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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1 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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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我回了学校。一切都好像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变。
晚自习下课,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突然看见陆戈站在楼下朝我挥手,叫我过去。
我跑下了楼。陆戈笑问我:“这两天拉下的功课,可补上了?”
“嗯,问了文卓抄过了物理笔记。”
“那就好。”陆戈笑:“身体也好些了吧?”
“好多了。谢谢您,把我送到了医院。”
“没事。前一阵子压力是比较大,不要把太多事儿放在心上,心里不舒服,随时要说出来。刚交上来的物理作业做得不错,再接再厉!不过,给你一个小意见。”
“嗯?”我一怔。
“以后叫我不要用‘您’,听着太别扭!”
我点点头。
“老师。”我问:“您——你真的觉得,我真的可以考上……”
“嗯,真的可以。”他说:“相信自己,这不是你那天对我说的嘛!”
低头,心里突然一阵酸涩。冲到一棵大树下,避开了来来往往的同学,我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等我擦了眼泪,转身,陆戈就站在身后。
“怎么了?”他走上来。
“没什么。”
“没事,有什么就说出来。”
我看着他:“陆老师,我真的觉得,好多时间都被我浪费了。我追不上那个目标了,太迟了,太远了……”
“我给你说件事儿吧。”他问我。
我没说话。
“上周日,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有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地问我,为什么最后非得当了老师。我说,我喜欢当老师。没想到他当场就哭了。他当初是系里的学霸,和我是室友,这几年过得很成功,但他自己说,为了工作,他已经丧失了自我。很多细节我不便复述,但是,我听了以后,觉得很痛心。真的。做老师是我从大一就有的梦想。或许这个职业,不如他们搞其它的收入高,但我喜欢这种平平凡凡的生活。”他看着我说:“幼楠,其实人活着,只要追求自己本质最想要的,就可以了。有些人,即使将来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但如果没有踏实的心性,反而会跌得更重。老师今天说这些话,是希望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永远铭记自己最初的追求与梦想。‘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我希望你只要能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就可以咬咬牙,迈过去。”
“无论是什么困难,无论是什么坎儿,只要你愿意起步,一切都不算晚。”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口中默念,听他继续说:“如果你有空,不要总是拘泥于书本。要敢于走出去,要去旅游,去游历山川,河流。人生于自然,大自然要教会我们的,还有太多了。就比如,我特别想去西藏……”
“西藏……那儿也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真的?那我答应你,毕业那个暑假,我们一起到西藏看看。”
“此话当真?”
“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到时候,和文卓,陈封,袁小怡几个,一块儿去!”
他笑着看我,然后走近,拍拍我的肩:“复旦只是你的一个短期目标,你还有人生的大目标。相信自己,你可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你要清楚,自己上复旦,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怔住了。
“加油,好好干!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之一!”他又笑起来。
我破涕为笑。
“陆哥,谢谢你。”
“没事儿。”
正说话间,不知怎么的,就下起了雨。陆老师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说:“快回去!要是淋湿了,这么晚洗头干不了,要头疼的。”
“那你……”
“我车上有伞,不用担心。快回去!”他又笑。
我接过他手中的衣服,点点头,朝宿舍楼跑去。
第二天下午,物理课上课,陆戈走进教室。那天阳光很好,昨天手洗过的衣服中午就干了。我把它装在袋子里。课上,他一边咳嗽一边通知了我们,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选拔已经开始了。作为曾经得过全国二等奖的陈封和文卓和陈封,要参加这次选拔。
