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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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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虽然叫东海三仙岛,却只能看到两座岛屿而已,不过道家宝地,说不定是有法术遮蔽了第三座岛也不一定。此地以前本不乏洋人商船停靠,但自五年前的乙酉之祸后,三仙岛对不认识的洋人船只就开始百般戒备,非要探听来自西洋哪国哪国,若是回答不对,便不给入港。洋人便越来越少了。
港口上已经聚齐了众多门人,一个个戒备甚严,手执武器,如临大敌。
那船造型甚异于平日所见的西洋尖头多桅帆船,甲板上竟竖立着形似大炮筒的管子,正缓缓冒着青烟。两侧又有外轮似的构造,风帆已经挂起,但破浪而来,速度甚快。这场景对这所有人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个紧张至极,仿佛这是什么妖法所致。
赵九见状便大吼一声,震得他身边的人纷纷捂耳退散,心道:哪里来的聒噪人。
那船上也响起一道吼声,声势气力也不差许多。
这人内力也是不弱,余掌门暗道。
“好了,好了,这船是晓得的——赵九,他们是哪一国的?”
“佛朗驰,想来是这么个读法,怎么,搞得如临大敌似的。”
“说来话长....你们速速退开,工人们上前多帮衬着点!”
众门人看掌门亲至,虽然好奇不已,仍然退到一旁,持剑在手并不松懈。
那船本就没有张帆,外轮不再转动之后,速度立时便慢了下来,入港十分顺利。几个通译便运足气力大声吼叫,以让船上的人做进港准备。水手们抛出绳子,港工立刻将粗大的绳子系在柱子上,双方很快就搭起了一条木板通道。
领头的是个甚高大的洋人,高鼻深目,一头黑色的乱发,一对灰眸神光内敛,脚步沉稳有力,显然修炼有成,虽然不知道洋人是不是也叫内力。
这位必是刚刚应和赵九的人无疑。
一众洋人都四处张望,惊奇无状。四处建筑行人想来俱都和他们往日所见大为不同,这些人好奇惊异想来也是寻常——竟一看就是没有来过东土的样子!余掌门心中暗惊,赵九怕是他们仰仗的唯一向导,不曾想关系好到这个程度,真是诡谲难言。
自有舌人门徒上前将水手们带去安置,领头的洋人交待了几句,便向着赵九等人走来。
‘赵先生,这里应该已经是东土的范围之内了吧’那洋人声音略显喑哑,走得近了才看到他双目里满是血丝,想来在海上甚为辛苦。
余掌门也是半桶水的洋人话,且这人口音颇重,他听个五成便觉茫然一片了。本想立刻唤舌人上前,不料赵九已经与他说起了话,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口音。
‘没错,今天在这里歇一天,明天补给之后再启程去大陆。还有,伦巴第,别让你的船员们把东西都卖了——在这里卖不出好价钱。’赵九对这船长说话完全是一派长辈样子,看得余掌门大奇。
叫伦巴第的洋人整理了一下仪表,对着余掌门略一行礼就径直向赵九发问道:‘随他们的便好了,黑门号上只带了些钟表——本来目的就是从东土带回些瓷器香料之类。罢了…赵先生,他...费伦..他有救吗?’
