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君》长空无双

19、胎里凶神

　　闵岚听说过“胎里神”。

　　这是一种恶神，当然，名为“神”，其实是种歹毒的邪物，它会在胎儿发育期潜藏在孕妇胎内，吸收胎儿吞吐间产生的先天生气，因为子宫内环境模拟鸿蒙之前的天地，那缕先天之气是每个胎儿生长过程中都会具备的——吞噬掉这口气，胎儿多半会畸变死胎，侥幸活命的大多也有娘胎里的病症，是随时会毙命的病秧子。

　　不过极其少数的胎儿丢了那口先天气，却又顽固地抵御住恶神的污染，能够如常人般正常生产成长，就有可能演变成这种“胎里神”的恶性体质，大概是因为女体属阴，对于邪物的适应程度比较高，在恶气的侵蚀中更具备存活的可能，所以至今发现的携带胎里神的体质全是女性——而且这种体质在生前并不能明显彰显出其与常人的不同，顶多因为没有先天之气浸润而显现出缺乏灵气的愚笨、迟钝，但也比较符合普通人概念，不会太过于病态，相貌也不会太过出色。

　　只有死后，尸身由于失去魂魄，体内封存的邪恶慢慢地渗透释放，显现一定的异象，才有可能被发现“胎里神”，所以这也就显得更为稀奇。

　　闵岚是真没遇到过这一遭，一来现代社会，这种邪物也很少出现了，天地屏障对于“怪力乱神”的压制不是白说说的，二来她常在贫穷偏僻的乡下走，很少踏足人多口杂繁华陆离的大城市，从未撞见过这样的谋杀案，也想不到这个长相漂亮的无辜遇难女孩还是特殊体质。

　　像这女尸一样，本身就是胎里神的体质，生前不着痕迹地聚阴，这块地域予人的感觉本来就不太对，阴气重得近乎于扭曲，像女尸身前一样长期生存在这种环境中，吸收的阴气过量也很正常，它又是含冤痛苦枉死，死后体内积累的阴气与怨气一下子释放出现，两者互相促进，产生了某种异变，以至于新尸就开始僵变……

　　虽说凶手后背上攀爬着那么一个奇怪的黑色图纹，在即将被她捕捉之前那图纹还迅速逃跑，但闵岚还真不认为凶手背后的无名邪教预料到了这种状况——很可能凶手就是颗棋子，因为内心有着极其暴虐恶劣的犯罪恶念，所以被那黑纹选中，幕后黑手只是想借由这个过程吸收凶手身上的恶气，完全没预料到会被闵岚搅局，更想不到死去的受害者会是这么特殊的人——早知她是这么个“胎里神”，它绝对会不顾一切将她掳掠走另派大用场，而不会叫她白白死在这里。

　　不过这个巧合就总觉得显示出极端的巧合性。

　　对于该类妖邪最有研究的应当是江南的端木家，端木家这代的家主比佛门还要懂如何克制妖邪。

　　老实说赵家在西北，端木家在东南，地域相隔甚远，暗界这些家族又各有各的传承与职责，等闲不会擅离族地，要不是当年六界魔窟那会儿的事，闵岚与端木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过，无论什么奇迹，总归她跟这家私交还不错，也确实知晓对方手上有独门绝技。

　　就她的经验，新尸化僵就很难治了，特事局的家伙们多半还脑子有问题，就公家组织里面的曲曲绕绕，想要到解决这僵尸的麻烦时事儿早就闹得更大了。

　　虽说闵岚觉得，绝大多数情况下，魔都的特事局不会舍近求远去向端木家求援，不然置姚家的颜面于何地——姚家掌管着魔都这一地带的暗界领域，真要绕过他们去找别家，首先耐不住要掀桌的就是姚青山。

　　不过反正方法闵岚已经点出来了，要不要听从是他们的事。

　　女尸后续怎么打算她已经没兴趣了，正想带着卫乐逸走，计宣从斜坡上跳上来，急急拦住她：“前辈！”

　　被那双犀利漠然的眼睛盯着，计宣这样有亲和力且擅长交际的人都觉得莫名紧张，揣着内心的不安恭恭敬敬询问道：“此次事件，多亏前辈出手相助——冒昧一问，不知前辈师出……”

　　玄门行走江湖的人多半就有来头，更别提暗界这个范围更广囊括更多的概念，特事局虽然顶着个公家的牌匾，但还真没能耐管到所有的能力者，这会儿计宣扒着闵岚想知道她背景，一来估计是特事局立案的需要，二来大概也想招揽大佬，也无须加入特事局，愿意偶尔提供帮助就已经很运气了——看这眼镜男颇有几分战战兢兢的模样，闵岚也没为难他，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闵岚，详细情况已在公安那做过笔录。”

　　笔录的话就该是表面身份，计宣摸不准她的来历，但能得到她在世俗界的身份信息也好，关于这具女尸的后续或者真遇到别的难事找上她，多半也不会被拒绝……

　　计宣心里松了口气，硬是把他的名片塞给了闵岚：“前辈如有需要帮助的，晚辈随传随到。”

