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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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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摩大殿的热闹场景,与落英阁的厢房乃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一个身影斜躺在桃花木的床榻之上,不适的动了动,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女仙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你听说了没,今年的论剑会上可算热闹哩!龙嫪师姐一上阵立马就把二尊上的弟子打的落花流水,为我们落英阁可算是争了一口气!”
“你小声点……若是被瑛苏师弟听到了,他背上的伤才刚好,又被师尊留下来,可真够可怜的。”
那谈话时渐渐从门窗边传进来,那身影微微怔住,又听窗外传来一声鸟儿的鸣叫,转头一看,一只红色的灵鸟正急速的飞了进来,停在他的指尖上。
“叽叽喳喳——”它吐掉口中的信封,扑打着翅膀急急的描述着什么,豆大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几分焦急。
悬摩殿中的所见所听所闻,它全都靠着动作传达给他。
人影不可置信的睁大凤眼,褐色的眸子里转而含着几分坚定。他小心翼翼的将信藏进衣袖里,轻轻刮了刮鸟儿的脖颈,屋内便被变化出一位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在床榻之上。
“你在这等我,我要去一趟苍虞山。”少年低着头,将鸟儿放在软榻上,轻轻一跃出了窗外,留下一位毫无生气的“瑛苏”与它在屋内相视。
他藏在假山后幻化为真身,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轻松的躲过巡视的女仙,正急速跑在屋檐边缘之上,咬着牙跃出了落英阁的结界之外。
苍虞山地势险恶,雪上尽是悬崖断壁,白雪覆盖,也不知下一脚会踩进哪里。
雪落得大了,山顶之上的拂霜殿近在眼前,终于,云雾中降下一架銮轿停在山顶上,轿中走下一位人,穿着一尘不染的月牙色锦服,银发飘在半空中,似要与这漫山白雪融为一体。
他面色平静的晲向瑛苏,望着这只在雪地中艰难行驶的白猫,白雪几乎将它覆盖,只能见一个白影缓慢的在雪地中移动,仅靠着最后的一力来支撑着它走下去。
“落英阁的弟子来吾拂霜殿有何事?”只听耳边响过一声温温的男子声音,身体被一双手轻轻抱了起来,抬眼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视,那双眸子微微一抬,凤目淡淡晲了他一眼。
瑛苏早已被冻得快晕厥过去,全身柔顺的皮毛上覆上了一层冰霜。此时因为勉强前行,昨夜的鞭伤已隐隐作痛,背上泛着红红的血光。
依靠着他胸。前的温度,瑛苏身体渐渐回暖,这才有了力气用爪子扒着他的衣襟,吃力的张嘴:“仙尊……求你……去帮帮寂喜吧。”
话说完,瑛苏这才抬起头,终于明白为何这苍虞山的风雪常年不停,也明白为何这样的人儿不愿露面。
乌发三千被一根白玉簪子绾在脑后,面如白玉,神色淡然平静,一双黑眸深邃不见底,他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生出一股清冷卓然的气质,好比这漫山白雪,称得他下一刻便要飞仙而去,让人神智恍惚。传闻浮莱山的二仙尊冰冷绝情,身患隐疾,容貌丑恶如牛,这才不愿与真面目示人,他这样的人……仿佛生下来就适合与这雪山相伴……
“汝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为的就是让吾救人?”耳边传来飘渺的嗓音,似云雾消散,似溪水流淌山涧,其中竟带着几分赞赏之意:“吾那日将你救上山,本是瞧着你仙姿不错,才将你交予元瑛,今日一看确实是没救错的。”
脑中晕沉,浑身的冷意快将他席卷,他仿佛掉进了冰潭之中……渴望着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在这时,他脑中跳出一张年轻潋滟的脸来,那少女插着腰指着他鼻子笑道:“喂,你这么弱,是怎么跑上山的呀!”
那位对着她咧嘴的少女,他本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几日不知为何,金色仙根重现在浮莱山响荡一时,同门的师姐饭后闲聊中总不忘带着“寂喜”二字,他这才知晓,原来山下的她名叫寂喜。
他在大火中迷失了方向,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晕倒前最后记得的是她卯足了气将他丢出去的模样,那蜘蛛精的道行比他们高上几千年甚至更多,他二人就算联手也不是蜘蛛精的对手。
可她,却在他张开眼后不见了身影,即使大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即使他在一片焦木中找寻着那抹瘦弱娇。小的身影时,遇到的人也不是大仙尊元瑛,而是二仙尊扶楚。
轿中的香炉中升起的白烟中渐渐幻化成一位娇俏少女的模样,那少女巧笑嫣然,拿着一根扫帚挥打,眨眼间又捂着头发,追赶着白烟幻化而成的仙鹤。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带着几分洒脱的灵气。
只见一只纤细的手抚上那白烟中少女的面庞,指尖微微发抖,又留恋的停在她眉心之上,那人轻轻呢喃着:“碧君……碧君……”
云雾消散,红日露出云外,悬摩大殿中爆发出更大的喊声,见那红影如同鬼魅般停在石盘上,如同血染的红纱裙随风摇摆,她只单手握着一把银剑,剑刃闪着白光,似是一条白蛇缠在她手腕上,正吐着红杏。
“扶楚尊上的弟子寂喜……再向龙嫪师姐请教……”断断续续的词句拼凑成一句话,站在红衣女子对面的少女半蹲在地上,额头上布着一层细汗,肩膀、胳膊、手腕上皆是被划出了血口,露出血肉,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捂着小腹不断流出血的伤口,寂喜勉强笑着抬头,露出一口好牙:“冒昧问一句,我与师姐可结过仇?”