心里敬佩之余,有轻轻叹息。
下了课,我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陆老师的物理书里。“老师,很感谢您,抱歉让您着凉感冒了,这几天可要记得吃药。”物理作业发下来,里面也夹着一张纸条。“谢谢幼楠,不过你答应过我,以后不要再用……你知道的。”
尽管陈封和徐路的事儿,在我心头依然蒙上了阴影,但看着这些日子风平浪静,而且那天陆戈也跟我谈过话,我也觉得自己可以真的放下。已经把那本《心术》默默放在了他的桌上,他应该明白……
周四早上一到教室,班级里男生女生都议论纷纷,说,昨天晚上陈封和文卓狠狠打了一架。动静挺大,也不知道是那个多嘴的,告诉了班主任。现在两个人正在办公室门口立着。几个男生笑说偷看了刚回来,倒是没见鼻青,只是陈封的左脸肿了一半。
阮玉已经在叽叽喳喳地问和文卓陈封同寝的尹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尹扬只是笑,好像他们俩打架是一件热闹事儿:“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昨儿个陈封快要十点才回来,我们都埋怨他说再晚,寝室门都要关了。上次徐路寝室长就是因为随手填了个满数罚写了一篇一千多个字的检讨……他正笑笑走进来,文卓就把一本物理竞赛题拍在桌上,站起身子就给了他一拳……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文卓那样暴怒!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当初我们寝加上隔壁寝室整整四个人都没能把他拉开……”
“那……陈封还手了么?”另一个声音弱弱地问。
“你别说!陈封竟然一下也没还手!就像个羔羊似的,被文卓按在椅子上……”尹扬津津有味。
班里一下子就哗然了,大家猜想着,是不是和最近的“物理选拔”有关。正说说笑笑,
陈封和文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身后跟着抱了一叠试卷的谢妈妈。
“你们两人,后面站着。”谢老师阴沉着脸。大家慌忙闭口,回了座位。
陈封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他垂着目光,左脸肿了一块,眼圈微微地红着;跟在他身后的文卓,看不出悲喜,默默跟在他身后,在教室的角落里站定。
大家屏息凝神,听从老师发落。
“因为个物理竞赛的事儿,打成这样,至于吗!”谢妈妈严厉地说道:“资料找不到,不一定是别人拿了,不要盲目决断!还有,说话稍微注意一些语气,平时我就听见班级里总是有一些污言秽语,没管你们,现在倒好!直接上拳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从幼儿园一直讲到现在,你们都忘了吗,啊?多大的人了?高中生了!还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谢妈妈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两个,今天中午必须要把检讨写完!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一边!你们知不知道?打架是触犯校规的!要不是我护着你们,年级主任就直接两张违纪单下来了!你们将来要考什么大学你们都知道……尤其是陈封!你已经有一张处分了!能不能撤销,就看你以后表现……”
不知不觉,手里竟全是冷汗。早自习一结束,大家就纷纷议论,也不再管当事人在场。袁小怡默默拉着我一起去吃早饭。她是懂我的,知道我心里不好受,所以什么也没议论,也没说。
中午,他们俩先后上去读了检讨书。大家也逐渐知道了原因——按照他们所说,一切确因物理竞赛的名额而起。陈封前一阵子的一套物理竞赛教辅资料不见了,就认定是文卓拿的,于是便和文卓发生了口角,说了几句脏话,文卓就在陈封回寝室后打了他。
陈封在检讨的最后说,自己的教辅资料找到了,原来是落在书包的夹层里了……
两人默默读完,班级里一片寂静。
谢老师又登台,眉头皱着,却是微微舒展了开来。她板着脸又教育了一通,才让两人下去。
他们俩默不说话,走回座位。文卓走过我身边,脸上没有悲喜,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上课铃声打响,Randy走进教室,谢妈妈退了出去。英语老师把练习册发下来讲评,而我却始终盯着窗户。下了课,我转过身:“文卓,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陈封打架的原因,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抬起眼睛,“当然,不然呢?”说罢,又垂下目光。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脱口而出。
我看见他的嘴角翘了翘,随即抬起头,定定看着我:“你凭什么那么觉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因为几句脏话而打陈封。”我的声音在颤抖,把后面半句“而且如果是那样,陈封也绝对会还手”咽回肚里。
他笑着摇摇头。
“文卓,你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变了……”我喃喃。
他听到我的话,眼中一震,问:“你觉得哪儿变了?”
