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93、chapter93

　　秦牧晟走向卫生间，却在脱离万腾文视线后立刻拐了个弯，走到服务区右侧的角落里，那里，一个高瘦的男人正在等着他，见到秦牧晟，他掀开帽沿，露出醒目的鹰钩鼻子，是几年没见的瓦西里。

　　见到旧友，他表情看起来很喜悦：“伊万，我就知道你肯定注意到了我，果然，这几年你没把功夫落下。”

　　秦牧晟冷淡地躲过他热情的拥抱：“不是说好不见面的？有事信息联络就可以。说吧，为什么来这里？”

　　瓦西里有些失望：“只是很久没见到老朋友，觉得有些想念，顺路来看看而已。我现在直接为爱玛莎效命，谁知道哪天出了任务就没命回来，所以能多看你一眼就少一眼，说不定哪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秦牧晟皱眉：“阿利亚把你送给了爱玛莎？为什么？她不是最信任你吗？”

　　“啊，信任啊。就是因为信任，所以才送啊，毕竟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留一柄利剑在身边也是无用，不如送给自己最重视的人，好歹也算为亲人做了点贡献。”瓦西里不在意地笑笑，“其实我也很高兴，毕竟身为一只鹰，却总被困在笼子里，不是件令人高兴地事情。”

　　秦牧晟眼神沉了下来，他注意的是另外几个字：“将死之人？阿利亚？”

　　“没错。”瓦西里耸肩，“就在上个月，她已经连续两次自杀，幸好都被救了下来。现在爱玛莎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振作起来。不过，在我看，希望不大，毕竟让她厌弃的是整个世界，包括她自己本身，没有人能唤回她生活的热情，包括爱玛莎，她最喜欢的姐姐。”

　　秦牧晟默然，他早知道阿利亚的抑郁早已深入骨髓，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但是，这一切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当初说好的……忽然，他脸色一变，狠狠握住瓦西里的肩膀：“爱玛莎是不是来了？她派你来拖延时间？”

　　瓦西里的神色有瞬间慌乱，没来得及回答，秦牧晟就给了他肚子上一拳，然后转身就跑。

　　“啊，可恶！还以为他过了几年好日子，警戒心早没了！这混蛋，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我还没说到关于老师的事情啊……”

　　秦牧晟此刻惊慌无比，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他飞快冲回大厅，就怕自己回去的时候发现万腾文已经不见了，却惊讶地发现他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他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看着万腾文的背影，一瞬间有些踟蹰，瓦西里悄悄走到他身边叹息说道：“爱玛莎从来只在资料里见过他，她只是好奇，想亲自来看一眼，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犯不着这么紧张。”

　　秦牧晟紧抿着嘴唇，眼光搜索大厅，看到角落里，爱玛莎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只是来看看万腾文？他回视爱玛莎，眼光里带着探询。

　　“伊万，你太敏感了。事实上，即使是当初那么关注目标的阿利亚，现在对见他也没有什么期盼，目标早就已经被遗忘了，我也是来正式通知你，对目标的观察可以结束了，你的任务完成了。”瓦西里拉低了帽檐，从他身边经过，“不管你怎么决定，我觉得你该回英国一趟，老师很想念你，你们父子，有多久没见面了？”

　　秦牧晟却拉住了他，低沉开口：“对我来说，他早已不是任务，不存在任务结不结束。我父亲那边，我会回去看的。但是，你们任何想动万腾文的人，都要做好和我为敌的准备。”

　　瓦西里噗嗤笑了：“伊万，你这是威胁吗？凭你，你能与整个PM公司，全球最大的军火商对抗吗？”

　　秦牧晟松开了手，嘴角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那让他看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在笑。那种表情让瓦西里无端觉得有些恐怖，竟然瞬间心里没底，觉得他这个威胁是认真而可行的。

　　秦牧晟收敛起表情，理了理衣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回万腾文的身边，看到自己盘子里只剩下肥肉，嘴角抽了抽坐下：“我回来了。”

　　万腾文抬头，冲他讪讪一笑，把自己盘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块鸡肉挑给他：“挺久啊，肚子怎了？受凉了？”

　　“没有，正好路上碰到个熟人聊了几句。你呢？这么久怎么没吃多少？”他默默把鸡皮剥掉，又将两块肉稍微多一点的鸡块送回对面男人的盘子里，却被他用筷子挡住。

　　“不用给我了，你吃吧。最近吃的有点多，觉得腻得慌。”万腾文推了回去，“其实点了就后悔了，不过想到可以给你吃，就算了。”

　　秦牧晟挑了挑眉毛，凑近点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你看到烤肠会腻味，不知道你看到鸡肉也会这样。要不等晚上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吃，说不定你就不会这样反感。”

　　万腾文：“……”

　　秦牧晟勾起嘴角坏笑，重新提起刚刚的话题：“刚刚我走开的时候你忙什么了？盘子里饭都没见怎么动。”

　　万腾文收拾起想暴揍他的冲动，咳了一声：“其实也是巧了，刚刚我碰到了阿利亚的姐姐，就是住我家对门的那个混血儿，我有跟你提过，她现在就在那儿……”万腾文抬头看向爱玛莎之前坐的位置，发现那里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奇怪，刚刚还坐在那儿的，走的真快。”他喃喃自语，“他们正好办事经过之类，就在这儿留了几分钟，不巧看到我，就顺便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走的？还真够赶时间的。”

