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8、第八章

　　今天是个大晴天，胡文翰刚出门就被太阳晃了眼，这寨子里也不再是发霉的味道，到处散着一股草香，胡文翰心情大好的往前面走，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这么一晒还晒出了瞌睡虫，身上顿时懒洋洋的，这时候院子里早没人了，他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干脆坐在凳子上歇歇，劳累了一天，再加上之前的逃命奔波，困意忽然就席卷上来，歪在凳子上就迷糊过去了。

　　“嗨，大白天在这睡觉，不怕挨骂啊。”
　　胡文翰刚睡过去，还没睡沉又被吵醒，睁眼一看，是个圆脸阔鼻的后生，这人长得端端正正一脸憨厚，胡文翰刚要起来的怒气半路就消失了，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是谁？”
　　“我叫糖官，山下放哨的，你呢？”糖官说着坐在他身边，笑出一口白牙。
　　“我才刚上山呢，正想找人打听点事儿，”胡文翰伸个懒腰，又打哈欠，问道：“你知道在哪能找到管事儿的么？”
　　糖官掰着手指数道：“平常都是五当家在校场 ，少当家多在后院儿，大当家……”想到大当家受了伤，又说道：“二当家的可不一定。”
　　胡文翰本想找二当家的，五当家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可二当家偏偏又找不到，难道要去找小辣椒儿？
　　糖官看他不说话，又问道：“你是新来的为啥在这？这边可都是当家的住的。”忽然又说道：“对了，你是昨儿带人下山找大夫的！”说到这糖官一下站起来，嚷道：“我昨儿亲眼看见你跟少当家一起下山，只是天黑没大看清，看那身板可不就是你么，听弟兄们都说你比老胡还厉害呢，跟少当家一起进城，没一会就请了个西洋大夫回来……”
　　“胡公子可厉害呢，刚上山就立了大功，这全山上都知道了，可惜我爹还躺着，我替我爹先谢过了。”
　　两人抬头，只见小辣椒儿正走过来。她本来在照顾大当家的，可是听这边吵吵嚷嚷忍不住出来看看，没想到是糖官跟胡文翰说话。
　　糖官看是她，笑着又说道：“他们还说少当家又被镇三关当家的救了，你们这叫有缘……”
　　“好了，你们这些人才没好话，竟会瞎说。”糖官的话被小辣椒儿无情打断，小辣椒却不再理他，朝胡文翰说道：“胡公子劳累了一夜也该睡了，怎么还在这？”
　　胡文翰知道她对昨天的事心有不满，既然心不甘情不愿何必来救自己，你以为我很领情么？不过考虑到周大夫还悬着心，想了想说道：“少当家昨儿冲锋陷阵十分的勇猛，虽然美中不足，倒也勇气可嘉，在下佩服、佩服。”头脑简单可不是美中不足么，他却只说了一半，美中不足的是什么，他可没说，她自己想出来什么就赖不到自己了，又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只是昨天您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周大夫，这会想下山回家，我想请示请示，咱们何时送他回去？”他没问能否下山，只问了是何时间，好让小辣椒顺着自己说的，把时间定下来也就好了。
　　小辣椒儿一愣，她还真忘了周大夫了，不过看了看他拿腔作势的样子十分讨厌，便说道：“安心住着吧，你们都是文人，你既然常住了，他留下也好跟你做个伴。”
　　看胡文翰愣住的样儿，心里一阵畅快。接着说道：“您的佩服我可当不起，不过说道勇气呢，您可也让我开了眼，我算是受教了。”
　　这是讽刺自己怕死逃命？要是平时也罢了，这其中毕竟有那么点误会，可周大夫明明救了大当家的性命，他们现在却视人命如草芥，好像周大夫不曾是他们恭恭敬敬求过的人似的，父亲上山前说的明明白白这都是杀富济贫的好汉，这才一天就暴露了真面目，果然是自己上当，胡文翰不由得怒火中烧，开口说道：“好好，我只道你们随意惯了不过性子差些，规矩自是有的，没料到你们竟然竟然这样翻脸不认人，简直就是欺软怕硬，早知道是这……”
　　“你这是怎么了？谁翻脸不认人？谁性子差了？”糖官先不干了，抢着说道：“你有话好好说，干嘛埋汰我们？咱们刚刚还敬重你……”
　　小辣椒笑了笑打断糖官说道：“我们是山野粗人蛮不讲理，人家读书识字，自然比我们尊贵些，那也没啥好说的。”
　　说完拉着糖官走了。
　　胡文翰又说道：“你还知道理亏害臊？本来昨天去请人也说的好好的要斯斯文文地说，你倒好，刚进门就翻脸，好好，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么……”
　　小辣椒看他越说越来劲，不由得站住说道：“你处处拖后腿处处惹麻烦，哪里就轮到你来指责我了？昨天要不是你……”小辣椒想想昨天的事并没别人知道，大伙儿都以为胡文翰是受了伤崴了脚才没赶上，自己也不好揭穿他偷懒，于是一甩袖子走人。
　　糖官看不懂俩人为啥吵起来，问道：“这胡公子……”
　　“你跟他很熟么，开口闭口都是胡公子。”小辣椒气呼呼地说。
　　糖官吓了一跳，我这才说了一句，刚刚明明是你自己叫的，看看小辣椒脸色不善，也只好闭口不说话了，只是不知这俩人为何大吵，山上都当他俩是一对英雄，看起来竟有大仇一般，自己也真是搞不懂了。

