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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斗恶亲(修) ...

  •   “呦,我当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春福啊。”

      一道轻浮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只见一位身穿灰布旧棉袄的男子坐在柳氏的床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擒住罗翔林细弱的手臂,很是戏耍的说道。

      春福并未搭话,只见她冷着一张脸径直走了过去,而后在靠近那人的时候,右手突然往旁边一摸,抄起床边的棍子就往来人的身上抡去。

      罗川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本预想以手中二人威胁春福,但熟料春福发起疯来根本不管不顾,那棍子舞的又快又狠,罗川身上接连挨了几下,眼瞅着下一棍直冲他脑袋就要落下来,罗川赶紧松开手中钳着的二人,一边闪身躲避,一边破口大骂道,“春福你这个臭婆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罗家的地契在哪你赶紧交出来,要不然我带着人天天来你这儿闹,大家谁都别想安生!”

      罗川的姐姐罗苗儿先前嫁入了县城的赵家,这赵家与罗家一样,战乱之前都是东和县有名的望族,而且真要论起来,这赵家还不如罗家,因为罗家是乡绅,拥有着大批的良田,族人更是个个识字,而罗家只是做生意的,士农工商,显而易见。

      但也正因为赵家人好钻营,赵家在这十来年的动乱之中反倒保留了下来。

      前些时日这东和县的新任县令一上任,赵家人就赶紧与之攀交了起来,一来二去的,也就隐约得知了朝廷要重新统计户籍、划分田地之事。赵家二子能娶家道败落的罗家女,看重的又何尝不是罗家这大片祖传的良田?这不,罗苗儿经过夫家指点,昨儿个就赶紧回来与自家父兄通了气,唯恐罗家正房手中还藏着地契。

      春福也不管他吠些什么,只闷头抡着手中的木棍,似要将这些年自己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罗川不停叫骂,且一句比一句难听,但这依然无法撼动春福半分儿,也不知道这女人瘦瘦巴巴跟条木棍似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又挨了几下,罗川受不住了,便往大门的方向逃去,一边躲还一边说道,“春福你个泼妇等着,你若是一日不把地契交出来,我就日.日.上.你们家门,咱们看谁耗得起谁!”

      眼看那罗川跑远了,春福终于收了脚步,她立在大门口,口中喘着粗气,高声喝道,“罗川你个狗娘养的,你有种就尽管来,看我春福不打的你亲娘都认不得!”

      他们这边一来一回动静闹的不小,好在如今天寒地冻,便是有那好事的,也畏惧外面的寒风没有出来,春福骂完之后并不留恋,只见她倏然转身,利索的将大门闩上。

      “三嫂......”罗翔林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垂着脑袋,很是懊恼和自责。

      春福轻喘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和你春奶奶、二爷爷可都得指望着你护着呢。”

      罗翔林重重的点了点脑袋,年少的双眼中满是承诺的郑重,“三嫂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说了,走,赶紧进屋,我有个好消息要说给你们听!”一扫之前的肃穆,春福想起自己之前满心所想之事,脸上尽是由衷的喜悦。

      “什么好消息?”罗翔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颇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春福甜甜一笑,神秘道,“等到了屋里自会知道了呀。”

      罗翔林被春福的笑容弄得一怔,在他的记忆中,三嫂从来是不苟言笑的,当然,罗翔林也没怎么见过她哭就是了,在他惯有的认知中,这个三嫂是冷静的,是自己完全可以放心依靠的人,甚至是亦嫂亦母,但当春福露出这般如孩子般纯真的笑容时,罗翔林说不出来自己此刻心中的感受,热热的,又酸酸的。

      罗翔林恍惚间想起春奶奶和二爷爷说话的时候提到,过了年三嫂也不过仅仅只有十八岁......

      其他十八岁的姑娘家是怎么过的罗翔林不知道,可他的三嫂,却早已背负起了他们整个家。

      “翔林傻楞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进屋啊!”春福心急着要与家人分享这份喜悦,眼看罗翔林脚不动了就喊了一声。

      罗翔林抿了抿唇,双手紧握,恨不得自己可以一夜长大,足以可以支撑起这个家,他一定不会让三嫂等太久的!

      “什么事那么高兴啊?”柳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落满补丁的旧棉被,面上却是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她刚才差点被人取了性命的余悸。

      春福脚下轻快的来到柳氏身边,“好事!天大的好事!”就在柳氏眼睛一亮的时候,春福又雀跃的离开了,“翔林走,跟我去你屋里把二爷爷也抬过来,咱们大家要一起听!”

      罗翔林自然点头应是,二人合力,没一会儿就把二爷爷罗嘉收拾妥当背了进来。

      “春福奶奶,你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春福这般高兴可真是太难得了......”说来罗嘉的身子比柳氏倒的还要早一些,若非如此,那么人也不会胆敢这么放肆。

      柳氏也被春福抱着靠坐在了床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春福,她无奈一摊手,“他二爷爷,咱们还是一起来听听吧,春福这次可是憋足了劲儿让咱们大吃一惊呢。”

      “是呀是呀!”春福俏然应声,“你们可都得坐好了,待会儿别高兴的掉下来!”

      眼看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春福也不再卖关子,她事无巨细的将早上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春福,你说的可是真的?”罗嘉颤抖着身子,双目圆睁,又因为消瘦而越发显得大了,乍一看,甚至有些可怖。

      柳氏虽然没开口,但那紧紧握着春福的大手,以及泛红的眼眶,都无一不彰显此事对她的影响之巨大。

      春福重重的点了点头,“二爷爷,是真的,你看这新地契就在我身上,我这就拿给你们看!”

