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唱》Umoi

2、我终于知道，你是不会回来的了。我想我们在一起，你不来我去找你。

　　他说忘记了，在他去世后的一年里，我疯狂的找这个故事的后面。我一直以为这是童话故事。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情感节目上听到了结局。
　　结局很简单，在一场大火里小女孩和木匠都被烧死了，而晨曦被小女孩保护的很好，没有一点损坏。晨曦看小女孩和木匠都死了，很伤心，最后变成了一个真的木偶，没有了灵性。
　　凌晨两点，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哭到天亮。
　　结束后导师说要送我回去，被我拒绝了。在这件事上我亏欠了太多，他的大度原谅了我，使我更加的愧疚。是我，害的这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害的他老无所依。
　　去看盛眠的路上满是杂草。这个地方曾经是我们经常来的地方，现在确是如此的荒凉，没了曾经的草木茂盛，只有几棵枯树和挖到一半的深坑。沿着荒凉的路一路走来，原本宽阔的石板路只剩下一条杂草的小路，走走停停，我已经不知道这条路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是否还可以再见到盛眠。
　　天越来越黑，乌云聚集。我抬头看天空，明明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晴天。
　　从学校徒步走过来，到盛眠墓前已经晚上十一点，我想上前去摸他的墓碑，却怕打扰他的休息。时间很晚了，以前的盛眠十一点之前一定会睡觉的。
　　我也曾缠着他陪我去看午夜场电影，明明前一秒我们还在聊天讨论剧情，下一秒已经睡着了。他那么乖的孩子，陪着我逃出学校夜不归宿，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六月，盛眠毕业。我陪穿着学士服的他拍照。照片里他依旧帅气，比起几年前，更多了份成熟稳重。我爱极了这样的盛眠。面对外物他总是那么淡定，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对我，那么细心、温柔、还有一直存在的爱意。
　　我晚一年毕业，他在C大附近工作，每天陪我吃饭，周末陪我逛街，看电影。生活简单，确是我人生难忘的时光。
　　后来的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一切变得太快了，盛眠生病住院，等我暑假回来的时候已经住院一个月了。
　　我甚至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样颤抖着双手一个字一个字回复我的信息，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忍着腰穿的疼痛在电话的另一边温柔细语的回复我的很多无理取闹的问题。
　　回去的第一晚，我坐在盛眠的病床前，拿着手机百度“ALS”。
　　第一次感觉生命的无常。盛眠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离开一个半月，他比毕业的时候瘦了很多，手上都是针孔，一片片的青紫。我连摸都不敢摸，我怕碰疼他。
　　半夜的时候盛眠突然呼吸不畅，我看着他捂着胸口努力的呼吸，心里那么疼。医生来过又离开。盛眠戴上了氧气。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一早，氧气摘下去的时候盛眠还在对我笑。说话的声音已经不清晰了。却还是在安慰惊慌无措的我，我清楚地听见他在说：“三三，我没事。真的没事。”那一刻，我忍了那么久的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收不汉住了。盛眠口齿不清的安慰我，连想要起身为我擦泪的动作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经历的那些痛苦？这个人没了曾经的阳光，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十月，我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导师每天都会过来。最开始还会劝我回去上课，我们私下里有谈过。最后他拗不过给了我休学。
　　十月的天气很好，我也会推着盛眠出去晒太阳。
　　一个月里盛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最开始可以喝粥，到现在只能打营养针。我摸着他的脸，硌得我的手生疼。他再也没有对我笑过。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过我。
　　十月中，盛眠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几次出现呼吸衰竭。我隔着窗户看见病房里的盛眠插着人工呼吸机。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子吧，你的幸运只够你遇见一个人，剩下的就看命运。命运给你的那么多的不尽如人意，我们还要无条件的全部接受。隔着门窗，我已经感觉不到盛眠的生命迹象，他离我越来越远，让我惊恐，让我害怕。我想象不到我的生活没有盛眠会变成什么样？命运多舛还是从此之后一帆风顺？我开始看不到未来，看不清明天，我越来越怕离开盛眠的身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没了生命迹象，彻底的离开我。越来越多的时间盛眠都是在不清醒的时候。醒来的时候会对着我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连手上的动作都迟缓了。我握着他的手，没了从前的温度，却莫名的让我安心。
　　十一月，盛眠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这话。他说：“三三，我想吃我们以前一起吃的包子。”
　　从医院到学校，来回四个小时，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去给他买。回来的时候包子已经凉了，只剩下我怀里残留得温度。我看着病房开着的们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怕这个人从此与我再无相见。
　　盛眠没有在床上，那他能在哪？
　　我问自己，可是我却不知道答案。我走近，床上放着一封信，下边标注的日期是十月，那一天我回学校办休学。
　　我拿着信打开看，里面的字不如以前的刚劲有力，似是很费力的写出来的。
　　三三，对不起。
　　我说的没有做到，可不可以原谅我。你是个好女孩，可是我，配不上你了。对不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跟你道别。这段时间是我拖累你了。看着你每天为了照顾我吃不好睡不好，我真的好心疼。以前我说过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想做我就养着你。你想要孩子我们就生，你不想要我就宠着你，一辈子宠你爱你。可是现在，你看看我现在，根本给不了你那种生活。我是早晚都要死的人啊！我不想你为了我吃苦受累。这些日子我总会想到过去，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以在开心的时候抱你，可以在你累的时候背着你，可以在你想吃炒酸奶的时候跑去买，可以在冬天的时候陪你堆雪人。可以陪你旅游，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是现在，我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原谅我的自私好吗？三三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对不起我自私的选择，我真的不想因为这样去拖累你。能认识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怎么还能奢求一生一世呢？三三，我真的有好多话跟你说啊，但是怎么办呢？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我爱你。
　　这一生，我何其幸运，又如此悲哀。
　　墓碑上的盛眠还是那么年轻，阳光帅气。我拿起手机想和他合照，雨滴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回来这么多天，终于下雨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盛眠还在的那些年。
　　我在医院的阳台找到的盛眠。
　　他到底抱了多大的决心自杀？用四个小时的时间一点一点的爬上阳台，路上都是血，我的脚步都不敢向前，那个结局是我不愿面对的。
　　是谁说要陪我到最后的？最后还是抛下我先离开了。
　　是谁说要护我一世安好？却留我一人在这浮世里漂泊
　　他说，对不起。也说我爱你。
　　我想，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人令我这么刻骨铭心了吧？
　　盛眠这个人刻在了我的骨血上。
　　我伸手，露出手上蜿蜒的疤痕。
　　手中的手机亮了又灭了，来电显示是导师。
　　我接起来：“老师。”
　　“还没睡吗？”导师在那边问。
　　“就要睡了。”我回答。
　　明显听到导师在那边叹气，而后又开口：“三三，别想太多。这次回来看过了盛眠，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我笑着答应。
　　导师没再说其他的，说了句早点睡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转头看着盛眠的墓碑，雨中的他在我的心中更加清晰，离开这么多年，我连回来的勇气都没有。我怕见到盛眠，最开始的时候听到他的名字都受不了的我，到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接受了他的离开。
　　他是真的离开我了，整整七年，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如果我不回来，也许这个名字我都不再听到。
　　我摸着盛眠的照片：“你不不找我，那我去找你可好？”
　　“我已长发及腰，你回来娶我可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等我。”
　　盛锦程找到薛三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薛三三靠在盛眠的墓碑旁，脸上带笑。手里拿着手机显示着未发出去的消息：“把我和盛眠合葬在一起好吗？我不想再和他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