“你变得……沉默,变得不爱说话。我时常不知道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或者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变化……”我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可又响起来:“我知道的,可能在那封信之后……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隔阂。这种隔阂,从学期初一直到现在,我知道,你也一定一定能够感觉到……”
话说到此处,我的心凉了起来。文卓,应该是知道陈封和我的事儿的……
我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他看着我,笑了笑,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典。他把它熟练地翻开——似乎是看着页码,他从里面抽出两张被塑封了的花瓣书签,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惊住。
“你忘了?我信里说,要给你的木槿花瓣书签啊。”他淡淡地笑:“你的话提醒了我,我还没有给你。”
我怔了怔,他把书签递给我。
接住。那两片书签红红的,是太阳的那种红。由于是塑封过的,所以颜色就如同花开时那样艳丽。我没有细看,低头:“谢谢。”
他问我:“你觉得,我为什么和陈封打架?”
我低下头。虽然心里隐隐有一点猜测,但还是说:“我不知道。”
“幼楠。”他叫我。
我抬起头。
“这是一个秘密,我答应过他,谁也不告诉。你现在可以任意猜测这件事,因为——它可以不关你的事。而且,你的任何猜测,都比它的真实原因好。”他轻轻地说。
我震惊了。
“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笑。
手里紧紧握着两枚书签,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话?”
“因为——我只在意自己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他轻轻说,嘴边依旧是那抹微笑。
这一周就这么匆匆过去。陈封从那天以后的一周内,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而徐路,也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再无一言。
我把文卓送给我的花瓣书签,夹在了物理书里——一说到“木槿”,我还是会想到陆老师。而直到那一刹那,我才发现每张书签后都各有一句话。
“不要忘了最初的梦想哦。”
“要每天开心。”
经过了一周多,大家也都渐渐把打架的事儿忘了。最后的结果,文卓成功入选。大家鼓掌恭喜,却忽视了角落里落寞的陈封。
下了课,他站在走廊边,遥遥望着远方。风吹过他的衬衫,衣角翩翩。
恍然间,我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正想叫他,却突然发现,一切不再是从前,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记忆那样短暂,却那样深刻。直到现在,我还习惯地以为,那些悲伤不曾发生,只是一场噩梦。
转过身,正要离去,陈封却叫住了我。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
“很吓人是不是?”他自嘲地问。
“嗯?”
“我的样子——现在是不是很吓人?和你记忆里的陈封,不大一样吧。”他笑。
我垂下目光:“陈封,其实……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刚说完,却又想起文卓惊心的话语,手心泛起一阵冷汗。
他不再看我了。
我咬咬嘴唇,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陈封,其实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徐路吗?”如果你喜欢她,真的喜欢她,现在为什么又把她放在一边呢?会不会,你当初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心灵上的慰借……
我幼稚地以为,他会回答出我猜测的答案。
“你真的想知道?……”
“你以前真的不知道吗?……”
他连续地问了我两句。
我“嗯”了两声。
他笑了笑,点点头,对微微颤抖的我说:“没有办法,我的心——我自愿封尘,谁亦奈何不了。”
很奇怪的,那天,和我说过话的他,性格逐渐恢复了。他开始重新喜欢说话——像当初那样。而且,他又开始和徐路聊天,教她题目了。
而徐路——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年级主任把她换到了另一个拼班寝室,在那里,她也找回了自信和快乐。除了阮玉几个,大家也都渐渐把隔阂的冰雪消融了……
而文卓,变得更爱看书了。而且,他和陈封的关系,也逐渐修复。后来,他们就又在一起讨论题目了。陈封还对他笑,说,当初之所以比他高,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粗心错了一道8分的计算题。
妈妈最近总是与我说说笑笑,交流分享在公司里的事儿。她对我说,社会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课堂。许多事儿,你看似闯不过去,其实咬咬牙,也没什么。
