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薄裘

1、第 1 章

　　开头语：我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说它是故事不大妥当，毕竟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可能有些人不信（不信也别拿鸡蛋砸我，谢谢），就当个故事看好了，至于好不好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这个故事是用第一人称讲述的，但我并不是主角，很多环节也没有在场，大都是通过其他人的叙述和自己一些想像令其完整，所以可能有些细节不太精确，请包涵。最后一点，我经历的这件些事在当地挺轰动，还上了报纸，当然真实的内容是被我们有意隐瞒过去了。现在如实在网上发出来恐怕会对还在世的其他当事人产生一些困扰，所以我尽量隐去了真实的地点，时间和姓名，但请相信，整个事情大体都还没有走形，如果某位读者对这个报道还有印象的话，请保持缄默，我并不想哗众取宠，也不想给自己或他人惹来任何麻烦，只是事情过了这么久，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找些听众，倾吐。

　　先谈谈个人的情况，我叫杜喆（音同哲，这当然是杜撰的假名，不过隐藏了故乡的名字），虚岁二十四岁，在东北某大学主修生物，正奋斗在小硕爬向老博的艰难路途上，不良嗜好暂无，经纪条件一般。
　　好了，了解得差不多了，入正题吧。

　　事情要从今年五一说起。
　　五一黄金周有个网友从南方飞来看我，我们在水木上认识已经三四年，难得互相非常投契，平时也经常通通电话什么的，但见面还是第一次，四月中旬的一天我们在网上聊得兴起，干脆定下让他五一过来东北玩，说要拉着女朋友一起，“要多麻烦你啦。”我说行啊，来多少都行，东北大米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于是五一那天我就在机场接待了两位远方来客——单彬和他的女友，方玫珍。单彬真人和我在论坛里看过的照片一样，个子很高，瘦长脸，挺精神一小伙子，方玫珍则是那种典型的南方美女，娇娇小小的，普通话说得又软又好听，我一见之下就相当有好感。
　　当天晚上我在巴蜀人家给两位网友接风，觥筹交错间把接下来一周的行程交待了一下，打算先去看沈阳故宫，顺道去千山玩两天，最后再去长白山看天池。没想到单彬把脑袋一摇，说哥们，你的心意我们谢了，可这些景点以前都去过，其实这趟来我们主要想去阴络山。
　　这下说得我很吃惊，要不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这阴洛山还真难知道。它靠近边境不远，山势险峻陡峭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些年总有偷渡的和走私者出没，当地政府可能是怕影响不好，一直也没做什么宣传，想不到这俩南方人大老远的跑来看这么个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我。”方玫珍笑盈盈的接口，原来这位美女看起来娇小玲珑，实则胆子大得要命，平时最喜欢泡鬼故事论坛，不知从哪个坛子知道有这么座山，据说还盛产“好兄弟”，动了好奇心，非要去看看不可。我自然不相信鬼怪之说，不过也不反对，反正长白山之类名山大川的一年也总要去个好几次，难得朋友开口，这趟就当换换新鲜口味吧。
　　这天晚上酒喝得太多了点，第二天起来很晚，等吃完午饭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我开着从舅舅那里借来的奥迪一路向北行去，由于地形不熟，中间还绕错了一段路，终于在晚上六点多到了阴洛山下的县城，卷平。
　　事后我也想过，如果我们能早起一些，当天就登上阴洛，晚上趁夜返回，整个事情就完全不同。可世界上没有“如果”这回事，所以事情就不得不按照它既定的方向滑下去。

　　和全国大多数县城差不多，卷平县内也伫立了不少高楼，当然这种高层一般不超过十三四层，县中心有个广场，各色车辆，从旅游大客到手扶拖拉机川流不息，偶尔还能看到奔驰林肯的身影，一片流转的灯光中卷屏县照得热热闹闹的。我们开着车围着几条大街转悠了一圈，最终找了家条件还不错的旅馆住下。
　　这家旅馆是三层建筑，第一层是餐厅，二三层是客房。我们放下行礼，简单收拾后就去餐厅准备吃晚餐。不想到了餐厅，才发现里面一片杯盘狼藉，几个服务员急急忙忙的在拾掇着，看样子是刚用过婚宴。方玫珍到底是女孩子，对用餐方面还是很讲究的，怕这餐厅用剩菜打发我们，就提议去外边找个小馆子随便吃一口算了，我们两个男人当然没什么反对意见，也没开车，干脆就顺着门口的香兰大街一路向下走了下去。
　　五月初的东北还是很冷的，尤其是晚上，小风凉飕飕的，走不多一会就连我这个地道东北人都开始打哆嗦，而方玫珍早一头窝进单彬怀里去了，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那块“一家亲饺子馆”的牌子令我们有多激动，当下二话不说拔腿就进。不想一推门心就凉了大半。原来这个饺子馆看起来门面很大，其实里面地方很小，就四五张桌子还都坐满了人，我们正在犹豫，服务员早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也不容我们多说，就把我们和另一张桌子上的几名客人拼在了一起。
　　我们三个人本来有点不好意思，可那几位客人倒是挺大方客气，有个女孩还主动把装着蒜酱的调料瓶朝我们这个方向推了推，嫣然一笑：“没关系，坐吧。附近好像就这一家饭店。”我们称谢坐下来，等饺子的空档也打量着这几名显然也不是本地人的同桌餐友。

