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春梦 ...
-
话音落地,一名青衫男子轻摇着纸扇,跨进门来,在东方天楚面前立住。一看来人,白雪险些惊叫出来,急忙掩住了口,那人竟是席枫!她定了定神,暗想他怎么会来了此处?师姐留给他的字条上面写的是她二人临时有急事,先行南下了。他便是要找她二人也该南下才是,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却听席枫道:“东方公子果真是个痴情种子,倒也不负了风流追风剑的称号。在下要称赞公子艳福不浅,只可惜以简姑娘的容貌,还谈不上什么艳福不艳福。”白雪心里道原来江湖上所称的风流追风剑是这个东方天楚,那渺云庄庄主也是他了。听义父说这东方庄主虽然年纪轻轻,但功夫却着实了得,家传绝学三十六路追风剑甚是狠辣,曾因为渺云庄货车被劫,一夜连挑八大山寨,一时威震江湖。只是这人深入简出,江湖上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样貌,那些见过他样子的人都做了他剑下亡魂。他渺云庄以画糖制点心为业,生意极好,所制点心精致考究,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他忙于生意,几乎不在江湖走动,所以江湖上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过据说东方老庄主样貌与常人无异,怎的他却是这个模样?她想到这儿,忽然又转念道倒不知为何他追风剑名号前要缀上风流二字?他有很多老婆么?若是这般,便怨不得简姑娘要和他使性子了。这般想着,她又想起宇文拓来,据闻他既不娶妻也不纳妾,倒是官场中一件奇事,她暗暗庆幸,心道如是他也妻妾成群,那我、我……此念刚动,她却又想:他娶不娶妻,和我有什么相干?这般诸多念头纷至沓来,她心里一阵烦乱,却听外面东方天楚道:“在席公子面前,东方某人怎敢妄谈这痴情二字?以往只闻席公子性情高傲,眼高于顶,多少名门闺秀都看不到眼里。谁料公子在中原结识了一名姑娘之后,对其一见倾心,那姑娘走到东,公子便跟到东,那姑娘行到西,公子便追到西,连正事儿也都搁下了。如今公子到了此处,只怕也不是巧合吧?那姑娘东方某人今日见到了,果然天生丽质,人间殊色,在下这水清妹子怎敢与她相提并论?只是在下这妹子容貌虽不及那姑娘,对在下可是死心塌地,那姑娘的心思可都在席公子身上么?”听到这里,白雪心口怦怦直跳,暗道他在说我么?不、不可能的……他不是让我认他作大哥吗?又怎么会……只听席枫又道:“哪有此事,东方公子未免太爱说笑了。”他口中说的随意,双目中却是精光一现,露出隐隐的怒意,但随即又归于平静。他将纸扇一收,插在腰上,道:“在下会到此处,只是听闻那样的东西已到手了,但怕简姑娘断不了后,天道宫中人追得没完没了,特来相迎。可有什么意外?”东方天楚语带疑惑的道:“倒是有些点子追来了,不过待得在下赶到时,他们都已被料理了。”席枫笑道:“简姑娘好本事。”东方天楚道:“不,水清的功夫没那么高……旁人暂且不说,单是那单铁龙,水清便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我也问过她,是谁帮忙出手料理了,可是她怎样也不肯说。看那单铁龙身上道术痕迹,那施术之人修为定然不低。所以我猜……”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白雪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暗想难道他猜到是我了?却听他忽然又道:“席公子连夜至此必然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咱们有话明日再说?”席枫道:“如此甚好。”东方天楚又道:“这客栈的伙计掌柜都被我这妹子赶走了,那西边的三间客房都是空着的,只是没人侍候,席公子就自便吧,在下要送妹子回去睡了。”说罢他抱起了简水清。
