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他爱得深沉》长安辞

4、第四章

　　一时，屋内只有圆圆与苏右使两人。一想到此人乃是魔教黑手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圆圆又有些胆怯起来。却不防苏千重转过头来，望向她的眼里尽是关爱怜惜。这份疼惜的目光，和自己生病时爹爹看向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两样。
　　“妙妙是不是也在怨恨阿爹？”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圆圆只觉浑身不安，她也只是为了回家而已，并不在乎他嫁女的意图。不过，一想到只要中毒就可以重回天霞山，她立刻乖觉的摇了摇头，“不怨。”
　　哪知那苏千重的神情却更加伤心，“还说不怨，你这几日连一声阿爹也没唤过了。”
　　圆圆无言以对，要她认贼作父是万万不能的，这一声爹怎么叫得出口？
　　见圆圆不说话，苏千重长叹一息，“你只要明白，你是阿爹的掌上明珠，阿爹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看圆圆仍是不言不语，苏千重忍了又忍，将满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道：“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教主想让你和少主先见一面。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对。你这样懂事，阿爹很欣慰。”说罢，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头，却被圆圆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苏千重的手定在半空，苦涩一笑，慢慢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圆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倒是有点歉疚，不论是苏家哥哥们的逃亡大计，还是苏千重的疼惜，她都承受不起。她不逃跑不是为了保全苏家，反而是为了能够走得彻底。她留下来更不是为了实现苏千重野心的计划，而是为了能够死的更快。他们的担心、难过、怜惜、愧疚，统统都没有必要。承受了不应该属于她的关爱，却又注定要让他们伤心，即使他们是魔教中人，圆圆心里还是感到丝丝承受错爱的不安。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那个所谓的毒人，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自己既然是因为中毒而死来到这里的，那就再中一次毒说不定就能回家啦！
　　见小草还躺在地上，圆圆跳下床把她摇醒。
　　“咦？我怎么睡着了？大少爷呢？”小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他早走了。”圆圆一门心思想着那个毒人，径自问道：“我有顶要紧事情要问你。你要乖乖回答。”
　　小草瘪瘪嘴，“小姐这话说的，小草一向都很老实，从不说谎的。”
　　圆圆翻了个白眼，“是么？可是你刚刚明明对我大哥说过谎的！”
　　小草果然露出心虚的神色，嗫嚅道：“我……我对小姐是绝对不敢不说实话的。”
　　圆圆挥了挥手，“暂且相信你啦。我问你，听说你们……我们少主浑身上下都带毒，是不是真的？”
　　见小草张口一副语重心长，又要宽慰她的样子，圆圆眼珠子一转，哼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跟阿爹他们说，让你和我一起嫁过去！”
　　小草立刻闭嘴露出畏惧的神情，苦着脸，好半晌才无奈道：“小草不敢欺骗小姐。少主确实修炼了一门毒功，听说只要练到第九重就可以将全身的毒素运化自如，到时候便不怕了。只不过这之前的八重，修炼的等级越高，身上的毒素便会积累得越多……又不能内凝于血中，便会有毒素从肌肤中渗透出来……样子很可怕的……”
　　“那他现在练到第几重了？”
　　“第四重……”
　　“才第四重啊！”圆圆撑着脑袋，手指弹着面颊，一副苦恼的样子，“第四重的毒性不会很大吧？”
　　小草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大！少主从娘胎里就带毒，一岁毒死奶娘，三岁身边就没有服侍的人了，五岁的时候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从此只能一人住在山顶上。谁也不敢去服侍他……”