　　对面两男两女和我们年纪差不多，都是二十三四岁左右，看样子也象是学生。坐在两个女孩中的青年穿了件浅青色的西服，里面是件淡蓝的羊毛外套，脸孔黑黑的，但浓眉大眼，模样很标准，他左边是个穿短风衣的长发女孩，打扮得很时髦，正低头看着报纸，右边就是那个刚才把调料盒推来的女孩，也是长头发，不过用发绳缠起来，样子文文静静的，一双眼睛总含着笑，至于那个靠着墙的男生，正把头掩入肘窝里趴在桌子上打盹，根本看不见长什么样子。

　　这几位点菜和我们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工夫，几盘饺子是一起端上来的。那黑脸青年先给两位身旁两位女士夹了两筷子水饺，借着就隔着那个时髦女郎去拍那个睡觉的男生：“小杨，起来，饺子上来了。”却是一口京片子。他连拍了好几次，那个睡觉的人才闷闷的嗯一生，慢慢支起肘，抹了抹眼睛掰开桌上的方便筷子。我有点好奇的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比我们年纪要小一点，眉毛漆黑，面部轮廓很是英俊细致，只是看起来稍微有点冷淡，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要说能侃，那还得是人家北京人。对面的黑脸男就是个典型例子，只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就从韭菜馅饺子一直侃到芙蓉姐姐，最后绕到了当前变化莫测的伊拉克局势。这人嗓门既高，说话还挺逗，不仅成功吸引了身旁的两位美女，连我们几个都听得入迷，单彬还仗着自己有几分见识，跟着掺乎了几句，到底都是年轻人，用不多一会儿就热络起来，等到聊到都来自外地，特地来这阴洛山玩，眼下就住在香兰旅馆时，这热闹的气氛更达到顶点，桌上就象多年不见的好朋友终于相聚他乡一样，爆发出阵阵笑声。笑声中黑脸男向我伸出手，“我叫战松涛，XX大学助教，学建筑的。”经战松涛介绍，我知道这那个时髦漂亮女孩是他女朋友，名字叫张茵，另一个是他堂妹战筱蓉，和我一样是在读研究生，不过人家学的是热门的计算机；至于那个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的青年他倒没多说，只说这是我朋友杨越，你们叫他小杨就行。
　　战松涛是个非常开朗热情的人，等饭局结束时跟我争着结账，我没抢过他，有点不好意思直道谢，战松涛爽朗的大笑，“这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回旅店来两局？我那有扑克牌。”我和单彬也正愁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笑着应承下来，一边朝香兰旅店走一边继续天南地北的神侃。至于女孩子们，那是天生的社交专家，还没等我注意，三个女生早就笑成一团了。只有那个小杨的年轻人明显有点不合群，从夹克衫的领口拽出将MP3的耳机自顾自戴好，慢腾腾的跟在最后，并不曾多说一句话。单彬趁着战松涛不注意小声冲我说了句：“看来今晚上这牌局得要女生搭把手了。”我望一眼小杨拉在最后的身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果然一如单彬所言，等回了旅馆大伙纷纷搬凳子凑到战松涛的屋子里，那个小杨却从旅行袋掏出个什么东西，招呼也不打转身就出了门。我有点心虚，笑问了战松涛一句，“是不是耽误你们休息？要不去我们屋里。”战松涛好像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笑呵呵的一扬手，“没事，他就喜欢一个人晚上出去乱转，咱们来，别管他。”于是呼呼喝喝中，一场激烈的斗地主开始了。
　　我们三个男的和张茵MM在局中玩得是挺过瘾，那是山中不知时日尽，等我好容易回过神来看看手机，才惊讶的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一旁观战的方玫珍靠在单彬后背上微微打着瞌睡，战筱蓉勉强撑出笑，眼神朦胧散淡，这下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嚷嚷两声“太晚了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山呢，大伙儿散了啊。”几个人这才三三俩俩各自拖着椅子回到房间里去。
　　除了我之外几个人订的都是标间，张茵和段筱蓉住在同一个房间，战松涛就在我们打牌的这个房间，靠左一张床此时空空如也，想来是给那位小扬留的，只是这都十二多了，也不见人影，看他室友的模样也安之若素，真是奇怪。单彬和他女友开一个房间，只剩下孤家寡人的我独守单人房。
　　照说这一天又赶路又打牌，本来挺累，应该上床就着，不过我这个人有个认床的毛病，一换床就很难睡得着，翻来覆去好一阵也没见到周公，只好打开了电视机杀时间，心里又惦记怕明天起不来，越惦记越难以入睡，节目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熬得心烦了，就忍不住想到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看看夜景，乡下比城市空气好得多，星空一定非常好看。不过我眼下住的这个单间正处在这间旅馆的拐角上，就一扇很窄的窗户，因为冬天过去不久，窗棂上的糊纸也没揭下，上从里边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么想着，我就趿拉着拖鞋推开房门，来到长长的楼梯上，那里有一排临街的窗。

　　这个时候夜色极深，除了偶尔街上传来的车声之外，万籁俱寂，而作为一个经纪落后的县城，卷平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夜晚照明设施，所以虽然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紧临香兰大街，楼梯间却依旧很暗，只在五六米外才安了微弱的脚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