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表姑娘》舒眉浅笑

11、四书

　　阳光从眼前少年的身后过来，给他乳白色的深衣罩上一层暖色，但即使再暖，他周身也如冰窖一般冷冷的。

　　谢盈困惑了一下，待看清是他，略微脸红了一下，道：“二表哥，这是要去哪里？去读书吗？”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书籍里。

　　朱凤祥看着她圆润的小脸，在日光下宛如透明一般，脸颊上起的红晕让她显得更加可爱娇媚，忍不住心痛如绞。他缓缓开口，声音微哑：“还有半年就要科举了，我想着准备准备，可能要走科举之路了。”

　　谢盈大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也觉得你很适合走科举呢，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且，而且，有时间，你还可以教教我家小弟呢。”说到最后，谢盈的脸更红了，父亲临终之前的愿望就是希望谢垣能出人头地，一旦有机会，她自然要去争取。

　　朱凤祥一下子笑了，少年苍白的脸上浮现的是真正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道：“以后我有了出息，一定会帮谢垣一把的，表妹，你且放宽心。”

　　谢盈点点头，福身道：“多谢二表哥，二表哥快去读书吧，还是正事要紧。”

　　朱凤祥道：“好”迟疑了半天，却仅仅迈动了一步。

　　“怎么了？”谢盈刚要抬步，见他没有动，疑惑地问，弯弯下垂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爱极了，朱凤祥攥紧了拳头，狠狠克制住自己去摸的念头，嘴唇嗫嚅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道：“他，他对你好吗？”

　　“谁，谁对我好吗？”谢盈刚问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领悟，道：“他啊，他……，呵呵，嘿嘿，哈哈——”谢盈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了，二表哥，我小弟刚才叫我，我得去看看。”说着，逃也似得走了。

　　朱凤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定定看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喂，盯着别人的女人看那么久，是不是也够了啊？”冷冷的话语里是浓浓的讽刺。

　　朱凤祥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刚从树丛里出来的朱凤锦，他没有说话，嫌恶地看了一眼朱凤锦，没有说话，微微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想要的自己不敢争取，却来鄙视别人的得到，你，也清高不到哪里去，何必惺惺作态。”朱凤锦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止住脚步道：“既然她已是我的人，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的，避嫌啊避嫌。”说完，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朱凤祥立在当场，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

　　————————————————

　　“姐姐，姐姐——”，谢垣一见谢盈立刻扑了上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谢盈一把抱住他的小身子，目光看向照顾他的小厮明路 ，明路慌忙道：“只是表少爷想姑娘了，才这样的。”虽然谢盈委身做了朱凤锦的侍妾，但谢垣还是被称作表少爷的。

　　谢盈蹲下来道：“是这样的吗？”

　　谢垣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姐姐，你去了那么久，以后都会和世子爷一起住吗？不和我一起住了吗？”

　　谢盈摸摸他的头，道：“这段时间都会这样的，而且，小弟你总要长大，不能总是和姐姐一起住啊，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啊。”

　　谢垣道：“那世子爷对你好不好，他那么凶，会不会欺负你啊？”

　　谢盈笑了起来，今天怎么总有人问这个问题，她点点头道：“他不凶，那都是装的，再说了，姐姐肯定能制住他，你看，姐姐这样……”说着谢盈拿手轻轻拧了谢垣胳膊一下，“这样很痛对不对，我一拧，他就怕了。”

　　旁边的明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又赶紧憋回去，谢盈狠狠瞪了一眼他，然后看到了谢垣崇拜的大眼神。那个意思就是在说“姐姐好厉害。”

　　谢盈松了口气，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四书来，这是刚才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房里有这本书的，她偷偷拿出来想着给弟弟没事的时候看看，那个纨绔男人应该不会看这类书籍吧，所以她敢打包票这是对朱凤锦没有用的书籍。

　　谢垣知道姐姐的心思，也知道父母临死之前的心愿，看到书，也十分高兴的道：“太好了，姐姐，读书才会上进，读书才会明理，以后我要好好读书才行，争取让姐姐早日过上好日子。”

　　谢盈果然十分高兴，摸摸小孩的脑袋，然后道：“恩，多用功就好，姐姐会想办法让你去学堂的。”她心里想着今天回去一定要催催朱凤锦。

　　谢盈搬进了清风阁之后，谢垣一个人住在了绿樱院里，绿樱院离清风阁不近，她有些不放心，想着要不要也让谢垣搬进清风阁里，反正清风阁的房间多得是，现在也没有女主人，等以后朱凤锦娶了正妻再搬出去也不迟。