　　这邪门的武功当真是离奇惊悚，只是圆圆倒又莫名生出了几分怜惜，“那他岂不是很可怜，总是孤零零的。”她在天霞山没有姐姐们陪着玩，都会觉得好孤单。这么小就独自生活在山顶上，不知该有多么寂寞。“他不是少主么？为什么教主要让他练这样可怕的武功？”
　　小草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为什么教主要让少主练这门武功。这门凝血毒功是咱们九幽神教开山教祖的不世神功，流传了十几代，但听说已经快有四百年没人练过啦。”
　　圆圆又确认了一遍，“真的碰了就会死么？”
　　见小草肯定的点了点头，圆圆立刻开心的拍了拍桌子，豪迈道：“太好了，我饿了，再给我拿点吃的来！”既然明天就能死了，便安心等着明日的到来，她才不要继续饿肚子呢！
　　小草这一天尝了不少南疆的食物，虽然不是每样都很合口味，但好歹长了见识。真是不吃不知道，原来蛇羹也可以吃，野猪肉果然比家养的美味的多……这些平日在江南都吃不到的美味，她一口气都吃了个够。嘤嘤嘤，不做饿死鬼真是太好了！
　　圆圆开开心心的躺在床上，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想着明日就可以去死了，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天才亮，圆圆就醒了。刚一起床，她就连声催促小草给自己梳洗打扮。今日照常还是要画那像鬼一样的妆，想到今天就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圆圆也就听之任之了。
　　镜子里的小姑娘身量苗条，蜜色的肌肤看着却很有活力，大大的眼睛周围画了一圈紫色的眼影，小巧微翘的鼻子看起来就有些俏皮。因为今天要觐见教主，小草特意给圆圆穿了一身红蓝相间的花布裙，又给她戴上粗粗的金耳环和银项圈，裸露的脚踝上还系了一对小铃铛。虽然形象不忍直视，但圆圆的心情却很好，刚刚装扮停妥就一路叮叮当当的跑去找苏千重了。
　　苏千重显然也没想到圆圆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连早饭也不想吃就急着要去觐见教主与少主。好不容易哄着她肯坐下吃点东西，苏千重不由面露苦笑。妻子早逝，家中又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虽然满心疼爱，但却也常常闹不明白小女儿在想什么。便譬如现下，他一时也不知道女儿是因为太相信他，又或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吃罢晚饭，圆圆就跟着苏千重上了玄冥顶。九幽神教地处南疆，与圆圆从小生活的江南最大的不同就是山多树多，气候更加潮热，也怪不得这里的人穿得都少。更要命的是山中蛇虫多，但大约是这具身体从小吃过避毒丹的缘故，只要自己不去主动招惹，那些毒蛇也大多会井水不犯河水的呆着。
　　父女二人顺着山间的小道慢慢往上爬。圆圆却奇异的发现不仅哨所没有了，连毒蛇也愈见稀少。直到登顶，才看到一个石头砌成的屋子，只看外表朴实无奇，面积好像也不是很大。这就是九幽神教教主和少主居住的地方？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见圆圆脸上的诧异之色，苏千重低声道：“少主平日就住在这里。”顿了顿，方又嘱咐道，“妙妙，你第一次见少主……不必太害怕。”
　　石门未关，父女二人便踏入屋内。只见石屋外表简陋，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只是家具很少，显得有些空旷。
　　“拜见教主！”
　　屋内一个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只站在那里便觉气势沉渊，摄人心魄。九幽神教原本因为栖息于南疆僻壤，本不显著于江湖之中。但三十年前与中原白道一战成名，前任教主战亡后，其子霍擒龙继位。尽管不曾在江湖中行走，但九幽神教却在他手中日渐蓬勃，可见其人韬略雄才。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但中原武林一直传言他的功力在魔教三大高手之上。
　　圆圆想到眼前之人就是正道中人人杀之而后快的大魔头，说不忐忑是假的。但想到反正她也就是来找死的，大不了死在霍擒龙手中，便也不觉得害怕了。于是当霍擒龙问道：“你就是苏妙？抬起头来。”的时候，圆圆便很痛快的昂起头直视着他。
　　霍擒龙似乎也有些意外，微微挑眉后竟然笑了。“不亏是千重你的女儿，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孩子。”出乎圆圆的意外，霍神龙长得不仅不可怕，倒是十分英挺威武。一双剑眉直插入鬓，颇有几分凛然之色。
　　“是教主抬爱了。”面对霍擒龙，苏千重却显得十分紧张，回答的语气格外的恭敬。
　　霍擒龙将目光定在圆圆额头的疤痕上，那是她之前自杀时候不小心划破的，现在还留着浅红色的一道伤疤，格外显眼。“听说你之前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阿隽？”
