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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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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公司这些年亏损严重早已资不抵债,现在正面临破产。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纷纷自谋出路。我的三位女同事都是有家庭的人,她们可以回家相夫教子。经理李东准备自己打江山。李传明想去学开车。我呢,我要回哪里?我能干什么?
姥姥生前常说:人这一辈子就像槐软蛋(国槐种子),一圪节饱满、一圪节干瘪。现在,我又到了那圪节干瘪处。正是下岗大潮汹涌之时,我思来想去,觉得在本地毫无出路,打算去广州或者深圳打工。我跟家里透露这一想法后,遭到强烈反对,我母亲哭天抹泪的说家里养得起我,继父则说他帮我想想办法。
隔了一天,季平林来找我。我知道继父找他了。
“跑出好几千里去打工,不如到我那里干。我那儿缺个仓库保管员,你先去干着。”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去。”
“去我那里打工,跌你的面子?”
“不是。我知道你那里并不缺人手,你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因为我,让你额外开支,我心里过意不去。”
“难道你比我还清楚我那里的情况?——目前管仓库的就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休班什么的,还得让别人替。再说厂里准备扩大生产规模,招人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
不被逼到杠上,谁也不想背井离乡。意志薄弱的我,于是去季平林的饲料厂打工了。
我在厂子附近租了一间民房,上下班很方便。
季平林成了我的老板后,我对他客气起来。
一日下午他来仓库视察,等另一位保管员出去了,他问道:“谁让你对我这么客气的?!”
“你是我老板,应该的。”本来说这么一句就行了,我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季平林皱着眉头瞅了我一会儿,说道:“下班后去我那里,咱们好好谈谈!”
“我有事儿。”我说。我和他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经常出入他的住处,我总觉得不妥。
“什么事?”
“呃……我跟栾菊约好了见面。”
……
“跟栾菊见面”当然是个托词。栾菊现跟朱平林正在热恋中,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也知道热恋中的男女有很强的排他性,所以不会去自找没趣。
小时候对红蓝铅毫无好感,觉得它的色彩太冷太老气。若得到一盒蜡笔则会欣喜若狂;稚嫩的心灵喜欢稚嫩的颜色,偏爱桃红,桔红,柳黄绿等,每每发下新书,总是迫不及待的涂抹里面的插图。长大后却喜欢红蓝铅了;买了本绘画元曲三百首,一时兴起,用红蓝铅精涂细抹起来。
正涂抹的起劲儿,季平林不声不响的走进我的宿舍。
“你不是去跟栾菊见面的吗?!”
“唔……我记错了,不是今天。”
“为什么躲我?!”
“没有啊,躲你干吗?”
季平林挑眉瞪眼,“还不承认!”
“我这人天生上不了台面,只要是我的顶头上司,不自觉得就会对其敬而远之。”
“下了班,我只是你哥哥。再跟我生分,我就生气了!跟以前一样,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哦,好吧。”
“陪我出去走走。”
“你没看见我正忙着,不去。”
“不听命令。”季平林把我手底下的书抽出来放到一边。
“这是下班时间,你管不着吧?!”
“我还就非管管你不可!”
季平林扯着我的袖子向门外拽我,正巧被房东家的老太太看见。
“嗨!这是怎么了?!这是!”
“大娘,我是她哥哥!她跟家里闹了点别扭,我把她叫出去开导开导!”
“哦、哦,这么回事啊。闺女,你哥哥是为你好啊,你可不能这么拗!听大娘的,跟你哥哥出去好生说道说道!”
季平林对他的急智甚为得意,我怕他得意忘形以致走火入魔,便不辞辛劳的一瓢瓢的给他浇冷水,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好,没过多久,他就清醒的认识到他强迫我出来纯粹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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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季姗来饲料厂找我。她一看见我就开始哭鼻了,把我吓得不轻,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等她道出原委,我的心才落了地。因为一点芝麻大的事就哭哭啼啼,这一点她铁随我母亲。事情是这样的,季姗跟班里一个男生写情书,被老师知道后不点名的批评了一顿。虽然老师没有点名,但同学们都知道是谁和谁。其中一位女同学跟季姗同村,两人关系不好,她回家来跟其母说了,其母又跟别的妇女说了,后来就传到我母亲耳朵里。我母亲窝着一肚子火度日如年的挨过十几天后,终于把季姗“盼”回家。于是乎,季姗受不了她的数落,羞怒交加夺门而出,投奔我来了。
我好为人师,这下有了用武之地。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终于让季姗破涕为笑。季姗是赌气跑出来的,我怕家里着急,便带她一同回去。
“季姗有季荷一半懂事也好啊。”晚上,我去厕所时,无意中听到继父和母亲的对话。
“季姗到底还是小啊。”母亲替她的心肝宝贝辩解。不带偏见的说,是我母亲把季姗惯坏的。
听到继父的夸赞,不能说我无动于衷,心里受用的同时,也有点无形的压力,生怕以后做不好,让继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