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尽时》长空无双

4、肆

　　云间并不太懂文理分科与具体专业之间的关系，但无疑，相对于她拿手术刀的梦想，学理科可能会靠得更加近些……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苏雨柔大勺大勺心满意足吃着卤肉饭，云间把她盘边上堆的甘蓝配菜扒拉到自己餐盘里，然后把自己套餐里的糖醋小排挑了葱，一块一块夹给她。

　　“唔，你这样真的不行啊！”苏雨柔眼睛圆圆腮帮鼓鼓，老气横秋地拿苏家妈妈的话来教育她，“小孩子家家还在长身体呢，吃素会营养不良的啦——哎呀，小排也好吃！快吃快吃！”

　　她顺手舀了块排骨递过来，云间摇摇头，她就自己吃掉，过了一会又从自己盘里挖出勺卤肉伸到她嘴边。云间笑笑没办法，也不在意，低头就把肉给吃了，咀嚼两口吞下，然后不动声色喝了勺蛋花汤。抬起头，苏雨柔拿一种你已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

　　云间假咳一声，面不改色道：“确实不错。”

　　苏雨柔眼神死。“明明那么好吃……”叹口气随她去了。

　　吃完饭，例行下楼准备绕教学楼散步消食。操场虽然不远，但到底大夏天里太阳曝晒猛烈，没人愿意顶着身热汗自找苦吃，倒是教学楼附近凉荫不少，适合吃饱后溜达溜达。

　　“哎呦云间我跟你说啊，我们班的花心班草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上了，看李丽眉那个娇气样我还以为又是对渣男贱女，哈哈没想到李丽眉作归作，关系到原则问题一个商量都没，甩起人来那个叫干脆利落，我都要黑转粉了，哈哈，你不造当时商言那脸色，李丽眉当着全班面骂的啊……哎呦，笑死我了！”

　　苏雨柔一蹦一跳下楼梯，边蹦跶边回头叽叽喳喳讲八卦，朝气蓬勃眉飞色舞。

　　云间跟着她走下去，笑眯眯地听着，偶尔搭一下腔，惯来轻轻软软的声音，但尾音会微微上翘，显然心情颇佳。

　　走到食堂廊道的台阶下时，云间忽然伸出手扯住苏雨柔胳膊，苏雨柔吓一跳，蹦跳的脚步倏地停住，差点因为惯性摔上一跤。好不容易找回平衡，抬起头就看见自己身侧杵着的人——条件反射说了声“对不起”，眨巴了下眼睛，才后知后觉自己差点撞到人——可这不是没撞到么！

　　这人走得太慢，她按直线蹦过去也该是擦肩而过啊，这忽然停住才差点笔直撞上去。扭头看云间，却见小伙伴表情有些窘迫，大概也觉得刚才有些反应过度，看向对方的眼神甚至不自觉带点惶恐。

　　“没事我不是没摔么，”苏雨柔想当然就觉得云间是在后怕自己，连忙安慰，“我不蹦了乖乖走路，你别担心啊。”

　　云间胡乱点点头，扯着她又往后走了一步。见那个人黑漆漆没一点光亮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扫过一圈，不置可否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开，后背那根莫名其妙吊起来的神经才松了松。

　　“唉，什么时候你的胆子才能大一点呢。”苏雨柔晃了晃她的手，作了个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眼睛里却全是笑，分分秒倒打一耙，“怪不得我妈咪说要多看着你一些，老是自己吓自己。”

　　云间轻飘飘斜了她一眼，苏雨柔看得忍俊不禁：“啊别，你别这么看我，这么美叫人根本把持不住啊。”

　　云间才扭开头表示不理她，苏雨柔就哈哈笑起来，抓住她的手就带着她往前跑。

　　云间彻底无奈，才跑两步就扯着她要停下来，一抹额头忍不住叹气：“好热。”

　　苏雨柔把她往阴影里拉：“就没见过你这样怕热的！”她见前面没什么人，就松开云间，快走两步，背着手开始反着走。

　　云间真拿她没办法，侧开头给她看着前头的路，免得她这一不小心就摔了。

　　苏雨柔笑眯眯看着她。大概越是长得美的人，越是对自己的美没多大认识。连她这种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很多时候，还会惊叹于云间的形貌，可见这种美到了怎样一种地步。她想了想，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自家妈咪每回来一次就提一遍，这会儿正是印象深刻的时候。云间越长可越是美，一个人住了这么几年，家里又没有长辈在……虽然老区那都是熟得不能熟的邻里，但到底是就怕万一……苏雨柔觉得自己一定得找机会说服云间搬去自己家里，光看着她这小伙伴的颜值，担忧还真不是凭空的。

　　倒着走速度就慢下来，云间也陪她慢慢往前蹭。苏雨柔视线到处扫，这一眼就望见个眼熟的。哎呦这不是刚才那位差点撞上的小哥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可真是够显眼了！

　　T恤短裤，最普通的夏季校服，手插裤袋，高高瘦瘦，那种懒散似乎是浸淬在骨子里的，哪怕形表之间无所展露，也总叫人觉出几分什么都不在意的漠然来。这么仔细一看眼前就是一亮，哎呀不管怎么说这人长得很不错嘛，哪个班的男孩子？怎么没人说起过，这么低调啊。

　　苏雨柔兴致勃勃正打算扭头叫云间，忽然眼睛就倏地睁大了。

　　那个人猛然抬起头来，几乎是在瞬间，就朝着云间扑过去——苏雨柔被那双可怕的眼睛给震慑住了，思绪都漏跳了好几拍，半天没反应过来，太可怕了，就像是死气沉沉的海域之中陡然掀起万丈狂澜，那种要活生生吞噬一切的感觉仿佛灭顶之灾一样恐怖——所以到底是尖叫的声音响起来得早，还是这个人扑过来的人早，她一点都分辨不清。

　　直到这个人带着云间向前扑倒在地，她才“啊——”的一声干巴巴喊道。

　　紧接着是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玻璃在刹那间摔碎成无数颗粒飞溅开的画面，没人觉得好看，反而是晴天霹雳般的惊悚。

　　此起彼伏的尖叫随之响起，周围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摊碎玻璃，然后往上看去，五楼扒着窗口张望的男生一脸煞白，浑身发抖地看向地面。

　　“云间！——”苏雨柔这才反应过来，大脑嗡的一声就炸了，连跑带跳地扑过去查看。

　　就差了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玻璃就砸在云间身上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云间还懵着。她被身后那股大力带倒时，原本也要扑的很惨的，可是身后那人抱着她转了个身，化解去几分力道，她倒是没什么事，就手掌稍微被蹭了下，不知道身下的“人垫”伤得怎么样。

　　云间被苏雨柔扶起来，茫然低头，望见那双黑漆漆没神光的眼时，先是抖了下，接着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谢谢……”她是真被吓到了，道谢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谢谢，谢谢！谢谢你！”苏雨柔也跟着道谢，她也被吓着了，抱住云间眼泪都落了下来：“这特么是要命啊！”她发飙了，“这玻璃怎么会掉下来！”仰头愤怒地冲五楼狂喊，“你们在干什么！玻璃怎么会掉下来——要砸死人的知不知道！会砸死人的！！”

　　“……你……没事吧……”好久以后，云间慢慢的、小声地问。

　　救了她的那位已经闷声不响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正在查看自己的胳膊。

　　光-裸的手臂直接在地面上擦过，虽然用手撑着缓冲了几分力道，还是被擦破了皮。血混着地上的灰尘，看上去颇为糟糕，左侧膝盖上擦伤面积也有些大。

　　胡夜飞慢吞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