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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重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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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一向平静,却平静的不真实。晴旖终于在一个阴雨天等来了她一直等待的人,当今皇后。那个于家的骄傲,自小便是京城中的天之骄女。她祖父与父亲按朝列一品丞相,位高权重,她祖父更与陛下的亲父有过拜交,算的上是陛下的一位叔父。
“还以为你不会来。”晴旖将桌上的茶盏双手奉上一杯予她,接着便自顾自拿起茶杯来。
“你答应过本宫的,你违背誓言,难道本宫不该来问?”
“这便要问您了,您身侧的女官都在几个月后染了急病去了,如何一个微如蝼蚁的粗使宫女都能让我重新出现在陛下眼前?她是想活命啊,可以您的本事,当真杀不了一个背后什么都没有的宫女?”
听了这话,皇后不禁瞋目,“本宫的人办事不力,不过如今你既又成陛下的妃嫔,本宫很乐意来再找你交换。”
“臣妾愿以六宫为棋盘,自身性命为赌注与皇后相赌,若是臣妾输了,臣妾自当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若是您输了,从此以后,您不可再为难我身侧之人,不可利用世家之力妄害她们的性命。”
“西院之人已经入局,你以为你赢或输她们躲的了吗,陛下一向珍爱的便是婕妤,如今既然你愿意牺牲自己,几个奴婢本宫愿意成全。本宫恩旨放她们出宫,允她们许人家。”
“不过你赢不了。”
“落子无悔,既然还未开始,自然不可定下结果输赢。”
“婕妤原是聪慧之人,本宫何须多说,你的筹码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陛下的宠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
晴旖阖眼“妾等着那一天,与您再次相见,不论输赢,都可对坐共饮。”
这一刻,她与皇后似乎只是针锋相对的对手,一场博弈的开始,晴旖以为可以自己一力承担的一切,成就了她今后数年跨不过的鸿沟。几十条鲜血淋漓的生命,几十个烈火烹油,炙手可热的世家,全成了她们博弈间的陪葬品。原本世家与她们泾渭分明,可一场争斗有
着太多的不可知。
“你真的要如此?”敛霜缓缓走入,面上神色甚是担忧。
“争,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晚间里用过膳,晴旖找来木樨,遣退了她阖宫人。“我是想问你,可有女子在初夜之时,不曾有落红?”
木樨很是诧异“姐姐你是…?”
“按理说你的药便只有处子之身才有用,可为何那一夜我与陛下交欢,竟没有初夜的落红?”
“姐姐,你…你前几年连连受刑,又曾经连遭罚跪,大出血过几次,我的确不是妇科之类的圣手,可我也在书上看过,的确有可能便是之前因受摔,打等,这初夜便没有落红。再者,…再者…若是太…太轻了便也不会…”
晴旖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的羞腆,“陛下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清白,我那一夜已让他起疑,你们近日都要当心。”木樨一礼“知道了,姐姐也是一切小心。”
又过了几日,晴旖没有再受到任何打扰,谨晏亦没有来寻她,前朝之事世家之争又起,这一次远方的战事,随霍浅出征建功立业的乃是卫昭媛的亲胞弟,听闻他在战场上还伤了左臂,陛下大加嘉奖。而听说霍浅平安归来,晴旖也是安心的。这次跟着霍浅回来的还有一个异族姑娘。听闻她是异族王的女儿,因也偷跑去战场对霍浅一见倾心,是以一路追着他回来,也不担忧自己会成为战俘。
霍浅见到晴旖的那一日,天出奇的好,温暖的几缕阳光打在霍浅的侧脸上,而他仍穿着往日里的玄色衣衫。
“晴旖。”他望着她有些恍如隔世,然后沉稳的行一个揖礼。“如今也该叫您一声婕妤娘娘。”
晴旖也回以深福,面露端谨。“将军今日怎会在此?”
“微臣的母亲是宫中一位太妃的堂妹,微臣今日只是来请安的。”
晴旖听了他的语气顿觉酸涩,“说实话,是我对不住你。我答应你的,我都没有做到,我负了你。”
“你有你的身不由己。其实,就算你当真答应我,我也可以感觉到,你心里有另一个人。就算我们真的能…,你恐怕也不会高兴。”
晴旖的鬘发被微风吹动,有两根绕在她的眼睛边上,霍浅走近她,想像往日一样替她拭开,晴旖却猛然后退一步,看着霍浅的面上充满着失望,“将军,男女有别。更何况,将军知晓我如今的身份,你不应该再见我。我们之间,也只是那样。”
“哪样?”一个不同的声音冲入耳畔,晴旖看着谨晏面带不悦,与皇后,景昭媛卫氏一起走了过来。
霍浅与晴旖一齐拜了下去,谨晏只是免了霍浅的礼,晴旖从未拜过他这么久,直到最后便直接大礼跪叩了,霍浅想要说句什么却发觉是自己逾礼他才会恼晴旖。
“子深你将从前朝回去了,朕还以为你早回家见骊翎公主去了,没想到你还有心思与容婕妤闲谈?”