到了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鉴于陈封和徐路在各种大考小考中成绩还算稳定,同时为了未来人生考虑,经过慎重决定,学校撤消了对他们的处分。
嗯,看来——一切都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眨眼之间,一切就这么悄然溜过去了。在礼堂参加完结业典礼,回了教室,大家互赠着礼物。前一阵子,同学录满教室飞,现在,大家正一个个拥抱着,有些女生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但接下来,我们班级——2015届4班的最后一次小文艺班会,还是带给了大家无尽的欢笑。PPT是我前一阵子熬夜做好的,主持人是两位班长。每个寝室都上去表演一个节目——当然,个人的也可以。我们寝室——袁小怡,李宇欣,陈妍,我,一起上去唱了两首歌——《友谊地久天长》和《时间煮雨》——颇有一番《小时代》里的意韵。看着下面坐着的、笑着的我昔日的同学,一时感慨万千。文卓,陈封,徐路,陆老师……
陆老师此时正举着一只单反对着我们,我不禁笑了笑。一时间,所有的记忆涌现。那些从初三就有的欢笑泪水。我多希望,到了高三,即使我不修物理,也可以遇到这样一位老师啊……
恍恍惚惚,我又想起了那个梦境。木槿花海,陆戈的笑……
我们像《小时代》里的的四个姐妹一样,手拉手,高高举过头顶。
“今夕何夕,青草离离。明月夜送君千里,等来年秋风起。”
等回了座位,王静怡对我笑:你们寝室还真像“时代姐妹花”:李宇欣是长发版顾里,陈妍是长发版唐宛如,你和袁小怡是短发版林萧和南湘……
接下来一个节目是男寝209和211——文卓他们两个连着的寝室。他们的节目,是“看情景,猜老师”。英语Randy怒起来爱拍桌子;谢妈妈喜欢说“我的股票又跌了……”;化学老师李新的口头禅是“你们这帮小东西哦!”……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班级里充满了回味的温馨。而让我大跌眼镜儿的,竟然是——文卓也上场了!只见他站定,做了几个富有代表性的动作,大家就笑起来,异口同声:“陆哥!”——“大家可以叫我陆哥,而不是陆戈。”我们依旧记得,陆老师在第一节课上就这么说,两年了,大家都早已习惯,也非常喜欢这样叫他。而他上课那几句“来来来看这里看这里啊我在前面不再你的桌肚”,“物理,就是悟理”,“你们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人在阶下不得不低头啊,将来你们谁当个教育局长把这规矩给去了吧”……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角落里,陆老师笑了。文卓也笑笑,走回了座位。
大家其乐融融,陈封只是静静地作为节目里的“同学”,坐在椅子上,轻轻地笑。徐路坐在班级的角落里,拿着一张纸,遮着脸,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流泪。
是啊,谁也不知道,到了高三,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被分在一个班里?尽管听说,他们俩都要加物理。
整个文艺班会的最后,陆老师又被轰上去,来了一个节目。这时候,李新老师也来了。他正想要站在门口,笑看陆老师,结果被一起拖了进来。两人一起在班内腐女们的呼声中,唱了一首《十年》: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班里各种怪叫,呼声,李新老师哈哈笑,可我却看到,陆老师虽笑着,眼里却笼上了一层落寞。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班里很快就有人大叫。
“让你们陆老师来一个吧!我还有点事,先走啦——祝同学们——高三加油!”李新老师笑着摇摇手,和陆戈打了招呼,又和站在一边的谢妈妈低语了几句,就出去了。
大家直呼不过瘾,让陆老师再唱。陆老师说:“那就再来一首《往事随风》吧。”
这是一首老歌,时代经典,我常听爸爸唱过,尽管他五音不全。班级里明显有很多人对这首歌不熟悉。陆戈跟着信息委员放的音乐,唱:
你的影子无所不在
人的心事像一颗尘埃
落在过去飘向未来
掉进眼里就流出泪来
曾经沧海无限感慨
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
让心春去让梦秋来
让你离开
舍不得忘
一切都是为爱
没有遗憾还有我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
昨天花谢花开 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痛
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我听着,听着,心里又难过起来。
一曲终了,沈珂璺哭了。阮玉在一边安慰她,我知道,她想起了尹扬。
苦笑着,我看见陆戈从台上走了下来,表情有些凝重。
文艺班会最后在一曲《朋友》中结束了。大家又开始哭,而且哭得更加猛烈——这一次,离别,真真正正地到来了!但我没有流泪,袁小怡也没有——她此刻正到处找人自拍。
正在整理今天又飞来的几张同学录,陆戈叫我出去,递给我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是雅莎卡的星空系列。
“毕业礼物,陈封和文卓都有。”他笑笑,等着我接过。
我低下头,说:“其实,陆老师,应该是我感谢你,让我当了课代表……”
他笑:“里面还有话,你拿着吧。”
我接过,说了声“谢谢”。他正要转身离去,我问:“老师,您——你会带高三么?”
