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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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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踏春山”。春暖花开时节,郦城人脱去厚重冬衣,携上三五家眷,或走亲访友,或郊外游玩,整个郦城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和乐景致。进了郦城城门向东,过了城中心的大牌坊,向南拐过一条巷子,便到了东西向的正阳街,街东头有一座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宅子,门口一对石狮子,门上一块靛蓝底的牌匾,上面写两个金色的大字——“镖局”,右边还有一行小字——“别无分号”。进了大门,绕过影壁是一个青砖铺就的大院子,用作镖局的演武场,再向里走上几级台阶就到了镖局的正堂。此时在正堂里,这家别无分号的镖局的少东家正带着一个小姑娘等在那。少东家陈季十七八岁,头戴方巾,看着像个书生,跟他一起的姑娘瘦瘦小小的,至多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听陈季絮絮叨叨地说话。
“咱们在这等会我姐夫,他才是镖局的当家的。自从我爹和我姐没了以后啊,镖局就靠他撑着了。一会儿你看见他,多说两句好听的,他这人吧……”
正说着,进来一个人,个子挺高,穿着长袍,手里拿了把羽毛扇子,看他似乎是刚刚起来,衣袍还没整理利索。他径直走到正堂的八仙桌前,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口凉茶。
“姐夫!”陈季笑嘻嘻地上前打了个招呼,把小姑娘往他身前推了推。
“这什么情况啊?不是回老家去奔丧了吗,怎么还带回来一个?”镖局当家人魏澧转过身来瞟了两人一眼,又低头继续去整理他的衣服。
“姐夫,咱们家不是有家姓冯的远房亲戚吗,就是住咱们老家村东头的冯阿婆,这是她收养的小孙女,叫阿凝。冯阿婆这些日子觉着身体不好,可能以后也好不了了,就求着我……”陈季停了一会,见魏澧没什么表示,继续说:“我想着,咱们不是缺人么,就答应冯阿婆,把人带回来了。”
魏澧整理好了衣裳,抻抻袖子,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把小姑娘来回打量一遍。小个子,瘦骨伶仃的,穿着一身改小了的补丁衣裳。巴掌大的小脸,脸色乌突突的,五官看不分明。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就是眼神直不愣登的,一脸呆相。长得最好的是头发,黑亮黑亮的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咱们是缺人,可是也不养闲人。你说说,她能干点什么?”
“啊,她……我觉得可以当个镖师!”
“镖师?谁啊?”魏澧以为自己听岔了。
“就是她啊。”陈季又把小姑娘往魏澧跟前推了推。
魏澧真想一扇子把他扇回姥姥家去,就这么个小姑娘,丁点儿大,还当镖师?
陈季看魏澧要发飙,赶紧解释:“姐夫,你别看她个儿小,她力气可大了,能把一头牛摔出去。”
怎么不把你摔出去呢?魏澧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些个小毛孩子计较,回头要走,陈季急忙追上去还要再絮叨絮叨,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二人急忙转身看,只见大堂里唯二的古董红木椅子已经报废了一张,碎木料散了一地,那个叫阿凝的小姑娘正在那里搓手心,见他们回头还冲他们羞涩地笑了一下,瞧那眼神还怪无辜的。
“你……”魏澧肺都要气炸了,抬起扇子指着阿凝,整个胳膊都在哆嗦。
“姐夫,姐夫,”陈季急忙按住魏澧的手:“你别生气,她是个傻子……”
“傻子你还往回带?!”
陈季让吼的耳根子嗡嗡的,还得继续解释:“不是,她原来是个傻子,现在好了,但好了没多久,还不懂事儿呢,教教就好了……”
“你当老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善堂啊?教傻子开蒙?”
“不是,姐夫,她现在聪明了,一教就会,学东西可快了。”
“老子没这闲工夫!”
“我知道您忙,我教,我来教……”
阿凝看他们吵吵嚷嚷你来我往的,知道自己是闯祸了,站在那里不安地搓着手,其实她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力气真的很大啊。看来阿婆说她已经好了的话是骗人的,她果然还是傻的。
“姐夫。”阿凝怯怯地开口。
魏澧和陈季正闹的不可开交,听见这声“姐夫”一齐错愕地看向她,阿凝霎时觉得压力很大。那个在路上碰见的弄坏了她相公玉佩的小娘子是怎么做的来着?阿凝一边回忆一边抬起头来,目光真挚地看向魏澧:“姐夫,对不起。”嗯,还要流眼泪,于是大眼睛一眨,泪珠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了。
魏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纠正她的称呼?安慰一下让她别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这么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他能怎么着?干脆,魏大当家一甩袖子,走了。留下陈季和阿凝面面相觑。陈季走到阿凝跟前,摸摸鼻子,安慰哭泣的女孩子这种事他可没有经验啊好不好?好在阿凝看魏澧走了,也就收住了眼泪,冲着陈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吧,咱们到后院去。”在镖局这样一个男人窝里,只有负责做饭洗衣的李婶是唯一的女性,陈季打算把阿凝送到她那里去。
“我真的能留下吗?”
“放心吧,我可是少东家,姐夫多少也会给我点面子的。”这话说着也不心虚。
“可是那把椅子……”
陈季倒没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没事儿。要不这样吧,就在你的工钱里扣,总会慢慢还清的。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我可是少东家啊……”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回廊,向后院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