　　小辣椒儿径直来到自己房间，她本来也没想到，被胡文翰这么一闹才想起来周大夫也病倒了，自己照顾老爹走不开，只好来找小翠帮忙，果然小翠和衣睡在里面。
　　“起床了懒丫头。”小辣椒进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熄一熄满腔的火气。
　　“我这刚睡着，别吵我。”小翠没好气说道，头也没抬转了个方向接着睡。
　　小辣椒知道她也累了，顿了顿还是说道：“爹那没人了，你帮我照看会。”
　　小翠拿手捶床，锤了五六下才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下床，小辣椒赶紧拦住她，笑着说道：“我不这么说你也不起来，”把她摁坐在凳子上，说道：“那个大夫累倒了，你去看看，我还要照管着爹，你也辛苦辛苦。”
　　小翠一把甩开她手，边走边说：“好像就你自己辛苦似的……”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小辣椒叹口气，这丫头睡不好觉脾气就差，可也没法了，赶紧又去小翠房里看看老爹，出门拐弯，一转身发现糖官还跟着自己，站住了说道：“你去小翠那吧，看她有什么事你跑跑腿，要没事你就自己先待会，我有空再来找你。”
　　“啊？”糖官一下塌下脸来，小声问道：“你不是说……”
　　小辣椒看他愁眉苦脸的，一脸嫌弃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我又不是你妈跟着我干嘛，你先歇着还不好嘛？”
　　糖官只道又让他去放哨，听如此说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走了。
　　小辣椒不禁叹道：“最近人都中邪了？没一个会好好说话的。”

　　小翠来时胡文翰正在门外转悠，他听了小辣椒的话只当这周大夫是活不成了，正不知道怎么跟周大夫交代，看小翠过来，赶紧过来拉着手问道：“小翠姑娘，你来的正好，可知道二当家在哪里？”
　　小翠看他倒还顺眼，勉强挤出个笑脸说道：“二当家多半出去了，你有事？跟我说吧，我让他们帮你传话好了。”情绪虽然不高，热心肠倒还有的。
　　胡文翰摇摇头，拉她到一边，问道：“这个周大夫，他好容易救了大当家的命，家里也七八口子人，再说这把年纪也不容易……”
　　他这么一说小翠倒蒙圈了，问道：“哦，我知道了，咱们山上看病从来都是多多的给出诊费，这个不用担心”
　　“不是不是……”胡文翰一想，还关心他出诊费的事？这事有门，小心地问道：“这么说，他能活着下山吧？”
　　小翠一愣，说道：“这话说的，我们又不吃人，干嘛不让他活着回去？”忽然明白胡文翰为什么愁眉苦脸的了，于是嗔怪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胡文翰看她情绪激动，似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终于意识到是小辣椒吓唬自己，顿时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赶紧掩饰道：“好好，我……我看你们少当家有点凶，所以……所以有点担心。”他这话说的可不高明，说完赶紧又问道：“对了，你是来干嘛的？”这是岔开话题的最好方式，能让对方马上想起自己的事而忘记刚刚的不愉快，胡文翰赶紧说道。
　　“对了，我就是来看周大夫……”小翠说着又打量了胡公子一眼，刚刚对他的好感已经减少了一点点，这人把他们都当什么了！说了半句就不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
　　胡文翰赶紧帮她开门，进屋说道：“周大夫，小翠姑娘来看你了，您放心，等伤好了就送你下山。”
　　小翠也没理他只跟周大夫说话，胡文翰只好出来，站在门口生气。
　　正好糖官也过来，笑着说道：“诶，又是你，看来咱俩有缘。”说着就拉他坐到一边，问道：“你们昨儿个进城，是怎么跟警察打仗的，弟兄们都眼馋死了。”
　　胡文翰没什么兴致，想了想说道：“那也没什么，不过是巧合。”
　　“少当家的身手我是知道的，那是没得说，想来你也不差，你们这些读书人可真行，样样都不落下。”
　　胡文翰尴尬地笑笑，这个还真没有，糖官想起刚才诡异的一幕，又接着问道：“你跟少当家刚刚说的是什么来？你们说又不说清，我都搞糊涂了。”
　　胡文翰这可说不清了，只好干笑两声：“呵呵，呵呵。”
　　糖官倒不在意这些，说道：“想是你刚来有点害怕，我跟你说，咱们这上山可没有坏人，欺软怕硬那是绝对没有的事儿，”说着叹口气：“这个我也不用多说，你待长了就知道了。”说着就来拉他，又说道：“我跟少当家可比试过了，那可真过瘾，我这子弹还有，下个月的也快发了，来来，咱俩也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