      当那一沓子崭新的地契出现在罗嘉和柳氏的面前时,二人终难掩激动的流下泪来。

      他们二人年事已高,不知道何时阎王爷想起他们来了,就得去地府报到,这一辈子生生死死他们看得太多了,如今早已是云淡风轻,甚至有时候实在过不下去了,反倒觉得死也是一种解脱。

      现在好了,有了这沓子新地契,再加上春福口中描述的世道变化,他们终是可以安心了。

      春福也禁不住哭了起来,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未免这些地契被外人搜刮走,春福是片刻不敢离身的。

      一家子哭哭笑笑发泄着胸口这么多年累积的郁气,但终究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儿,没一会儿也就停了下来。

      “春福,这些地契还是由你来收好。”罗嘉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地契叠好,递给春福。

      春福摆了摆手,“二爷爷,你是长辈,这些还是由你保管。”

      “春福!”原本和气的老爷子因为春福的这句话登时瞪大了双眼,“今儿个当着翔林的面,趁着我和春福奶奶还健在,就把这规矩立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春福就是咱们家的当家人,便是以后小三子......回不来了,便是翔林以后成了家立了业,这个家,也还是由春福做主!”

      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完,继而看向一旁的罗翔林,“翔林,今儿个你也表个态,你对二爷爷的决定有没有意见?”

      罗翔林连忙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道,“爹娘去得早,这些年若不是有三嫂在,咱们这个家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二爷爷你放心,我现在听三嫂的,以后也会听三嫂的!如有违背此诺言,天打五雷轰!”

      “翔林!”春福急道,“你都说的些什么啊?赶紧呸呸呸,跟老天爷说你之前说错了,求他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这一次......”

      “三嫂,我说的是真的。”罗翔林人小,但语气却很坚持。

      “翔林!”春福急得不知怎么好了,这等毒誓岂是说发就发的?

      “春福你就别急了,”就在这个时候,二爷爷罗嘉又开口把话接了过来,“既然这小子开了口,自得做到。如若不然,便是应誓,也是活该。”

      这些年春福为这个家付出多少罗嘉都看在眼中,记在心头。之前罗翔林还小,大家日子过的有一顿没一顿的,根本生不起旁的心思。可如果世道真要变了,好日子要来了,罗嘉就不得不为春福做打算。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在富贵面前,这一点罗嘉这些年可谓是看尽了。

      往后小三子回来了还好说,让他与春福重新拜个堂,堂堂正正的将春福迎进罗家,二人夫妻同心,将这日子过好了;如果小三子回不来了,春福既然担负起了罗家媳妇的责任,就必要有一份回报,最起码,属于小三子的那一份就是她的,谁都不许动!

      活到这个份上,罗嘉早已瞧得清楚,什么姓罗的不姓罗的,外面一村子姓罗的,有多少借机落井下石的,又有多少想看他们笑话的,罗嘉现在只认人,不认亲!

      “二爷爷......”说不感动是假的,老人家这样为自己谋划,春福心中感激的无以复加。

      “好了,”罗嘉拍了拍春福的脑袋,慈爱的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春福赶紧把地契收起来,外面那帮子狼子野心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这个档口......”

      听闻二爷爷的话,春福的心神本能的沉了下来,刚才光顾着高兴她就没深想,现在想来,那罗川上一次前来索要地契还是在半年前,怎么就那么巧的在这个时候又来了......

      越想心越沉,春福快速将手中的地契收了起来,面上却不想让二老为此担忧,一转身,又含着笑说道,“不管了,今儿个那么高兴咱们得好生庆贺庆贺!为了庆祝咱们来年就有白米饭可以吃,我去把那碗黄米煮来吃了。”

      似是已经瞧见了明年丰收时候的好光景,罗嘉和柳氏也都含笑应是。

      说来那碗黄米的来历,还是秋天的时候春福跑到深山里偶然发现的一片野稻子,因为无人打理,这片野稻子全部收下来也就堪堪不过两碗黄米。

      虽然这两碗黄米在以前的人家中也算不得什么,但对现在的人来说,却珍贵的了不得。想当初庄稼地一荒,直接就造成了大面积的饥荒,大家手里的余粮越来越少,饿极了就开始吃野菜,野菜挖完了就去吃草吃树叶树皮,到了冬日,连草都没了,甚至就发生了易子而食的惨事。

      粮食与现在的人来说,比人命还值钱,就这点黄米平日里春福自己根本舍不得吃,每次煮饭就撒进去细细的一小把,吃饭的时候就把那仅有的米粒捞给二老补身子,她自己实在坳不过了就喝上小半碗米汤,就这春福也觉得香得不得了。

      等到春福和要帮忙的罗翔林出了屋子,柳氏深深的看向一旁的罗嘉,“他二爷爷,谢谢你这么为我家春福着想......”

      罗嘉微微摆了摆手,“春福奶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春福是我罗嘉正房三子罗昱的媳妇,这些都是她该得的。”

      柳氏抹了抹眼角的泪,并不再说些什么,心中只愿这世道真如那文户书所说,真的要变了......

      而这边厢,就在春福干劲十足的准备做黄米饭的时候,乾清宫中,正一站一跪立着两个人。

      “罗昱,你可想好了?你当真心中想要的仅是那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斗恶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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