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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一章 冷月冥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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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一行人跟着冷月霜火速回朝的路上,她又醒了。
"这就结束了?"她有些不满得看向章弥,在看到他苍白的面色时顿时改了语气,"不好意思,用了很久吗?你快去睡吧。"
章弥点了点头,无力说话一般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思思看了看天色,是白天。
"我睡了多久?"她问。
"一晚。"
"章弥一直没有睡?"
"他说你需要在梦境里做的调整越大,造成的破坏越强,越违背常理,承受的精神负担也就越重,他在为你做时间和空间的调整,以便你可以随时醒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只怕一不小心你又迷失了自己。催眠的世界虽然是由你的心而生,但主要框架得由他来勾勒,他解释得很复杂我并不明白,但我的理解是,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为你撑出一片天空。"
慕思思听的迷迷糊糊,却又惊心不已:"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我可以收敛一些。"
"他就是不希望你有所顾忌。他说他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灵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中有淡淡的责怪。
慕思思本以为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为她雷厉风行的决断拍手称快。可没想到,限制她的规则依然都在,只是章弥不动声色得替她挡去了。
最终她也只能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不要再那么行事嚣张了,不然一定会陷入新的麻烦。"
慕思思起身走到窗前,唉声叹气:"真不知道这梦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件事非得有一个悲惨的理由呢?"
"章弥说,那就是你的内心世界。"安灵淡淡道。
"什么?"
"他一面通读你的小说一面分析你的心理状况,他说其实你的内心充满负能量。而你又极其希望得到相应的甚至更强大的正能量去抗衡。可是你的内心深处是悲观的,所以事件一旦出现断点,用以弥补的必然是一场悲剧。你就这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不断得拆东墙补西墙,用一个悲剧弥补另一个悲剧,周而复始。"
"这还是你在医院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那天你看了甄融的邮件之后没有关机就匆忙找他去了,我把你的小说发到了我的邮箱,又转发了一份给他。
他在医院守着你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得读那些文字。
告诉我分析的结果时,他哭了。
他流泪看着你沉睡的面容,说他好心疼你,好想将阳光照进去。
他说你一直用那么欢乐机敏的表象包裹着自己的内心,以至于连自己都忘了内在的阴霾。它们得不到正确的释放,所以一旦得到机会,便迫不及待得要将你吞没。
这才是你的故事总会给不合常理的事以最糟糕解释的原因。你打从心底里,你的潜意识,认定了世界充满恶意,随时做着最坏的打算,时刻准备着灾祸的发生。
这一切,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安灵平和得一句一句陈述出来,却让慕思思的心频频震颤,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而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抹了一把脸,故作轻松道,"你看,这就是我不喜欢心理医生的原因,不管别人承不承认,他们随时可以用'潜意识'三个字给你随意按个症状,反正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说什么是什么。"
安灵幽幽得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强颜欢笑,你明知他是对的。我原本也以为你是个神经大条又充满自信的阳光女孩。可是你的故事也一直让我有一种压抑到透不过气的感觉。永远怀抱希望却永远浮不上来,简直让人心力交瘁。"
"呃......"慕思思觉得自己必须解释一下,"现在的人都喜欢看够虐的小说嘛……"
"那感觉不一样。如果你的内心是清醒的,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作为撰写者的你,也从来不相信‘幸福快乐得生活下去’会是最终的结局吧?在你的心里,觉得任何美好都只是表象,假以时日一定会出现新的矛盾。“她叹了口气,“我去弄些早餐,吃过之后我们都休息一会儿吧,你造成了这么大的风波,离开这会儿,他们那里只怕要天翻地覆,得赶紧养足精神再回去才是。"
慕思思一下子坐在床上无言以对,她知道,安灵和章弥说的都没错。或许所有的厄运,都是出自于她自己心底的黑暗,她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甄融自然是第一个发现慕思思消失了的人,他犹豫了半天才与她十指紧扣的手忽然一空,身边的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他低头苦笑,失去了慕思思那个开了挂的大支柱,他心里总有一种毛毛的不踏实感。
他们行径的路线看来,像是去往冷月峰而非冷府,这更让甄融心里奠定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进入冷月峰地界,冷月霜冷不丁回头将他们几人都点了穴道,向下人交代一句:"带去冷月司,将他们关在一起。"
恰逢急报:"报告门主,皇上急召!"