待他一动身,白雪急忙跑到床边躺下装睡,果然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人走到床边,接着身边被褥往下一陷,那人拉了拉被盖,便走了出去。待得门再度掩上,她睁开眼睛,便见那简水清睡得正甜,口角边带着抹笑,不晓得是不是梦到了情郎。看着她红红肿肿的嘴唇,白雪想起了方才偷看到的一幕,心中既有窘愧,又感羞赧,还有几分甜蜜,还偷偷的有几分羡慕,到底是在羡慕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暗地里偷想若是有人这样待自己会怎样?可那人是谁,她却是无论怎样也不敢想了。她长吁短叹,胡思乱想,脸上一阵烫过一阵,翻来覆去,不知折腾到几更天才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口渴难耐,便想起来找水喝,可睁眼一看,登时大惊,怎么自己又回到了那山谷中的帐篷里?周围物事俱在,只是不见旁人,她掀帘而出,果然见到宇文拓背手站在谷口。仿佛感到了她的到来,他转过身,映着夕阳,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他嘴边的微笑显得那么清晰,像被什么牵引着,她向着他走了过去,任何疑惑都消失不见,好像本该这么自然。一切又像那天一样,他紧紧的拥着她,在她头顶落下细细的吻。她偎在他胸前,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暗暗希求着斛律安不要来打断。然而斛律安并没有出现,反是宇文拓捧起了她的脸,慢慢地靠近。感到他的呼吸,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双唇落下,心里却并没有平日里的羞涩和慌张,十分坦然。
但是她并等到他的吻,身子被谁猛烈地摇晃着,还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她睁开眼睛,却见简水清正看着自己,她愣怔了一下,便回过神来,原来一切都只是春梦一场。
“天都大亮啦,还不起来么?”见她醒来,简水清坐到镜台边梳头。
看看窗外的天色,她慌忙起身,简水清扎着头发,随口问道:“你梦到什么了?脸那么烫,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想起梦境,她口中不语,脸上却是又一阵热辣,心中大感羞愧,暗道我怎么会这般不知……不知羞耻,竟然起了那样的念头!她虽这般想着,却仍是忍不住的回想着梦里的情景,隐隐的还有些失望。
“你怎么又发起呆了?快来梳头!哎呀,我来帮你好了。”说着,她走过了,不由分说的将白雪拉到镜台前,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拿起梳子为她轻轻梳理起来。
她今日的心情好似很好,口角边还一直噙着一抹微笑,嘴里一直轻轻的哼着一支曲子,白雪虽然听不清她在哼什么,但其曲调轻柔,倒也着实好听。她右手支腮,静静听着,见铜镜里简水清满脸含笑的模样,心想她今日怎的这般高兴?随即又悟道是怎么回事。简水清嘴里的调子忽然一转,更似低语轻吟,缠绵悱恻。白雪听得面红耳赤,抬眼偷瞧简水清,但见她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手里的梳子早停了下来,正痴痴的出神。忽然她一个失手,拉扯了一下,白雪一个吃痛,轻呼了一声。她这才回神,忙道:“哟,对不起,我没留神,扯痛了吗?”白雪摇了摇头,接过梳子,自己梳理起来,问道:“你方才哼的是什么曲子?很好听呢。”简水清脸上一红,低头拉扯着裙带,道:“我不跟你说。”过了半晌方轻轻道:“那曲子名叫《相思吟》。”
“《相思吟》……”白雪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望着铜镜里如花人面,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梦里的情景。两个年轻姑娘各怀心事,一个扯弄裙带,一个捧镜发痴,一时里屋子里静静的,直到人来敲门。
简水清先跳了起来,急忙去开门。却见来人是璇儿,但她今日心情好,仍是笑道:“怎么啦,有什么事吗?”璇儿道:“主子让我来瞧瞧两位姑娘起来了没有,早饭已经摆下了,请两位姑娘出去。”简水清道:“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去,你去吧。”合上门后,简水清走过来道:“你洗罢脸咱们就出去吧。”说着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胭脂盒点了起来。白雪走到脸盆前,撩起一把水忽然想道:待会儿见了席大哥该怎么说呢?听他昨晚的口气,他好像也是冲着简姑娘包裹里的东西来的,他和这伙人都神神秘秘的……难道真如师姐所说,他来历绝不简单么?