“微臣无意与那位公主,她如今虽住在微臣府上,但微臣只能与她有兄妹之情,其他的微臣并没有。若真说微臣的心仪之人,她也是个干脆直爽的姑娘,与微臣在一起时总是吵架,只是后来因为家中的安排,不得已嫁了富家子弟,那富家子弟妻妾无数,又时常流连于花柳之地,因此臣一直等着他早些去了,臣便能迎娶心爱之人。”
“就算你心爱之人夫婿去了,子深你就肯定那姑娘会放弃女人一身不侍二夫之礼嫁给你么?就算是那样,你不怕她受尽万人唾骂么?”
“微臣喜欢她,就会一直等她,无论什么时候她恢复自由身,微臣就会去找她。”
晴旖听他说这话时一直颔首,可总觉得他说的就是自己,万不可让谨晏知晓他心中人就是自己。那他方才这番话可就是大逆不道。
谨晏与霍浅并肩走了,皇后对着晴旖轻笑,卫昭媛并没有瞧她,始终目视前方。两人的裙摆滑过晴旖搁在膝上的手,晴旖感觉到一阵阵的隐痛。她安静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快有宫人来议论,说她私会外臣被陛下罚跪,更有的说的难听,说她早与霍浅有了什么,陛下只是忍着不杀她罢了,想让她跪死在这里。晴旖耳旁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听到了姐姐两个字,身子一斜,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就已是晚上了,辛夷敛霜坐在她榻边,看她睁开眼睛了才问“姐姐可好一些了?”
晴旖点点头,“他来过吗?”
辛夷面露难色,晴旖早已会意“原来他还是不信我。敛霜,我与皇后的第一步棋,还是我落了下风。”
敛霜握住她冰凉的手“棋盘上有输有赢,我们前头虽然落了下风,可只要赢在最后就是了。”
“陛下赏了不少东西来,姐姐要不要瞧瞧?”
晴旖并无兴致“搁起来吧,也许有一天会用得上呢。”
就这样,一日两日三日,一连七八日,谨晏未见她。后宫里对于霍浅和她的传言越来越多,此时,谨晏一道旨意派遣霍浅前去西疆镇平贼寇,而此时西疆集结的,是十万精兵强将。
他不能去。
他不能去。
这是晴旖心中最后的声音,转而她便起身,“我要去北辰殿。”扔下一句话便匆匆去了,留下辛夷彩珠等人都不知怎么,只有木樨还反应快些,“咱们随着去就是。”到了北辰殿,见门口并无人守着,她便自己启了门扉,只见谨晏坐在案前“你还是来了。”
晴旖径直一跪“妾必须要来。”
他的眸中有压制许久的怒火“你既与霍浅有了一番情意,何必再与我有那些,难道只是因为朕的权势与地位吗?”
晴旖阖眼“妾与霍浅之间,就算有情,也是兄妹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一种。他于我有恩,后来也说过要带我走,可他既然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为什么三年了,还能让您找到我?如果我们真心喜欢彼此,自当携手离去,他一个将军想要个西院婢女,难道还是难事?找个人周转一番,拿些钱财自可说那人死了了事。”
“所以,你还是承认,你与他一早相识?”
晴旖停顿了一刹,后也不带一点犹豫“不错,我们的确是在两年前相识的。他那时看重了妾的戏文,托人来找妾的名姓,随后便在西院遇见了妾,霍将军明月胸怀妾的确欣赏,他为国建功立业无数,妾一直以为能配得上他的当是大家闺秀,从未以为会是自己。”
“所以,你也与那些情窦初开的娘子们一样,同样仰慕着霍浅?”
“陛下,喜欢是不一样的啊。”晴旖蹙眉长叹。“人这一生可以喜欢很多人,喜欢也分好多种,可为何晴旖对霍将军的喜欢便就是男女之间的欢爱呢?那些未出阁的娘子心欢霍将军的才华,而并非是男欢女爱啊。妾对霍将军也当真只是敬仰罢了。”
“那婕妤今日为何而来?”
“妾为霍将军而来。妾既与他清清白白,便请陛下重新考虑霍将军出征一事,西疆的战事还没有到非打不可的地步,且那些人也没胆量再跨我国土一步,此时遣派将军不是上佳之选啊。”
只听砰的一声,茶盏落地摔个粉碎“你还解释什么?你为他都不惜说出这等话来,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北院南院的宫人都看见他在你房里过夜,你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亏的你还与你那几个妹妹做戏,说什么处子之血虚寒体,宋容晨,难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陛下。”敛霜与木樨随而入内,随晴旖一同伏跪于地。
“姐姐确是清白之身,霍将军于我西院那一晚,姐姐去时温房里睡了。我多年用药,也只可用处子之血做药引。若陛下不信,如今那里还余些,木樨可让太医院的人查证,究竟是否。”
敛霜也叩地答道“晴旖的性子陛下不是不知,她若有霍将军有了那个,还怎么会再见陛下,再与陛下一处呢?晴旖并非是不知礼义廉耻之人,她若真是,三年前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宁愿再次为奴也不愿依附皇后亦或是长公主殿下?”
“请陛下三思。”敛霜木樨同叩首再礼,而晴旖颔首,泪湿两行。“妾任凭陛下处置,可霍将军不仅是参与此事之人,更是建功无数的常胜将军,妾的命微不足道,可霍将军不一样。”
“退下吧。”他的声音里或有一声浅浅的叹息,晴旖跪了许久,头脑里已有些麻木了,木樨和敛霜提一步起身将她扶起来,晴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他低低一福,兀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