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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碧波粼粼,水天一色。一望无际的湖面上,随波飘荡的小船仿佛一座牢笼,将人死死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白玉堂面色泛红,强劲的药性令他浑身酸软,虚汗淋淋,只能强撑着同展昭并排坐在船篷下,默默望着平静的湖面,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临行之前,卢方已将事情的经过大略同他讲了一遍。一想到展昭内力全无,此去必定凶多吉少,白玉堂便恨不得立刻夺了小舟,载着他回到陷空岛。无奈,不要说展昭不会答应,便是自己,此刻也是有心无力、自顾不暇了。他拢目望去,宽阔的水面上一片静寂,方圆五里之内竟再没有其他船只出现。白玉堂心中了然,必是离儿以二人的性命相挟,让陷空岛撤了所有守卫,令他们畅行无阻。

      他勉力挪了下身子,凑近展昭,小声安慰道:“猫儿放心,四哥他精明得很,水上功夫无人能及,不出两个时辰定能找到我们。”

      展昭淡淡一笑,轻声回道:“只怕两个时辰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此话怎讲?”

      “你看船上众人,哪有半分警惕戒备的样子?离儿看起来更是成竹在胸。我猜他们早有打算,上岛之前便已安排好了。”

      白玉堂眯眼四下望望,果然发现展昭所言非虚,船上之人个个目不斜视,不见一丝惊慌。他低下头,正盘算着如何才能安然脱身,不意展昭忽然问道:“玉堂,芷敏姑娘为人到底如何?”

      白玉堂眼中闪过错愕,想了想,毅然答道:“有胸襟,有气魄,有见识,有担当,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的豪杰。”

      展昭微微颔首:“你既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白玉堂蹙起剑眉,正想细问,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面露惊讶,脱口问道:“猫儿,难道你本就不想与她周旋,要和她当面对峙?!”

      “你觉得如何?”

      “事到如今,倒不失为一个办法。”白玉堂虽口上认同,可脸上的忧虑之色却又深了几分,“就怕风波易平脱身难啊!”

      “玉堂,”展昭搭住白玉堂的手腕,恳切说道,“我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这次去,只盼能了结五仙教这桩公案,还死者一个公道。至于私情,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任凭芷敏如何发落,我都绝无怨言。你若懂我,就不要横生枝节。若是能侥幸过了这关,我便许你一生一世,再不放手。”

      白玉堂闻言,只觉又感动又心酸。好不容易盼来两人心无隔阂,坦诚相对,不想却又要经历如此劫难,一时竟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悲。他凝神望着展昭,点头应道:“好,就依你说的。不过,这事我也难辞其咎,若是受罚,当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莫要又独揽过去,一定让我陪着你,可好?”

      展昭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在白玉堂的灼灼目光下叹息了一声,道:“既应了你这一世,自当如此。”

      白玉堂听了这话,心中不觉松了几分,连身上的不适似乎都缓了许多。他轻笑一声,故作不解问道:“猫大人,这孤注一掷的事,还真不像你做出来的,转性儿了不成?”

      展昭闻言,不禁莞尔,叹道:“这一日一夜间,哪件事却又像我做出来的?!只怕日后,江湖上没了聪明机敏的南侠,只剩下一只捻风吃醋的御猫啦。”

      白玉堂抚掌大笑道:“能将你的本性激出来,我这锦毛鼠可不是徒有虚名吧?”他正说着,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板上。

      展昭见状,忙伸手相扶,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在我身上靠会儿,再不要硬撑了。”

      还未等两人动作,外间离儿的声音已冷冷传来:“白玉堂,虽然现在已经用药压制住了蛊毒,但你若再动情,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

      离儿率性天真不计礼数,话也说得直接,展昭却早已面色微红。他虽心中不舍,可又怕离儿所言成真,只得将白玉堂扶正坐好,自己默默又挪远了几尺。一时间,两人之间倒多出几分不知名的愁绪来。白玉堂怕展昭心思太细,又要胡思乱想,忙岔了话头,向离儿问道:“出来也有两个时辰了,芷敏她到底在哪里?莫不是在耍你白爷爷?”

      离儿冷哼了一声:“白玉堂,亏你还有胆子提姐姐的名字?!该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想想见了面怎么和姐姐解释吧。”

      白玉堂还要继续追问,展昭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白费力气。白玉堂只得悻悻地收了声,船舱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潺潺的水声从船底隐隐传来,却不知扰了多少人的思绪,平添了几许忧愁。

      小船又行了半个时辰,将近巳时的时候,却摇摇晃晃折返回来,在与陷空岛相隔二十里的一个小码头靠了岸。三人下了船,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午时来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离儿引着展昭和白玉堂穿过破败的庭院,走进正殿,空旷的大殿上,一名红衣女子俏立中央,衬着正午的阳光,鲜亮耀眼,正是已经失踪了一日的芷敏。

      芷敏望着立在面前的两名俊朗男子,眉目间早已没了往日含羞带怯的娇柔。她面色凝重,如水的眸子仿佛一渊幽潭,深不见底,更让人琢磨不透心思。见三人半晌无言,离儿只好悄悄走到芷敏身边,小声说道:“姐姐,我把他们带来了。陷空岛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快些吧。”

      芷敏闻言,点点头开口问道:“白五爷,展大人,今日请二位过来,只是想了结一些琐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既然敢来,自然就是有诚意的。芷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白玉堂对不起你在先,你想怎样,直说无妨,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不会有半点推辞。”白玉堂不待展昭回答,便抢先拦下了所有事情。

      芷敏却不看他,一双眼睛只盯着展昭,继续问道:“展大人的意思呢?”