　　秦牧晟眼睫颤动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垂了下去，盖住眸子里所有的思绪，不紧不慢哦了一声：“没见到，真是遗憾了。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我和阿利亚也好久没联系了，就顺便问了一下。她说阿利亚不太好，身体情况不乐观，让我有空的话，可以去英国看看她。”万腾文收回视线，很认真回答他，“你也知道，阿利亚抑郁得厉害，心理性的抑郁，之前我听说她家人为她请了非常高明的医生，以为已经好多了，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越来越严重。”

　　秦牧晟脸色难看起来，抬头认真看向万腾文：“你答应了？”

　　“嗯，当然。阿利亚是我朋友，有时间当然是要去看望她的。等我们回去，我就把工作处理一下，安排点时间去英国一趟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如果她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们说不定可以顺便在国外转一下。”

　　秦牧晟摇头，满脸兴趣缺缺的样子：“再说，先把这三天玩够。本来中午就该到青岛，没想到路上堵车，这下子又耽误了点时间，快点吃，吃完赶路。”

　　万腾文连忙哦了一声，话题打住。

　　之后的两天，万腾文就把今天路上的偶遇给全部忘记了，全身心投入与秦牧晟难得的外出放松中。

　　青山、碧海、红瓦、绿树，这是康有为对青岛的评价，而今这是青岛市政府的一个口号，“红砖绿瓦，碧水蓝天”，空气明净，阳光明媚。在这样的天气里游览青岛，万腾文从内心里觉得心旷神怡，光是从视觉上都有一种由衷的快感。

　　秦牧晟看来是做足了功课，两人用整整两天的时间把几个重要景点都认真跑了一遍，鲜美的海鲜也没有错过。果然，人活着还是得学会享受，整天工作不出来的那是傻子，活了一辈子也没什么乐趣。

　　今天他们再次来到游览的第一站----栈桥，这里也是青岛的象征。这道伸向大海的狭长走廊不仅是一道独特的观光休憩场所，更是一个绝好的港湾，据传奇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时期。

　　开车在栈桥上经过，从海上回顾青岛，蔚蓝的海岸线，金黄的沙滩，风格独特的各色建筑物，还有夕阳的余晖，构成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秦牧晟将车停下，和万腾文一起伏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开阔的画面，嘴角露出微笑。

　　万腾文听着海浪的律动，整个人感觉到莫名的安全感，恍惚在久远以前，他也曾感觉过同样的律动。那是母亲的心跳，是在母亲的子宫中居住时感受到的属于宇宙的律动。

　　不管出生以后经历过什么，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每个生命的胚胎，都是有安全感的，只是时日久了，面对世界的繁华与复杂，渐渐都遗忘了。只有当面对大海的时候，才会有一瞬的回忆，或者是错觉。

　　万腾文叹了口气，不由想起了很多事，包括叶天香。身为人群中的少数，他一直站在理解女性的角度看世界，他很理解自己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因为生活的窘迫，她选择像男人一样在社会上拼搏，或者也夹杂了偷懒的情绪，他的童年在爷爷奶奶和万景旭的陪伴中度过，这也造成他母爱的缺失，对女性温柔的渴望化成另外一种动力，让他不遗余力地去帮助社会上的弱势群体。

　　等到他长大了，因为某些事，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回到母亲身边，他们早已失去最开始的亲昵，变得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叶天香把在职场上历练出来的强势与好面子用来对付他，万腾文以沉默抗议，经过多年的磨合，他们终于取得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彼此互不干涉，只要不过界，这个过界里，是包括万腾文的性向问题的。

　　万腾文敢保证，只要他敢对家人说出自己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无法产生那种爱情感觉时，等待他的将是颠覆家庭的暴风骤雨。

　　他将目光转向秦牧晟，痴痴看着夕照投在他脸上，忽然觉得整个世界，也不过就是眼前的这点小。

　　只要秦牧晟的一个微笑……

　　他凑上前，第一次不在意别人的注视，不管海面上过往的船只里是不是有人目光正转来，也不管背后的路面上还有其他多少游客，他吻在秦牧晟的唇上。一个轻柔而干燥的吻，像是羽毛拂在唇角上，一触即逝。

　　秦牧晟眸中闪过惊喜，嘴角弯起笑了。

　　万腾文回他个微笑，然后开口：“秦牧晟，我父母也许会强烈反对我们的关系，和我在一起，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秦牧晟眼神定定地凝视他，夕照的金光泛得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温柔：“万腾文，你是准备好带我去见公婆了吗？”

　　万腾文：“……”他笑着更靠近他一点，近到可以分享他的体温。是啊，想把他正式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想让他正式站在自己的身边，不用再躲躲藏藏。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才行。

　　最坏的是什么？和家里断绝关系吗？

　　他笑了笑，觉得眼前的路和这大海的尽头一样，也许远到无法想象，但是，人总是为自己活着的，他不能为了父母强加的期望委屈自己，也委屈了相伴一生的爱人。

　　一辈子那么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快乐总是短暂，即使是一秒，也该拥有一次。而他，是个贪心的人，他希望这份快乐可以久一些，哪怕结局是灰烬，也要过程烟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