　　谢盈一路想，一路走，没有留神，走到了庭院里的假山附近，忽然看到前面二夫人崔氏领着一个大丫头匆匆走过去，那丫头神色慌张，崔氏胖胖的圆脸上全是阴霾。

　　“你说这事如今这样了，陶管事呢，也不管管吗？”崔氏怒道。

　　大丫头半夏心慌意乱道：“陶管事一向都说没事的，没有想到这批货如今出了问题。”

　　“我看陶管事老眼昏花了，假的药材也分不出来了吗，那批货近八千两银子呢，也不是小数目。”崔氏简直怒不可遏，这几年这三房争权越演越烈，朱老太太跟人精似得，她一直想把陶管事的三丫头塞给朱凤锦做侍妾，不就是想笼络一下未来的家主，好让自己好过些吗。

　　半夏道：“夫人小声点，这还是在外面呢。”

　　崔氏气得半死，走得急了，气有点喘不上来。“赶紧回去，让陶管到偏厅去。”

　　谢盈站在假山口没有敢动，直到二人走远，才要出来，忽然有个石头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吃痛，低叫一声，然后回头，上面一个男人斜倚在树干上，嘴角笑容讽刺，道：“你看看你，偷听别人讲话，不是说君子之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吗？”

　　谢盈捡起石头扔了过去，他一闪，躲开了，然后人跳下了树来。

　　“那你呢，你怎么躲在这里，这不也是偷听吗？”谢盈不服气地问。

　　朱凤锦扬眉一笑道：“这是我家，我在的地方自然不叫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

　　“不要脸……”谢盈小声嘟囔。朱凤锦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的话，真有道理。”谢盈笑得天真无邪。

　　“什么时候会拍马屁了？”朱凤锦道，然后想了想：“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告诉一个好消息，郭先生这几天要招新弟子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

　　郭先生郭子安是当世大儒，只要读书人都知道这个人，谢盈两眼瞬间冒出了星星，“真的吗？”朱凤锦看着她，这样的喜怒形于色，还真是有趣的人啊。

　　“当然，我今天特意去问过了啊”他说，将特意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那太好了，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呢？”谢盈问。

　　“很简单啊，将四书背会了就可以了。”朱凤锦说。

　　四……四书，谢盈楞了一下，有些心虚，不会这样巧合吧，难道这书是他特意放在屋里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朱凤锦，看到他脸上坦然自若的神色，她放心了，想想就知道，这个臭男人哪有那好心呢。

　　“哦——”谢盈答应一声，跟着朱凤锦往清风阁走去。

　　进了屋子，朱凤锦道：“对了，我屋里有本四书，你找到可以给你弟弟看，是借的，你懂得，要还的啊。”

　　谢盈冷哼一声，道：“知道了”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忽然想起昨晚北院那边给她拿来了不少喜糖，她派人给谢垣送去一些之后，自己还剩了一点，想着谢垣爱吃，不如都给他拿去吧，她于是翻了翻，忽然发现，记忆中放糖的地方就剩下了一颗糖。

　　“咦，这些糖都哪去了？”谢盈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噗——正在喝茶的朱凤锦一口茶喷了出来，谢盈回头道：“干什么？我就随便说句话，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朱凤锦不自在地回过头去，神色尴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道：“我忽然想起来，我得帮你找找四书，你一会给你弟弟送去。”

　　“啊，不用不用——”，谢盈立刻道，开什么玩笑，坚决不能让他知道她拿东西，不然以后这屋子里丢了什么不都赖到她身上吗。

　　“你不是着急给你弟弟启蒙，上学吗，这郭先生的考试可没有几天了啊，你难道改变主意了，不用你弟读书了？”朱凤锦道。

　　“没有，才不是呢”，谢盈立刻否认，然后冲到他身后，将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特意放低了声音道：“你帮我办了这么个大事，多辛苦啊，不用现在找，一会我自己找就行了，我给你按摩按摩，放松放松。”

　　朱凤锦不置可否，却也再没有提起找书的事情。

　　这天半夜，谢盈忽然从梦中醒来，想起了那晚在树林里看到的情景，那个时候朱凤锦在哄小孩子手上的糖果。

　　会不会这糖果是他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