　　苏千重面色一变，正要遮掩一二，圆圆已是干脆道：“不是的。我愿意！”最后三个字回答的掷地有声，不仅震到了苏千重，甚至连霍擒龙也有些怀疑的盯着她看，过了片刻方才冷笑道：“好好好，这婚事本就不容反悔，你既然愿意，那就注定是我霍家的媳妇了！阿隽，这是阿爹给你定下来的媳妇，你可满意？”
　　圆圆这才发现霍擒龙身后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双眸不由一亮。
　　那人身量不高，看起来也只是个纤细的少年。只是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袍之中，甚至连脸上都戴着紧贴皮肤的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圆圆想起小草曾经说过，修炼凝血毒功的时候因为毒素随着血液遍布全身，皮肤肌理也会受损。据说他蒙着黑布戴着面具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误伤，更是为了防止吓死别人，可见他的模样有多么可怖。说来也好笑，这人明明是个丑八怪，名字却叫阿俊。难不成是缺什么补什么？
　　那少年就像一个影子，不言不语。霍擒龙沉声对他道：“你刚刚都听到了？”
　　霍神隽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圆圆，过了半晌，方才道了一个“是”。只是嗓音嘶哑粗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声音。圆圆想起小草曾说过，修炼凝血毒功还会损伤声带，眼中忍不住对他流露了几分同情之色。少年触碰她的目光，先是一闪随即迅速的低下头，不去看她。
　　霍擒龙又指着圆圆，半是命令半是陈述道：“那你可满意”
　　霍神隽这才又抬起头，目光停留在她额角的疤痕上，慢吞吞的吐出了三个字：“不愿意。”
　　这三个字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圆圆立刻急了，抢步站到他对面，追问道：“你不满意？我哪里不好了？你说嘛，你说了我就改！”她这一次可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怎肯轻易放弃。
　　圆圆的反应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就连霍神隽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扭过头退后了两步。
　　圆圆却紧追不舍的也上前迈了两步，“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你别躲我呀，咱们做朋友吧！”说着就想要去拉他的手。想到一碰到他就会被毒死，圆圆忍不住就弯起了眉眼。
　　而霍神隽对她的突然袭击亦是猝不及防，还来不及闪躲已是被她握住了手掌。
　　圆圆却立刻失落了，原来他连手上也裹着黑布，竟然是一点肌肤都不露。
　　想到自己不能被他毒死，圆圆都要急死啦！
　　她眼珠子乱转，目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这人浑身上下都被裹在黑布和面具中，独独这双眼睛露在外面，两个人面对面贴的极近，圆圆甚至可以在他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虽然听说他长得很丑，但这双眼睛可真是格外的好看。圆圆一门心思求死，此刻竟想也不想的踮起脚尖，亲上了他的眼睛。
　　耳畔听得苏千重一声断喝，“妙妙！”
　　圆圆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霍神隽震惊无措的眼神，紧接着他长长浓浓的睫毛便扫过自己的嘴唇，还痒痒的……
　　咦？依稀好像闻到了青鸠鸟羽毛上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
　　舔舔会更保险吧……
　　舔舔……
　　霍神隽整个人不由一颤。他原本满心想要推开她，那一瞬间却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张口结舌，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而穆圆圆，在穿越第四天，终于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含笑九泉的被毒死了——
　　才怪！

作者有话说

　　真的，这个梗我自己写的都萌一脸血！！！
不要太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