冷月霜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真让那个奇异的女子言中了?
他想了想问,"令淄呢?"
"令淄确为密窑特使,有人截住了他传出的密训,今日一早已被处斩,皇上遣人送来了他的头颅,意思是......要门主引以为戒。"
冷月霜心里又是一惊,这一桩桩,竟真与那女子的疯言疯语对上了。
罢了他似乎才发现,这一路,那慕思思竟在何时悄然没了踪迹,不知去向?
若是没有将她收押,恐怕以她的能耐,是要踏平这冷月峰了。
冷月霜及忙改口下令:"将那四人带去冷月冥洞,锁闭全部出入口。"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颅,"将这个也扔进去,也让他们好好欣赏一番!"
"是!"
冷月霜背过身,表情阴冷,暗道:“量那慕思思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断然无法轻易将他们救出来!”
甄融只觉得自己被扔来扔去,过了很久才终于在一个高而空旷的山洞里停下。这个山洞有别与冷月司的黑暗无光,它的四壁挂着烛台,虽不至于亮得通透,却也能看清洞内之人的容颜。
甄融和乔丝丝看清洞中之人的面容之后,狠狠倒抽一口冷气——这洞内的旁人,如何称之为人?
他们一共五人,个个面目狰狞,神志迷乱,衣衫褴褛不堪,浑身沾满残破的血肉。见有新人被送来,他们如同饥饿的野兽垂涎欲滴,虎视眈眈又充满防备得背对山壁,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姿态。山壁边上大约六七人,正埋头啃咬着什么,狼吞虎咽,丝毫无暇顾及别的事。
很快洞门又被打开,其中之人见了外头的光亮,无不遮掩躲藏,仿佛在昏暗的环境下待了太久,眼睛早已承受不了外头的天光。
那门只开了一条缝,扔进一个圆球状的物体。
余缭音见到那东西,顿时失声尖叫起来。而其余之人看清那物件之后,竟一拥而上争抢过去。
甄融和乔丝丝一下子扶住墙面止不住大口大口呕吐起来,不仅是因为洞中让人难以忍耐的恶臭,更因为他们发现最后扔进来的物件竟是人的头颅,而那些人蜂拥争抢之后,竟生生下口啃咬了起来!
余缭音在巨大的震惊中瑟瑟发抖。
只有冷灼月,面色凝重却不乏理智和警觉。
头颅很快被啃噬干净,那些人重新作出备战状态,目光炯炯而森然得瞪着几人中看似最虚弱的乔丝丝。
冷灼月立刻将乔丝丝护在身后:“丝丝,振作起来,这里容不得你软弱。”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余缭音也站起身来进入戒备状态:“这里是冷月冥洞。”
冷灼月接口:“这里是专门用来关押冷月派内犯了错又杀之可惜的高手之地。每人受刑的时间长短依照犯错程度而论,最少以半年为期。外头的人不会给这里的人供应任何食水用物,要活到刑满获释,只有一个办法——杀。在这里人人厮杀,才真的是弱肉强食。为了不被饿死,除了吃人别无他法。若是有人坚持到了刑满的日子而依然神志清醒,便会重新委以重任。如果神志已然不清亦或不再衷心,便没有第二次机会,会被震断筋脉扔进这洞中,任余下之人取食。”
好不容易冷静些的乔丝丝听到这些之后,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之前吃下的肉食早已呕吐干净,即便是干呕也难以止歇。
这场面对活在现代的甄融而言是更大的挑战,他早已呕吐到虚脱的地步,他喘着粗气一屁股瘫坐在地,却只觉屁股被硌得生疼,伸手一摸,摸出一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手掌骨,立刻又干呕起来。
冷灼月摇了摇头,在乔丝丝和甄融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为他们止吐:“虽然这里的人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毕竟曾经都是绝顶高手。如今为了争食更是穷凶极恶,你们两个最好尽快恢复战斗力。”
说罢,方才窝在山壁边上啃咬之人终于满足了口腹之欲,他们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个个两眼放着寒光,带着满面淋漓的献血和肉沫。而余下五人纷纷上前争食,掏出尸体中残余的零散内脏,你争我夺得在模糊血肉中挑拣还算成块的塞入口中。有两三人体力稍弱,从头至尾没有抢到多少,到最后才不得已捧着起残余的骨头耐心得啃。
