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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晋江首发 ...

  •   起初的氛围被沈榕那句话搅和的一干二净,加上后来两人着实没什么说的,那旁的苗苗姐早就忘了给两人制造机会这一茬。

      闲着没事干的她瞅见沈榕衣服上花花绿绿的补丁,贱嘴巴张口便笑话起来,“沈榕,你这手艺不进反退啊,衣裳缝的也太丑了。”

      姑娘家的毛毛躁躁,说话不经大脑,咧着嘴巴只顾自己笑。

      知情者的苗苗爹差点忍不住,硬是憋住笑容,看了看阴沉着脸蛋的苗苗,甩了他姐一脑壳子,“人家缝的衣裳怎么了,不是挺好看的吗,你连自己的衣裳都不会缝,还有脸笑话别人。”

      苗苗姐格外不服气,梗着脖子,“大女子家缝什么衣裳,那都是男人做的事儿。”

      “就你有理。”

      沈榕这会儿同样发现了山雨欲来的苗苗,赶紧咽下嘴里的馍,跟着接话,“我觉得这件衣服缝的格外好看,你说是不是苗苗?”

      苗苗重重冷哼了声,瞥着他姐的目光不善。

      两人同是打光棍,沈榕找不到夫郎是外因,他姐那完全是内因!活该!

      歇息好了,众人接着上午的活干。

      这时候粮食产量不高,就靠着多种地养活一家人,平日里除草施肥忙活整年,只等着短短几天的丰收,白居易的《观刈麦》说农家少闲月那是半点都没错。

      一直忙活到天黑,众人才收拾东西回家。

      沈榕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她道过别,将舅父硬塞过来的两个馍揣在袖子当晚饭,便匆匆赶往镇上的粮店。

      店里还有大笔账单等着算,不能耽搁时间。

      夜半挑灯算账到大半夜,总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孙老板早就料到会这般,老早便在后厢房给她腾了间地方,好歹有张床板睡。

      月上枝头,躺在床上的沈榕睁着双眼睛,半分睡意没有。她并不担心爹没吃晚饭饿着,只要手头有钱,他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清冷的陌生屋子里泛着凉气,身上薄薄的被褥好似怎么都暖不热。

      停了会儿,她干脆披上外衣,推开门去看房外的月亮。

      苏轼曾经有个晚上睡不着,大半夜去找朋友怀民,两个人并肩在院子里看水中的月亮,为此还特意写了篇文章。

      她也睡不着,但她没有一个像张怀民那样的知己可寻,只能自己坐在院中的青石台阶上,独自仰起头。

      或许那个钢筋水泥的异世界在这天,也会有这样凉薄的月色?

      将近二十年重来一世,许多曾经鲜活的画面都变得模糊,像是场光怪陆离的大梦。

      当天晚上,沈榕返回屋里躺在床上,真的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从姗姗学步咿咿呀呀的小婴儿,长成一个风姿俊朗的女子。梦中的母亲是个温和善良的人,父亲尽管挑剔,一家人却算的是和和美美。

      六岁那年,母亲忽逢大病,不久便撒手人寰,父亲自此大变模样,越发恣肆张扬起来,从那以后家庭的重担落到沈榕小小的肩膀上。

      在别的孩子都上学读书的年纪,她不仅不能去,还要想方设法赚钱替父亲还赌债。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提长成了少女,少女长成了青年。

      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做起活儿来越来越容易,两只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而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温顺。

      乡亲们都传开了,这是个孝顺能干的孩子,这是个勤劳踏实的孩子,沈郭氏祖上积了多大的福哇,才能生出这么好个闺女。

      ……然而,只有她心里头明白,那都是浮在外壳表面的伪装。

      狼就算披着羊皮吃草,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本性。

      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她就像是自我排斥的异物,无法融入,不能融入,无可融入。以往记忆中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人文风俗、地理环境……统统都排斥她接受这个世界。

      可怜的是她一直在尝试着融入进去,可笑的是她从来没有成功。

      所以她只好把一切都隐藏起来,假装是个正常人,假装和大家看上去一样。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伪装多久。

      次日。

      清晨稀薄的阳光穿过木窗照进来,落在沉睡的脸上。

      沈榕缓缓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光里不见一丝朦胧,好似早已清醒很久似的。

      和平日里一样起床穿衣,舀瓢水倒进木盆里,晃荡的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斜飞入鬓的长眉犹如刀锋,高挺的鼻梁和薄唇透着冷漠,从眉宇开始往下,无处不散发着疏离。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身边,一定认不出水中的居然是老好人沈榕。

