庭兰似乎尽力在让之前的事重演。

　　果然，王庭兰往回走后，对江辞久几个人说道：“现在我倒是觉得很难开口了，当初怎么……”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林皓轩冷笑道。

　　几个人没有再理王庭兰，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决定就是现在，尝试唤醒乘客。

　　江辞久站起身，扬声道：“各位，公交上的事在重演，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这是一趟幽灵公交。”

　　“对，这位阿姨每天都会坐过站，你们仔细回想一下。这趟公交只会走傍晚这一班，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萧夜也站起身。

　　“什么意思，怎么重演，公交怎么会有人看不到？”秦悦诧异道。

　　“这辆车靠站的时候，行人从来没有向这边看过来，好像根本看不见，就算避开也是不自觉的天然规避。它只会偶尔出现在大世界，少数人才能上车。”姜黎说道。

　　“幽灵……公交？”有乘客不安道，虽然大部分人看起来并没有想起过往，但还是本能地害怕幽灵公交。

　　“你们想想，晚高峰怎么会从前几站开始就只有我们这点人，从来没坐满过。”江辞久补充。

　　“而且，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很眼熟？”林皓轩也扬声道。

　　“好像真是，你们都很眼熟……”有人犹豫着开口。

　　车内一时沉默，众人都在紧张地思考着，终于有的人脸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这趟车上的事的确重演了很多次，她和我吵过不止一次架，而且以前说得更过分。”司机刘军首先打破沉默。

　　“我好像也有点印象……”秦悦狐疑道。

　　“哦，之前她真的拿包打司机了，我们大家这几天好像轮流拦住了她。”中年大叔也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那下一站，我们赶紧都下车吧。”陶思然的妈妈着急道。

　　“对。”其他乘客纷纷同意，江辞久几个人互相看看，各自眼中都有些无奈。

　　他们知道这是幽灵公交后，就想赶紧下车，还是很难想起真相。难道最终还是需要比较强烈的刺激，把他们送到青州三院，或者让事故重演才好？

　　“这趟公交是7月10号开始循环的，如果不把让它循环的症结找出来，各位第二天还会上这辆车。所以不急着下，我们先把它开到青州三院吧，那里有线索。”姜黎开口道。

　　“啊，不开回站吗。”刘军有些犹豫，显然不敢擅离职守。

　　江辞久：“不用按部就班地走了，都已经是幽灵公交，还要把它开到站吗？去三院吧。”

　　林皓轩：“对，又不扣工资，这公交早就相当于失踪了吧，你把一车人救回来还能立功。”

　　“好吧，那去三院。”司机在几个人的怂恿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青州三院？那里怎么了。”有人困惑道，却也有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7月10号，星期五……我女儿买了车票，已经到家了。原来真的在循环，我每天都以为女儿刚到家。”陶思然妈妈低声道。

　　“7月15号发工资，我本来打算发完工资买车厘子犒劳一下自己的。原来那天早就已经过了，但是我不用买，我爸妈每天都买那么多。”秦悦也低头，看着手机说道。

　　“你喜欢吃车厘子？”江辞久问道。

　　“一般，其实也只是偶尔才突然想吃。”秦悦笑了笑，又说道：“我记得昨天……应该是10号的前一天中午，我突然想吃车厘子，就随口在家庭群里说了一下。我妈说那就买吧，我说等过几天发工资再买了犒赏自己。”

　　“所以……你爸妈那时候就没有买。”

　　“没有，我都上班了，本来就不用什么都让父母买。而且那时我也没有很想吃。”

　　江辞久和队友们都沉默了，这样的话，她的父母痛苦之余，岂不更添了一层遗憾。在意外发生后，想到女儿生前那小小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他们该有多懊悔。

　　原来不是生前爱吃的问题，那是她父母最大的遗憾……难怪，他们的执念如此之深，每一天都带着女儿想吃的水果等在站牌前，想要弥补遗憾。

　　但是那时候没有买并不是他们的错，谁都没想到几天后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就如同陶思然那样，她已经回家了，却再也等不到妈妈。

　　她会不会想，如果早回去一天就好了？

　　“醒来后，见到故人，好好告别……尽量不要留下心结和遗憾。”姜黎低声道，乘客们有些疑惑，却也有人若有所悟。

　　车上的人在交谈时，桥上的雾也逐渐蔓延，变得越来越大。56路走走停停，终于开到西侧桥尾，随着车流下桥。

　　那一瞬间，公交仿佛穿越了什么结界一般，窗外的车辆和行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车上惊呼声四起，江辞久几个人看到这变故也是一愣。

　　“这是直接脱离大世界，跑到另一个时空了吗？”江辞久看着前些日子完全没有的状况，诧异道。

　　“这下够幽灵了，连外面的人和车都消失不见。”萧夜幽幽道。

　　“哈哈哈哈……”林皓轩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开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人看向他之后他连忙摆手道：“抱歉，自从我死了之后笑点就变低了。”

　　所有乘客：“？”

　　姜黎：“……”

　　乘客们不着痕迹地不再看林皓轩，有人还悄悄换到了离他远些的座位，似乎怀疑他有精神病。路上没有行人车辆后，公交穿行得顺畅了很多，十几分钟就到了青州三院。

　　青州市第三医院隐没在一片大雾中，这次雾气浓重得似乎能够吞噬一切。江辞久看着外面，有些感叹：终究，还是带着一车人到了这里。

　　车辆停下，一车人纷纷下车，看着面前的医院。大部分人的神色变得畏缩，看起来就算没有想到真相，也下意识觉得抗拒。

　　“真的要进去吗？你们……有没有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江辞久说道。

　　“没有，但我觉得有点害怕，这地方是不是有鬼啊。”秦悦说道。

　　“这个问题……这么说吧，其实医院也挺害怕的。”林皓轩开口道。

　　“？”一众人看着林皓轩摸不着头脑，姜黎咳了一声道：“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