余缭音仔细得分析着现状:“眼下活着的一共十一人。很显然他们已经自行分了组,第一批食用的六人显然更壮实一些,他们是一组强者。另一组五人中,有两人体力尚存,而另三人已然精疲力尽,看来下一个被捕杀的就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冷灼月点了点头:“那些强者也在打探我们的虚实。我们作为新人,优势是体力充足。而弱势却是难以承受眼前的景象,一时间很难招架。他们正计划在我们适应之前先除掉一二。”
“哼,只可惜我们两个都曾是冷月派的首脑人物,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看来,那两位可就危险了。”
冷灼月目光一寒:“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儿子的性命,必要尽力保住他们!”
想到儿子,余缭音被戳中软肋,不经意间朝甄融身边靠了靠,“这样的时候,给我们惹出这些麻烦的慕思思去哪了?”
提到慕思思,甄融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咳……咳咳……这里……有没有出口?”
“这里是冷月峰上隐秘最深的山洞,是在大山中间凭空开辟而出,只这一圆空间,毫无躲避之处。虽四方山门可通向外界隧道,而如今山门显然已经锁闭,只有从外界,以特有的冥洞令牌才可开启。”
“令牌在哪里?”
“我们是不可能拿到的!”
“说啊,我们必须向思思传讯,她才有可能救我们出去!”
“传讯?”余缭音扯了扯嘴角,“别开玩笑了,在这密闭的山洞,我们怎么可能传讯出去?”
“思思在另一个世界能看到我们说过的话,快告诉她!”
冷灼月见余缭音难以理解,终究先开了口,“冥洞令牌在四人手中,分为东西南北四方。四方之门无论哪一面需要开启,都需要四方令牌同时嵌入石槽,才可按动机关。慕姑娘若是孤身前来,恐怕再有能耐也难以施救。”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依然吃饱喝足的六名强者居然懒洋洋得在一片狼藉中躺倒,用尖锐的骨头剃着牙缝。他们似乎早已与眼下境况浑然一体,只要填报了肚子,便立刻养精蓄锐,对周遭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那六人中很快有一人入睡,看样子,他们还有明确的规章制度,轮流休憩,其他人负责监守。
而另外处于劣势的五人便没有那么悠闲,他们如丧家之犬一般小心翼翼得躲避着旁人,捧着早已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又舔又咬,试图弄出骨髓。还时不时贪婪得打量一眼新人,仿佛在随时准备找出他们的弱点,给出致命一击。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乔丝丝终于缓过神来,拍了拍心口冲他们大喊:“喂,你们都能说话吗?我们都是人类啊,人类应该和平共处。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联合起来一起逃出去吗?!”
不出所料,没有人理她。冷灼月无奈得抚着眉角:“丝丝,不要白费功夫了,他们早就没了常人的心智。”
“不,我不信!”她继续冲他们呐喊:“你们都不是泛泛之辈,难道就甘心被关在这里过着禽兽一般的生活吗?外面的世界你们都不想念吗?外面的世界有蔬菜水果红烧肉,各种美食你们都不怀念吗?!”
“我知道你们已经听天由命,觉得逃出去是天方夜谭,或许你们觉得逃出去也无济于事,外面高手如云你们肯定会被处死。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们几个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外面那些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你们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保证护你们周全!”
“你们是不是太久没有说话所以忘了怎么说?还是耳朵不顶用了?麻烦吱一声啊!”
