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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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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这次的张家口之行确实是险,阿香在厨房里对着桂姨连比划带丰富的表情,把这20天形容的是如何惊险,日本人是如何地可恶又可怕。她说还好去的不是桂姨,不然真是跑都跑不动路。
阿诚斜靠在门框上听着阿香的描述,偶尔观察一下桂姨的反应。说到日本人怎么拽的二五八万地要欺负矿工还敢给大小姐脸色看的时候,阿香的小拳头捏地贼紧,摇咖啡豆的力气都大了好几分。阿诚看见桂姨的手背在身后,竟然也握起了拳头。
他突然开口:“桂姨,你也准备上山打日本人么。回头我借你件狗皮衣服乔装打扮下。”
“阿诚,别乱开玩笑。”桂姨紧张地道。
阿香更是做了个“嘘”的手势:“阿诚哥,你可轻点。大小姐在那儿还念叨呢,以后绝对绝对不许你和大少爷在家里穿那身衣服。”
阿诚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大哥的咖啡,你快着点。”
于曼丽先回去了。晚上,明家四姐弟都坐在明楼的书房里,明镜说着这次的张家口之行。明家矿多,张家口只是一处。那边虽然是敌占区,但是明家该打点的从来没少过,这些年也是一直算相安无事。然而最近,矿工频频被抓,又有日本人直接来矿区耀武扬威地说是视察。矿头觉得不妙,才通知了明镜。明镜赶到张家口后,对被抓捕的矿工家属挨个慰问。当然他们被抓的理由是千奇百怪,和明家矿表面上是没有任何牵连的。
待明台也赶到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家的矿山竟然半夜闹鬼,鬼身鬼影传了个有鼻子有眼的十万八千里远。矿工们住的本就离矿不远,动静闹得这么大没有可能不知道。有几个胆儿大的就扛着铁楸啊,棍子啊,再不济家里攒把菜刀什么的结伴去瞅个究竟。毕竟他们是指着矿吃饭的,要是真是矿有事儿,明家一封矿不干了,这年头儿他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啊。伸脖子遇鬼是一刀痛快,缩脖子挨饿那刀可就是钝的难挨了。
到底有没有遇到鬼是不知道,后来明台瞒着明镜也去探过一回,是什么都没遇到的。但是那第一批去的人却是无人回转,生死不明。
真是生死不明么?明楼和阿诚都看向明台。
明台轻轻摇了摇头,他去过日军驻地,因为没有时间预先打探地形,他也不敢探地太里头。他不知道为何这次两个哥哥这么放心让他来办这事儿,来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大姐,绝不能给大姐惹麻烦,自然就不能随便杀日本兵。他偷了身日本兵的衣服套了个近乎,也是问出了点大概。是见鬼了,见了日本鬼子!
明镜没有注意三兄弟之间的小动作,她叹息着靠在沙发上,拉过坐在身边的明楼的手,按在掌心里拍了拍:“这次回来,我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来张家口这矿是得关了。”
明家大部分的产业还是在明楼名下的,他是明家正统的继承人。
明楼回握住大姐:“大姐,明家的事我都听你的。但是现在,这矿是我们想关就关的了的么?贴补安置矿工那都是小事,只怕这事儿日本人还有别的想法。”
“后来呢?”阿诚插了句。
后来,后来就开始传得越来越离谱。任何地方都一样,只要和死亡和神鬼和失踪这事儿一沾边儿,总是会往更不像人更不像鬼更莫须有的方向去传,最后都是人自己把活路给堵死了的。
“后来听那边儿住的久的老人说是不是那什么峡谷里的妖气又出来吃人了,一百年了,时间到了。镇着的黄符也要换换人气了。”
明台的话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忍不住去算一百年前,1840年。1840年有什么事儿啊?历史学得无比好的明诚立刻就想到了,道光年间,第一次鸦片战争。
阿诚迟疑地问了句:“难道那里吃过人?英国人?”
明楼一巴掌就想削上去,什么时候了他还跟着说这些神秘兮兮的鬼话。哪知道明台就点了头。
“据说是有几个中国人和一队英国人一起在峡谷中失踪了,没见人退出来,也没在另一头看见过人。英国人是不知道,至少进去的中国人再没和家里人联络过。哦,对了,说进去的那阵子最初几天还能听到惨叫声,比上大刑更可怕的惨叫声,挖心掏肺那种。”
“你听到了?说的跟真的似的。”明楼冷哼了声,心疼地看看明镜。她的脸色惨淡不堪,眼底下透着淡淡的青色,想是这段日子都没有睡好。
明台这时候胆子又大起来了,他凑到明楼眼皮子底下微仰着脑袋问:“大哥,你说,这次是不是该轮到吃日本人了。百年轮回,谁在别人家的家门口横行久了都讨不着好,这事儿说不准靠谱着呢。”
明楼不理他,转头问明镜:“大姐,既然你跟我商量,那就同我交个底吧。落鹰峡究竟是什么地方,和明家有多大牵扯?百年之前,我们家的矿还没开那吧。”
明镜一愣,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落鹰峡的名字?”