      盯着看了一会儿,沈榕伸出手,放到自己脸上。

      将唇角提上去,眉毛顺下来,肌肉往上拨……然后,一张熟悉的温和微笑着的面容出现了。

      末了,她用梳子将头发整齐地收拾好,拿粗布一丝不苟地扎起来,把衣衫上的褶皱细致地理平,挺直了脊梁骨。

      水中人通身的死气沉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

      “又是美好的一天。”她对着水里的人笑道。

      水里的人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笑容。

      是的,又是美好的一天。

      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才算把麦子收完,沈榕在其中只帮了四天,多了只怕孙老板那边不会答应。

      终于把黄澄澄的麦子一车车运回家,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过对于夏收来说,割麦子是最轻松的,接下来还要去壳磨粉,精细点的人家甚至弄个箩筐纱布把麸子都给过滤出来。

      比如沈榕。

      她家地种的少,又是个力气一大把的青年女子,自个儿花了十几天的空闲时间,把麦子收的妥妥当当。

      去壳等事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成,这下苗苗可算有了时间重新把脸好好涂成鬼。

      上次那条红裙子被地里的石头夹住,他扯了一下,裙角撕成了两片,心疼的苗苗大哭了两天,差点连饭都吃不下。

      尽管苗苗爹把那处细致地缝好了,他却是再也没碰一下,转眼花钱买了条崭新的大绿色。

      他爹看见苗苗喜气洋洋穿着回家的时候,脸色就跟那条裙子一样。

      “你表姐帮咱们家收麦子这么久,明儿你去集市上买点好的给你表姐送过去。”饭桌上苗苗爹叮嘱他,瞅见他那条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天嘴上念叨着喜欢你表姐,买新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惦记着她。你看她身上那件衣裳还是前年个你姐穿剩下的,又被你这么个冤家打了些恁丑的补丁,也亏得你表姐那样脾气好的人才穿的下去。”

      苗苗心虚地嘟着嘴,嘀咕道:“谁说我没想给表姐买,那不是钱不够了吗……”

      他姐鄙视地大声插话:“啥钱不够,钱不够你身上这衣裳哪来的?”

      “吃你的饭!”苗苗狠狠瞪了她一眼。

      “爹你看他,苗苗这性子就是你惯的。”他姐哼哼唧唧不满意。

      他爹夹了一块肥肉放进苗苗他姐碗里,“吃你的吧。”

      苗苗揣着怀里爹给的钱,精打细算地在集市上买了些不错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着朝沈榕家去。爹给了他四十文,现在还剩下十文,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他美滋滋地想着,这可是自个儿存的嫁妆。

      虽说往后和表姐过日子,表姐赚的钱都得他拿着,可他好歹是要持家的,总得有点私人积蓄。

      苗苗开开心心地沿着土路走,眼看着表姐家快到了,却在这时候,斜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个身姿窈窕的少年,正打算去院子里拿簸箕喂鸡。

      那少年和苗苗一般大,今年十五岁,是表姐邻居谭家的儿子。

      苗苗非常非常讨厌他。

      只因这少年不但样貌出众,水灵灵的眉眼,秀气的唇,叫人一眼便心生好感,且他家小有资产。

      他娘是县太爷跟前师爷的大管家,那可是间接傍着县太爷这条大腿。

      因为这重关系,村里找他娘办事的人多得很,连带着他这个“公子爷”都跟着水涨船高。

      这人自以为从小在镇上和那些公子小姐们一起读书,便通身傲气,冷冷清清的模样居然还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如此倒也罢,关键是他喜欢的人是自家表姐,这苗苗可炸毛了。表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鬼,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插手?

      他看不顺眼那少年,少年同样看不顺眼郭苗苗。

      想他谭梦岚从小吃穿用度,一点都不比镇上那些公子小姐差。他不仅通读《男戒》《男训》,连四书五经也颇有涉及,琴棋书画男红样样好,比起这个乡下寒酸老土的穷小子,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

      偏偏自己这么好,没良心的沈榕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对她这个劳什子表弟比对自己好多了,骄傲的谭梦岚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性子矜持,不会像那些没教养的乡下土鳖似的扒着人家不放,是以大概沈榕连自己对她有好意都不知道。

      最近谭梦岚正思量着要不要大胆些,学着文人墨客那般给沈榕写封娟书小楷,别一枝素雅的花,以寄倾慕之意,哪想到竟然碰上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真真是晦气!

      两个少年相视瞪眼,皆是重重冷哼一声,各干各的去了。

      谭梦岚用眼角瞥见郭苗苗往沈榕家里头拐,门都不敲直接进去,当下脸色难看,啐了口唾沫,“不要脸。”

      那方郭苗苗故意把门开的吱呀作响,眼珠子瞅着谭梦岚那处,掐起娇滴滴的嗓子,“姑父,表!姐!我来看你们来了。”

      哼,狐媚子,跟我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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