终于有人出声,却是第一个入睡之人。他懒洋洋得翻了个身:“吵死了!”
与他一派的另外五人纷纷嗤之以鼻:“大哥,每次有新人进来都是这一套,你也该习惯了。
被称作大哥之人眯着眼:“看上去味道好么?”
“这妞倒是挺水嫩的。另外几个也白白净净。”
那人又翻了个身闭上眼:“嗯,你们选一个做宵夜吧。让她闭嘴,再吵我现在就吃了她!”
冷灼月一步挡在乔丝丝面前,寒声倒:“闵风,你过分了。我冷灼月何时轮到你来要挟?”
“哟,是主事大人?”那人倒来了精神,干脆坐了起来,“啧啧啧,果真是主事三少爷。怎么您也沦落至此?看来我在这冷月冥洞中三年的时间,外头可真是风云变幻。”他干脆坐起身来,满眼凌冽的恨意,“你可知三年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走过来?就是你!我有今天全部拜你所赐!我每天都强打着精神想着终有一日我能走出这个鬼地方,要怎样一口一口将你吞下肚子!”
“当初是你自己收受贿赂,勾结当初最大的暗杀组织绫罗庄,泄露冷月派机密。”
“我从未收过什么贿赂!”
“那么,你宅邸之中那五万两黄金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可你勾结外派确有其事。”
“那人是我发小,我并不知他身份,只是他大老远回来探亲,我留宿了一晚而已!”
“可你留宿他的那一晚,却将冷月派筹谋已久的剿灭绫罗庄的计划透露得一清二楚,以至于那一次的剿灭任务严重失利,行动惨败还死伤无数!以至于至今也没有将绫罗庄的残余势力全部清除。”
“我……我那是被他灌了毒酒。”
“作为冷月派当时的江湖事宜第二把手冷月闻音的你,居然如此疏于防范亲信于人,害死一众弟兄,难道不该受罚么?”
“可我也及时发现了错漏,尽力予以弥补……”他咬了咬牙撇开眼,“呿,如今你自己也已成了阶下囚,我与你争辩又有何用。还真是老天有眼,知道我心心念念想着把你吃了,倒真的把你送了进来。”
乔丝丝见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虽然不明白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还是被壮了胆子,总觉得他多了些人气:“喂,到底谁吃谁还不一定呢好吗?大言不惭……“
冷灼月又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警惕得耳语,“丝丝,不要贸然上前,他们在这里身经百战,或许有我们难以捉摸的套路,小心为上。这个闵风,当年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而追随他的另五人我也都有所耳闻,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摆出什么阵法,我们未必能大获全胜。”
“既然他们都是冷月派里的骨干力量,为什么都会犯错呢?”
“冷月派自有一套体系,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责任重大,稍有差池则牵涉广泛影响深远。而所有出任成败之责,也都由领军者一力承担。”
乔丝丝摸着下巴:“这个制度听上去不那么公平啊……”
“这是为了让每个涉事之人时刻保持警惕。当然,若是小喽啰犯了错,也轮不到关在这里了。”
闵风见他们自顾自聊起了天,也就不再理会,重新倒下睡了过去。
此时另五人中有一体力上尚存的踉跄着冲到冷灼月面前,也不说话,只紧紧抓着他的裤脚,抬头的时候满眼说不上是心痛还是求救的感怀。
冷灼月用了很久才从他满是血迹的脸上分辨清楚:“若荣?”
那人用力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泪光。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冷灼月立刻蹲下身去将他扶起,“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被唤作若荣的男人轻咳几声,沙哑着喉咙开口:“门主发现了属下私下安顿车夫……”
“因为这事便将你关来了这里?!”
“门主当时唯恐三少爷误入歧途,是以对所有相关之事深恶痛绝。”
冷灼月一下子整个身子紧紧绷着,攥起拳头狠狠朝山壁砸去。
“灼月!”乔丝丝握住他的手,“不是说了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吗……”
“丝丝……”冷灼月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所有的一切,必须要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