赵九点点头:‘不用担心,到大陆之上再说吧,有希望的。’
伦巴第明显松了一口气,就要再发问——边上的余掌门总之是觉得不能再旁观了,便插嘴说道:“赵九,谈话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还未请教这位壮士大名呢。”他本来想乘机让赵九替他引荐,不料这洋人转脸便用一口怪里怪气的南京官话说道:“这..这位..壮...壮士..士叫,叫伦巴第。”
余掌门与赵九大笑,那洋人一时不明所以,只好也笑起来。
席间饮宴嬉闹自是不必详谈。
余掌门不断敬酒,说些简单的洋话也能逗得双方哈哈大笑,气氛极是热烈。
赵九问及港口为何戒备森严,余掌门便说五年之前,有几对洋人军舰东行而来,通文牒之后竟然侵占乌徐一带,烧杀抢掠,民不聊生。南京朝廷大为光火,便拉开架势大打了一场,那些洋人无论数量补给都是不敌,唯独火器甚为先进。丢了几百条人命才终于全歼那些洋人,再看缴获之火器,竟好似北地赵国之新产品。朝廷惊怒交加,险些就要下旨治赵王的罪,更是欲要剥除赵王的封号,这便是五年前乙酉之祸。
伦巴第听闻此事大为惊奇,他断言西方列国这几年都未曾出动正规军舰东进。况且不少西人对东土颇有了解,东方不少书册典籍都曾流入西方。更是有专门翻译,研究东土书籍文化的社团——断不至于狂妄到想凭借几艘军舰就与东方帝国开战,何况西方列国这数年间纷争不断,四分五裂,本就无暇东顾。
余掌门又问那艘船为何能无帆自动,伦巴第说那是费伦改进的一种装置,可以将水煮熟然后化成动力。余掌门大为好奇便要求上船观看,伦巴第也一口同意。
他们这一行人若是要去大陆,便不好再搭原来的船了,需得有人带领,这一大波洋人才能上陆。
“你们若是从北方登陆便不需如此麻烦,而且若是从北地登陆,去我宗门也快些。只是我在北地无人可用,这一去只怕要更为辛苦,而且,我也不大想去见我那小师妹呢。”余掌门说道。赵九斜斜的盯了他一眼,说道:“便从北地登陆,你找不到比我们的船更快的家伙!我料赵贇那厮也不敢找我麻烦,其它人我还未必放在眼里!”
伦巴第也一脸认同,对于洋人来说显然北地是个更好的选择。
余掌门只觉今日苦笑次数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但他可没有足够的勇气在这个时候说个不字。再者说来,这赵九本就是赵贇的叔叔,以赵九这一身武功,那个伦巴第也是不知深浅的高手,加上他自己,在北陆亦当纵横无敌。
........。
三仙岛在北方没有多少势力,余掌门此次北上也存了些实地考察一番的意味。
他们第二日一早便乘黑门号出发,那船看着不大,内里空间容纳那些洋人和余掌门一行却也绰绰有余。
黑门号速度之快,且不需人力着实令东方人无比震惊。
在第二日的下午,他们就穿越了大部分海岸线,于落日时分进入平津卫的大型港口。
他们进港之前已经刻意重新张开风帆然后熄灭了汽机,缓缓驶入港口。
此时已经黄昏,港口里还有众多工人正往来忙碌,也不断有船只进进出出,看见有洋人船只驶入也并不惊奇。
进港和停泊都十分顺利,这些北方人一个个表现得文质彬彬,有礼有节,一切都公事公办。赵九心中点讶异非常。这些小吏如此廉洁,和他十年之前可是大为不同了。
这里一切景象,商贾来往、船运终日不休,船帆首尾相连几可遮天蔽日,实在和赵九在西洋大港所见无有不同,虽说不上大为讶异,但心下总是啧啧称奇。
他一直护在那具木盒左右,绝不肯走远了。
他们一行人在平津卫买了几辆上好的马车,又置办一路上的补给等物事,三仙岛毕竟没有分号在此,这些都是余掌门等人现买的。
一切妥当之后,天色已经黑沉,赵九和伦巴第担心走夜路太过颠簸,便决定在此地多留一日。
平津卫洋人甚多,他们这一行倒也不显得太醒目。
此间的客栈都索价甚高,应是人多房少。赵九想着清净些好,便想包下一整间客栈便好了。
他便示意余掌门上前去跟掌柜的说要包下客栈——是让余掌门出面的意思。
可这里的客栈哪个不是挤满了人!