“对对对,就是那地方,就那名字。”
明台在边上点头如捣蒜,可一听大姐的话,也是呆了一下。自己确实是并没有说落鹰峡的名字的。
明镜看着不吭声只是严肃盯着她的明楼,知道以他的身份当着明台的面有些话恐怕不方便说。事到这个份儿上,她没想到日本人会在这上面打主意。这次在张家口遇到的尾随,如果不是明台在,她真是有点慌了的。弟弟们都长大了,是有担当的男人了,不需要她张开母鸡般的翅膀去保护了。她替他们选择的路一条条都背驰了,可幸好,他们都还平平安安地在身边。现在轮到他们替她去开疆辟土,把她守在后方了。她有些心酸,又有种不怎么愿意承认的骄傲。
明镜的目光从三兄弟脸上一一掠过,每一个人都是一种嗷嗷待哺的神情看着她揭晓答案,让她这苦唧唧的心里猛一下都想笑出来了。
“落鹰峡到底在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条捷径,是从山腹里开出来的峡谷。传说中可以北至承德,南往重庆,缩短一大半的路程。但是入口在哪儿,出口在哪儿,没人清楚。百年前确实有人穿越过,大半都应该是死了,但也不排除有人活着出去,不然这条道的秘密不会传开来。”
一句北至承德,南往重庆,已是让明楼和阿诚变色,连明台都明白了。这条道是有多么至关重要,按行军路程来说,节省一大半路那意味着从天而降的奇兵,意味着后勤补给的压力的缩小。这一路会经过战区,甚至能进入重庆腹地,难怪日本人觊觎。这样的道,国共两边都是不想放过的。
“那和明家有什么关系?难道那条道上活着出去的有明家人?”
“估摸着该是有的吧。如你所说的,百年之前明家的矿还没有开在那儿,之所以从祖父这辈起在那儿开矿也是为了把那条道儿给封了。也确实是封了,百年来是不是有人找过我不知道,但没有人再找到过是事实。”
“可还是留有讯息,还是能找到的。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总是有迹可循,才会有人往来。”明楼向着明镜摊开了手掌,意思明确,要那痕迹。
明镜摇头:“我手上留有的不全,只是三分之一。而且就算拼全了,那也只是找到入口的地图,峡谷里面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没有人知道。进去也是送死。”
于曼丽说过,落鹰峡,那是让老鹰也会折翅的地方。
明楼摊开的手掌没有收回的意思,他坚定的看着他的大姐:“现在日本人已经闻到了味,你就是说没有他们也不会信的。有了三分之一才能去找剩下的三分之二,有了开始才能有时间。大姐!”
“大哥,你不会想去把这个给汪伪,给日本人吧!”
明台突然扑进明镜的怀里,用他的身体挡开了明楼的手掌,就这么紧紧护着明镜,怒视着明楼。明诚过去用力拉开他低吼:“你长长脑子,大哥会害大姐,会害明家么?”
“我….我怎么知道……”
明台是混乱的,从下午见到曼丽在大哥怀里开始,他胸腔里就堵着一股气,他没地方发泄,梗着个脖子,只觉得自己要闷得哭出来了。看看大姐并不是那么排斥将东西交给大哥的样子,他胳膊一顶挣脱了阿诚的钳制,也不跑,只是低头把脑袋埋到了手掌心里,声音呜呜咽咽的,像小时候拉着阿诚玩捉迷藏,结果阿诚一溜烟跟在大哥身后走了,就他一个人被留在了窗帘后面那样委屈。
“你们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我还是不是明家的小少爷了。”
明楼现在是没心思去管明台,他对明镜说:“大姐,这时间的钟表盘只有拨动了,我们才知道还剩多少,才知道怎么去争取。不然就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父亲说过,明家的子孙,只有朝前看的理儿,没有拿不起的人。”
明镜动容,又无比欣慰。
“据我所知,这三份也不远。一份在我这儿,我自当给你。一份在你明堂哥那儿,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拿到。只是第三份有点困难,我也不能打包票是在那儿。”
“哪儿?”
“做生意的人,白道离不开□□。每年明家都有上下打点,当年家变,除了大伯的照应外,那头往外放话给撑着也是一份情谊。道上的人讲的是义气,如果在那儿,当中必有一份诺。但是这个人的为人秉性,以你现在的身份,怕是难以得手。”
明楼心惊皱眉,脱口道:“青帮,杜月笙?!”
汪曼春从上回和明楼、于曼丽先后在DDS吃过牛排喝过咖啡后就喜欢上了这里,但她喜欢的不是牛排咖啡,而是角落里那两台角子老虎机。她可以在这面前一坐一小时,不停地投,不知道她迷恋的是赢钱后角币落下的爽快,还是图案在里头滚动前路未卜的时候哗啦啦的声音。她还喜欢拉那杆子,一下拉下去仿佛赢还是输的主动权都在她手上,然而事实呢?每次拉的时候她都是踌躇满志地笑,但只要手一松开,便是一脸掩都掩不去的怅然若失。
师哥给她的任务是在一个星期里抓满恒社30人,抓回来又不准她审,就扔在牢房里不能动。师哥不说原因,她也是真不敢动。自从除夕夜被他看到她拿犯人练枪子儿后她是再不敢了,尤其这些都还是他要的人。
可他要干什么呢?汪曼春现在只觉得威胁于曼丽是她走的最错的一步。将人送到了师哥面前,而自己和师哥之间却好像真的是一场气数已尽的梦,一本再也不能往后翻的书,是真的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