“有可能吧。”他说了这句话,就转过了头。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的初二。那一刹那,在说不清的伤感里,我的心里居然有小小的自豪和骄傲。
我低头理着东西,再抬头,陈封已经走了。
手上,拿着那本又出现在我桌肚里的《心术》,看着他空空的课桌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天,我明明已经把它默默放到了陈封桌上啊!怎么会……陈封,陈封……
回家的路上,怀里抱着那本《心术》,我不停地猜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想了很多种答案,我觉得这样一条最为合理:或许是曾经有个同学,见我在班级里看过这本书,故而记下了。当它被我悄悄放在陈封桌上后,又被下课几个喜欢在教室里重重撞撞的男生给撞下了桌,刚巧那个同学看见,就轻轻捡起,塞进了我的桌肚里。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尽管后来,多年以后的尹扬告诉我——那其实是陈封静静看了许久后,把它塞回了我的书桌。
就这么散了,走了。那些两年之间的所有记忆,都在照相机里定格。
我们最后一起,唱了一遍校歌;最后一起,经历了一场结业典礼。
或许到了高三,还能有同学再见,再成为同学。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记忆,已经在这里终结了。
回到家,我打开了大家互赠的礼物。看到同学们在礼物里装着的、放着的临别赠言,心里暖暖的。
我打开了陆老师的笔记本。扉页上写了一段话:
非常感谢你担任物理课代表时勤恳的付出。希望你能够在高三,继续努力,获得真正的自信。不要过分看重名次,只需要和自己比较,愿你能够记住这样一段话——那也是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的。“如果说要把每一个孩子量化,那么他们身后所带的单位是不同的。在物理里,不同单位的量,是无法比较的。”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够努力努力再努力,考上心仪的大学。
那年八月,当我再一次迈进校园,一切都已经变了。走过“高三(1)班”,“高三(2)班”……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庞。他们朝我笑,我也超他们笑。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走了许久,把十二个班逐一张望——我在物理六班见到了文卓。他依旧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看书,如同他给我留下的最初的印象。
不知不觉,又在五个物理班前走了许久——没有找到陈封和徐路。
走到九班化学班,袁小怡从里面冲出来,紧紧抱住了我。她一脸的激动,对我说:“幼楠,幼楠!我的天啊,这是做梦吗?我真的和他分到一个班了!”
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我看见曹莘从门口走了出来。
“曹莘……也在这个班里?”
“是啊。”袁小怡说:“在九班的,原来同学里就只有我,曹莘,沈珂璺还有尹扬……”
正说着,我看见顾子一背着一只粉红色的书包,与袁小怡擦肩,走进了九班教室。
回到了自己的班级——依旧是高三(4)班。走进去的时候,有一种恍惚,好像坐在里面等待着相聚的同学们,还是原来的那一群……
但一切,都已经变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走在校园里,我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
路过那个旧日的的小苗圃时,原本的一切不安,都烟消云散。陆戈正站在那儿,好像是专门等我去。他朝我笑着,身边的木槿花正随风摇曳,泼泼撒撒,好看极了。那一刹那,我知道,我不用再恐惧,我从来不孤单。我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会永远有属于他的记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