余掌门暗暗叫苦,他本就商人习气重,自是不想得罪这许多人,可赵九在一旁狠狠瞪了他几眼。无法,他心中长叹一声,只好迈步向前而去。
他环视一圈,这客栈内倒也称不上鱼龙混杂,或只是有些小门小户的商人豪客之类。
长叹一声。
余掌门先一拱手,然后和声说道:“各位好汉,对不住了,我等欲要包下这间客栈,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在下虽不敢说富商大贾,也有好礼相赠。”
声音并不大,但所有人都在耳边听到了余掌门的和声细语。
原本喧闹的客栈霎时便陷入静默。
店小二见得这等阵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愣在了原地。
余掌门虽露了一手绝活,但总也有些不识货或是愣头青的要出来挑事儿。
“嘿,江湖上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是哪路人马?报上名来!”便是有几个离得近的大汉看不过,大声责问道。
余掌门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修为断断做不到像赵九那般竟能用气势迫人,便只有真正露一手剑技了。决心一下,他便身子往前一动,左手扶剑迅速一挥,不过瞬时之间,他就以归位,左手也已还剑入鞘。
此间除赵九伦巴第之外,看清这一手的人屈指可数。
立时便有几个人惊呼出声。
那几个大汉还不明所以,直到低头一看,一个个俱都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桌上几个茶盏全都被削去一圈,切口平滑工整,更是大小都完全一致!
有识货的认出这一招,便低声惊呼道:“这是东海蓬莱三仙岛的绝技!一剑刺出仿佛有三剑齐出,可这一剑远超三剑之势........莫非,莫非三仙岛掌门余百城亲至此间!?”
领头的大汉一身北方女真人的打扮,他瞿青的头皮加上脑后拖着一条小辫子,身上披着的又是大异于汉服的皮袄马褂,这一切装饰自然也代表着他并不清楚中原武林如何如何。他脸上仍有不忿之色,想来这一手神剑还不足以吓退辽阳来的男子汉。
余掌门却是心中一惊,这一伙女真人个个身强力壮、气势惊人,缘何出现于此?
旁侧有人拉住大汉,想必是小声用女真语说了不少话,这大汉面色沉了沉,终于没有什么举动。
客栈里的人看最明显的刺头已经沉默不语,有些灵活怕事的便起身欲要离去。
余掌门拱手行礼,然后又示意谢邦一人封了一份铜钱加一道印信赠予离去之人。
那女真大汉去时仍面色不忿,也不受礼,怒哼一声后便带着人马离去。
店小二是决计处理不了这场景,已经找掌柜的去也。
掌柜的是个富态的老汉,望着已有花甲之年,但衣着甚华丽。他听小二说了经过,也不着恼,乐呵呵的呼唤小二对离去的客人一一行礼,然后自己转身安置这一大群酷似恶客的人。
这会儿看着这老汉,一旁的余掌门瞧着赵九竟似觉得是仗势欺人了,他脸上竟似有羞赧之色,心中大为讶异——十年前这人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赵九又自掏出不少异国金币给了那老汉,那老汉也笑呵呵的收了。他又招呼小二要了盆热水,便带着箱子往房间走去。走到楼梯上,又仿佛想起什么,转身对余掌门说道:“你等会儿来看看,我得喂他些蜂蜜,兴许有些发现。”
余掌门又是苦笑了下“你倒乐意当我是个大夫。”
这赵九喂那小哥儿的景象实在让余掌门看的心下烦闷。
何等的柔情蜜意!
余掌门竟还看得出赵九还是因他在一旁,做了些礼数的。天知道他要是不在,这一幕幕又是怎一个让人目眩了得。
他捏着那小哥儿的脉,尽量试图闭上眼,但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是闭不上。
“...我且不信这小哥儿会中意你这等人。”余掌门毕竟是管不住他那张嘴。
赵九一窒,但也没反驳。
余掌门便接着说道:“看这小哥儿,眉眼之间英气勃发,便是此等大病,我看他脸上也不曾有半分屈服之色——这等人杰之相,想必平日大多心想事成、笑傲人间…怎会愿意雌伏于你?”他顿了顿,又惊道:“你万万莫于我说,你才是…”
赵九苦笑了,却没像年轻时那样对着余掌门大发一顿脾气。“你这利口…说得什么胡话!我虽...但从未想过那等事,如今便是救活了他再说...其余的,待他醒来后再行思量吧。”
余掌门撇撇嘴,笑道:“你这就是自欺…”
“嘴上积德!”
他便再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