　　专业事务闵岚在行，世俗界的事务就绝无特事局出面来得顺手，互通有无也好，闵岚也无所谓，随手将名片塞进了挎包。

　　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提醒他：“这个区域都有点毛病，阴气非常重，让你们局里的高手出来找找源头——实在找不到，就把锅甩给姚家。”

　　抛下那么一句话，不待看完身后这些人什么反应，她一个眼神投给倒霉鬼卫乐逸示意他跟上，就挑了个人少的方向转身大步走开了。

　　附近有警车拦道疏通围观者跟记者，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恐怖杀人案的消息传开了，大老远围围堵堵指指点点的人还不少，直接大喇喇走出去绝对会被包围。

　　卫乐逸跟在她身上也不敢有异议，然后东窜西窜又回到熟悉的马路边，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辆与步行道上的行人时，他才仿佛活过来一样松了口气，当然视线触及到闵岚后很快就又战栗起来：“就这样……就这样……没事了吗？……那具尸体……”

　　“跟我们没关系了。”闵岚淡淡道。

　　本来就是特殊体质，成僵之后估计更糟糕，但被特事局接手带走之后，这麻烦自然就落到了特事局头上。

　　毕竟这个组织头顶的就是公家的名头，厚重的国运已经是它最好的保护伞，业大势大，就容易收纳些奇奇怪怪的事端，闵岚虽然崇尚不服就干，她就没有什么怕的东西，但是这种没所谓的麻烦缠身她也会觉得头疼，与其被抓壮丁，她宁可苟着当没看见。

　　反正被她这么一干预，倒霉鬼卫乐逸也从这桩事儿中被拔出来了，她跟卫乐逸怎么纠缠是她俩的事儿，这女尸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会跟他们扯上直接关系了，闵岚也很满意，她现在要干的，也就是怎么去解决手头这个被老天爷强甩到她手上的卫乐逸。

　　闵岚左右看看四周望望，在马路边找了个略微空旷点的位置止步，然后毫不客气地指挥卫乐逸：“现在，对着天空大声喊‘李瑜’，速度喊。”

　　卫乐逸话是听懂了，人是懵的，但不敢违背她的话，照着这个扯声大喊：“鲤——鱼——”

　　“再响点，别停。”

　　“鲤——鱼——鲤——鱼……”

　　连喊七八声，嗓子都有些冒火，眼角瞥毫无形象蹲在一边掏烟塞嘴巴的女人，见对方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就闭上嘴巴暂时歇了歇。

　　闵岚没等多久，一支烟都还没抽完，仍是跟之前差不多的出场模式，一辆低调的面包车忽然停靠在路边，后车厢下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秃头，匆匆把一个开了外放的手机放在她身前，扬声器里有人在“喂喂喂”。

　　“别废话。”闵岚手指头夹着烟蒂，慢吞吞在地面上碾熄，“把你对这只小白鼠的研究情况还有相应的结论什么的，整理整理给我送过来。”

　　线路对面的李瑜整个人都有点癫狂，口吻中充满了强烈控诉：“老大，都告诉过你不能抢我的小白鼠！！”

　　闵岚冷笑：“我要抢了呢？”

　　“抢……就抢了呗……”李瑜立马就虚了，声音委屈得要命，“但是你到底想干嘛？”

　　“养个‘凶神’玩玩。”

　　她这语气就跟养只阿狗阿猫玩玩一个样子，但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李瑜打小跟着闵岚见过不少市面，知道“凶神”意味着什么，跟现在的情况一联系起来，就知道这小白鼠是要不回来了，他痛心疾首：“怎么又叫你遇到他了呢！”

　　他重重地叹气：“成吧成吧，让给你让给你，好不容易研究出点规律，没准能破解掉这种奇怪的磁场呢……你既然要，你就自个儿去对付吧，我倒要看看，这条小命能在你身边留多久！”

　　卫乐逸在旁瑟瑟发抖，这段对话中的信息量带给他太多糟糕的想象。

　　直到打完电话，白大褂迅疾地拿起手机，再度跳上车扬长而去后，卫乐逸才惊恐出声：“他是谁，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闵岚从口袋里又掏出根烟，点燃塞嘴巴里，整张脸都充满了颓废厌世的表情：“老天爷把你这个麻烦甩给了我，我也没办法拒绝——我觉得你是还可以救一救，当然你如果执意要去寻死，我也不会拦。”

　　卫乐逸保持着某种像是惊弓之鸟的状态，随时都觉得眼前人会一箭刺穿他脑袋将他杀死，但他不仅不蠢，还挺聪明，很快就猜到闵岚没准是像是当年那个奇怪道士一样的契机！

　　他反正随时都在死亡的边界线上，甚至越来越靠近地狱，为什么不能信一信？

　　*

　　虽说捡了这么个特殊家伙，但暂时也只能让他先在自己的临时租屋里自生自灭——她当然不能带回到高家，毕竟她人现在都只是寄居在别人家。

　　大半晚上忙碌，把这家伙安排掉，坐车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天明，闵岚打着哈欠准备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再去想高鹤学校的麻烦女鬼。

　　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自个儿的东西丢在魔都没那么容易收得回来，她还得在此长期停驻，这就决定去觅个能安栖走霉运的自己跟“凶神”卫乐逸的地方，然后慢慢合计接下去的路。

　　只是没想到，她还避着姚家呢，姚家先送麻烦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