      “芷敏姑娘,展昭此来却也是为了寻个结果。不过展某跟随包大人多年,向来以公事为重,不知姑娘可否体谅在下职责在身,先将那几件命案的原委一一告知,也好了结这桩公案?”

      “芷敏虽身处边荒、见识浅薄,可素来敬重包大人公正廉明。展大人既如此说,小女子自当尽心竭力。不知展大人想问些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中稍安,这才从容问道:“玄悲大师、淳于掌门和商大侠的死,可是与贵教有关?凶手又是谁?”

      未待芷敏出言,离儿早抢着说道:“那三个人是我杀的,你不要冤枉到姐姐头上。要找找我好了。”

      “离儿,不得无礼!”芷敏将离儿喝退到一旁,又转头对展昭言道,“这三宗命案的确与本教有关,不过其中却另有隐情。”

      “还请姑娘解释一二。”

      “半年前,五仙教被群雄围剿,元气大伤。师傅她心灰意冷之下,带领教众退回苗疆,还发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中原半步。”

      “这事在下虽未参与,却也略有耳闻。”展昭接道。

      芷敏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恐怕,你们中原的武林人士所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芷敏,此话怎讲?难道之后五仙教又出了什么事不成?”白玉堂又是焦急,又是好奇,忍不住插言问道。

      “五仙教的镇教之宝,乃是一本先祖传下来的医书,其中有许多五仙教独门秘药的炼制方法和药方。那三人对此垂涎不已,这半年来,数次索借不成,竟然在两月前,趁我师傅伤重未愈,悄悄带领门下的弟子到苗疆抢夺医书。混战之中,他们重创了师傅,夺走医书,还掠走了无数珍贵的秘药。师傅她回天乏术,三天后就去世了。离儿采药回来,发现教中遭此大变,一气之下就带人来到中原寻仇,杀了那三人,想秘密夺回医书。不想却被展大人发现了踪迹,一路追查到陷空岛,才生出这许多是非来。”一想到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傅无辜惨死,芷敏不禁眼圈泛红,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离儿一面抚着芷敏的肩头,一面接道:“这事和姐姐毫无关系,都是我带人做的,姐姐她也是昨日才知道此事。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找我好了,为何要去冤枉姐姐?”

      芷敏伸手拦住离儿,镇定言道:“离儿,这事也不怪他们。”转头再向展白二人,坦然解释道,“五仙教的圣女未出生时便已决定了,哪知我们出生时却是双胞姐妹,师傅和长老们怕教中起乱,便将离儿的身份隐瞒起来,平日只带着面具在我身边,传授的武功却一般无二。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你们认错人,也不足为奇。”

      展昭略一沉吟,试探问道:“既如此,昨日你听我说过之后,便已猜到是离儿姑娘所为,为何不当面说清楚?”

      芷敏黛眉微颦,冷眼回望,反问道:“展大人,难道芷敏在你眼中只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错,我叛师在前,离教在后,可也没到是非不分,苟且偷生的地步。我师父她既已在群雄面前立下重誓,从此不再踏足中原半步,就绝不会食言。如今五仙教却重现江湖,这其中定有原委。换作是你,会相信养育自己多年的亲人,还是相信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呢?芷敏不妨坦言相告,别说展大人当时无凭无据,就算是铁证如山,在我未见到教中之人问明缘由之前,也绝不会多说半句,更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五仙教!”

      “说的好!”芷敏话音未落,白玉堂已在一旁击节称赞,“芷敏,无论展昭如何想,这事上,我信你。那三个武林败类,亏他们在江湖上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背着大家做出这等为人不齿的龌龊事来,真是死有余辜!换作是我,也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白玉堂还未说完,离儿却忍不住责道:“这么两句就能讨好我姐姐,让她原谅你?白玉堂,你也太小瞧我们姐妹了!”

      “丫头,若是别人,只这一句话,我定会拔剑相向、讨回个说法才行。”白玉堂斜睨了她一眼,朗朗说道,“那些虚伪客套的假话,就算把刀架在白爷爷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吐半个字。刚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信与不信,与我无干。”

      离儿被他一阵抢白,顿时脸色通红,正要再开口反驳,芷敏却已先行开了口:“展大人,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我们这一干杀人凶嫌呢?”她嘴上虽如此说,可望向展昭的目光却多出几分讥诮之意,颇有些试探挑衅的意味。

      展昭不以为意,正色答道:“既然姑娘已将实情告知在下,展昭也实言相告,本来江湖上的仇杀恩怨,官府都极少介入。只是此次牵连甚广,少不得要请二位到开封府走一趟,亲自向包大人禀明原委,请他秉公论断。”

      “展昭,你现在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押我二人回开封府呢?!”芷敏微微一笑,悦耳的声音中却透着丝丝渗入骨髓的凉意。

      “以眼下的状况,芷敏姑娘若想带着教众返回苗疆,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展昭相信,五仙教的人绝不是没有担当的懦夫,芷敏姑娘更是女中豪杰。我猜想姑娘心中对此早有计较,否则你也无需在我面前坦诚一切了。”

      芷敏脸上现出一丝赞赏,但很快又变成了淡然的表情。她点点头,应道:“待了结了我们三人之间的恩怨,芷敏自会给包大人一个交待。展昭,你可满意了?”

      “好,一言为定,有芷敏姑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展昭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墨色的眼眸中闪过几许留恋,刚毅的面容也仿佛被三月的春风柔柔拂过般,渐渐绽出一丝不可觉察的淡定笑容。白玉堂心中暗惊,正要说话,展昭却早已决然地转向芷敏,朗声说道:“芷敏姑娘,你若愿将移情蛊的解药交予在下,从今以后,展昭任由你处置,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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