白雪出门在外并不用胭脂水粉等物,洗过了脸,便和简水清一道出了门。
来到大堂里,果见大堂当中的饭桌上摆满了清粥点心,东方天楚和席枫已经坐下了。见到二人,东方天楚笑道:“两位总算起来了。这位是席枫席公子,昨日晚间到的,算来是在下的老朋友了。不过三位该是第一次见面吧?”白雪心道昨晚听你口气,你早知道我二人相识,也早就识得我了,却为何昨日要装作不认识?今日又故意这般说来?却听简水清道:“啊,是席公子,早就听东方公子提起过的,说席公子一表人才,人物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小女子简水清,见过了。”席枫笑道:“东方公子倒也常常惦着姑娘。白雪妹子,咱们又碰上了。”白雪道了声:“席大哥。”便没在说话,只觉席枫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便略略转开了目光。简水清道:“啊,原来你二人早就认识啊?大哥妹子?叫得好亲热哟。”说着,她拉白雪坐下,道:“我要回商洛去,白姐姐也要去那儿,你们呢?”东方天楚道:“我恰好有桩生意要在商洛见个客商,正巧顺路。我送你们去好了。倒不知席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席枫笑道:“今日碰到几位朋友,在下甚是欢喜。反正在下素来无事,既然几位要去商洛,那在下也去那里瞧瞧热闹吧。”简水清看了看他,又看看白雪,忽而笑道:“我瞧,你不是碰上我们高兴,你是碰上白姐姐高兴吧?”白雪立时红了脸,低头拿起筷子吃粥。那席枫却定定的看着简水清,微笑道:“碰上简姑娘,在下是极高兴的。”简水清听他话中似别有用意,心中疑惑,正要相问,东方天楚突然道:“快些吃饭吧,吃完了早些上路,要走好远才另有宿处。”
吃罢饭,那四名婢女收拾了东西,出门牵过马。东方天楚率先跃上白马马背,对简水清招手道:“妹子过来。”简水清依言走了过去,他俯身将她抱上马背,对那四名婢女道:“你们匀出两匹马给席公子和白姑娘。”说罢,马鞭一扬,向东驰去。那白马极是神俊,转瞬便没了踪影。
璇儿牵了两匹马来,道:“席公子,白姑娘,你们骑这两匹吧。”席枫接过马缰绳,递了一条在白雪手里,白雪对那璇儿道:“谢谢姐姐。”璇儿笑道:“哟,咱们是啥姐姐?姑娘是我家主子的朋友,我们这帮作丫头的哪敢当姑娘的姐姐?姑娘就叫我璇儿吧。”又指着另三个女子道:“她们是心莲姐姐,思卿姐姐,艾瑶姐姐,姑娘只管喊咱们的名字就是了。”白雪顺她手指望去,那三名女子已各自上马。她昨日没有打量清楚,此时已是红日高照,阳光下,果见三名女子或俏丽或端庄,各有各的妩媚,一头红发在阳光下如同一团团烈火。那名唤艾瑶的女子道:“璇儿,快些上马走了,主子的坐骑脚程快,咱们得快些赶上。”那璇儿跑到艾瑶跟前,与她同乘一骑,对他二人道:“我们要去追赶主子了,先行告辞了。”说罢,两匹马同时冲出,虽是疾奔,却仍像昨日那般并辔而行。
白雪看着两匹马行去的方向,心中正讶异他们怎能够让两匹马步履如此一致,却听席枫在背后言道:“他们渺云庄的马匹都是这般训练出来的。”她急忙转身,却见席枫已然翻身上马,背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道:“快些上马吧,你会骑马吧?”白雪点了点头,拉住另一匹马的缰绳。
那马的脚程果然甚快,两人行了几里尚不见那几人的踪影,白雪不禁道:“他们走得好快,咱们要不要追一下?”席枫道:“追什么?这一路又没有岔路,左右不过是差上一天半天的行程而已,我们慢慢赶上去就行了。”白雪惊道:“一天的行程?他们能走那么快?”席枫道:“那四个婢女今日能追上,但是东方庄主所乘的‘云鹤追’世上罕见,只怕唯有汉朝时的汗血宝马方能与其匹配,他若放开了让马疾奔,咱们又怎能追得上?”闻言,白雪低头不语,自昨日夜里那情景之后,她对这个席枫心存疑问,已不能那般坦然相对了。
半晌,席枫问道:“你那师姐呢?你们不是要南下,怎么北上了?”白雪本就在担心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这时听他问起,心里一颤,转头看向他。却见席枫微笑道:“你那日不辞而别,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我可是担心的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