“没有。”龙嫪斜晲了一眼高台上的二位仙尊,见元瑛抬起下巴,细长娇艳的眼中含着赞赏,与一旁的隐夙时不时交谈。而她那心尖上的男子正冷眼望着他,表面平静,可那双碧眸中翻涌而起的怒气却直逼她的眼底。
他在生气?堂堂一个二仙尊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窜上来的小妖精生气!!
越想越是生气,龙嫪咬着牙握紧剑柄,化作一道红光冲向对面的寂喜,只听见一声“喝”,对面的白影却快速在她眼前消失,下一刻在她身侧出现。
“小贱人,倒是只会躲!”龙嫪气急败坏,一个转身快若寒光地一剑刺过去,鬓边被削掉一缕长发,寂喜被龙嫪伸出来的左手重重推了一掌,体内血气翻涌,捂着嘴,血从指缝中流下来。
龙嫪还是不依不饶,抓紧机会再刺来一剑,寂喜瞬间笑起来,笑的灿烂,盯着那直面而来的剑锋笑道:“师姐莫不是欢喜隐夙仙尊吧。”
只见眼前的红衣龙嫪眼中闪过讶异,剑锋一抖,竟然划过她的右脸,粉腮上留下一道血痕。
寂喜也不躲闪,只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蛇鞭,她笑眯眯的挥鞭,凌空打到龙嫪的手臂上,那白皙的肌肤上便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鞭子拿过去的?!”龙嫪吃痛的瞪大眼,低头才看见腰间的长鞭已不见,此时台下一阵唏嘘,更多的是惊叹这白衣少女的小聪明。
故意挨打来让龙嫪掉以轻心,再以话语来试探龙嫪,从而留出时间来拿到她腰中的长鞭。
不得不说,长鞭比起长剑,确实要有优势的多,只可惜龙嫪自大,放弃长鞭的进攻转而用银剑来羞辱这位少女,落得这个反转。
“龙嫪师姐一心置我死地,心知长鞭不可杀人,所以才换用银剑不是吗?”寂喜忍着全身的疼痛,一身好好的衣裳也被龙嫪用剑挑得破破烂烂,血染红了大半个小腹,稍动一步,腹上剧痛。
她不知道原来她们口中所说的论剑会也需要拼命的,论正面交锋,龙嫪气红了眼,只知道挑她的软肋来进攻,她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龙嫪低声咒骂:“贱人!”
因石盘与天台相隔甚远,她二人交谈自然也传不到台上仙尊耳里,但下方的一举一动,元瑛和隐夙也十分关注。
“师弟,你好像很焦躁?”元瑛把。玩着手指上的红色扳指,红。唇吐息,观察着身侧男子的神情,“你也一起瞅瞅,本尊门下的首席弟子比起扶楚师弟的弟子,资质还算可以吧?”
隐夙转过头,收起眼中的怒意,转而淡淡一笑:“师姐说笑,老龙王家的公主怎么能和山野稚鸡相比,若不是看中了这点,师姐哪会让她当首席不是吗?”
话中嘲讽之意,傻子也都听得出来。
元瑛停在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仿佛在一瞬间与一位陌生人交谈,身边的人淡淡笑着,碧眸流转着几分琉璃色的光,正直直的盯着她:“不过,师姐一万年收服的万年蟒妖,制成的蛇鞭倒是让她用的极好。”
长鞭破空挥去,龙嫪收起长剑,慌忙躲闪而过。
“师姐这样不好呀,不是想杀了我吗,来嘛!”
面前的少女笑盈盈的走来,因为小腹被她一剑刺穿,此时不停的流着血,走过之地拖出一条血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仿佛是从地狱回来的修罗。
龙嫪极为可惜那条长鞭,却一下子冲上去,剑尖刺向寂喜暴露在外的手腕。
挑断你的手筋!看你怎么拿鞭!
谁知刚冲上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天地之间百鸟尖鸣,仙兽从云端上跳下,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天边的云彩之中,那团子云彩缓缓飘动过来,一只凤凰从云中展翅飞了出来,身后跟着许多仙兽,仙兽嘴中叼着一条金色的链条,轻轻一拉,一架散着金光的銮轿从云中被拉了出来。
寂喜盯着轿子,差点高兴的哭了出来。
她认识那个轿子!
那是二仙尊扶楚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