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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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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想去解释,珂玛却阻止了我。他把我抱进了屋,在一张床上轻轻将我放下,并把枕头叠好放在我的身后。然后,他小声对我说:“在空气房间里,你大概不需要我的保护。谈完后让沈海岩送你出来,我在这扇门外的过度间等你。”
珂玛在走出门前,还不忘补充一句:“请放心,这扇门不但隔水,也绝对能隔音。”
这句话,这语气,显然说给哥哥听的。
我转头看哥哥,哥哥直直地看着已经关紧了的门,表情非常不自然。
我环顾四周,这房间的面积比我醒来时所在的病房要小很多,却摆放了四张单人床,每张床的床头都有一个床头柜,柜子上统一配有一盏像是煤油灯的东西。总的来说,这房间的布置比我所在的病房简陋得多,也更像人类的病房得多。
“听说你可以在水里呼吸啊,小沫?在水里真的比在空气中舒服吗?”这时,我听到了来自角落里那张床上的顾欣泽的声音。
顾欣泽蜷缩在病床上,她的腿上盖着被子,看不出骨折的情况,只看得出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确实能够在水中呼吸,”我承认,“说实话,现在在这间房间里我反而感觉有点不适应,感觉身体非常沉重。”
顾欣泽哼了一声,说:“谁在这个房间里都会觉得沉重,心情沉重!你要是在这房间里住一个月,也会崩溃的。”,然后,她转头看向哥哥,说:“阿岩,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你的妹妹可是被那个囚禁我们的院长抱过来的,你不说两句吗?”
哥哥点了点头,走到我的床边,我浑身湿透,床单也湿了大片,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湿漉漉的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小沫,”他叫我的名字,“听说你撞到了头和肩膀,伤得非常严重,是吗?”
也许是错觉,我觉得这样的问候有些虚假。我说:“没事儿,我现在既然醒了,应该很快就能痊愈。到是我听说欣泽姐的腿骨折了……”
我向顾欣泽望去。她别过了头,假装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哥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在我耳边说:“欣泽的腿一直没好,恐怕要被截肢了,你不要去刺激她。”
我浑身一激灵。
截肢?不是只是骨折吗,为什么会弄到要截肢的地步?
哥哥伏在我耳边对我解释道:“那个院长根本就不想帮顾欣泽治,或者是他没有能力去治,快两个月了,他弄来弄去,连一点起色都没有。他不给治也就罢了,还用一些离奇的理由把我们关了起来,不让我们回到陆地上去。要不是欣泽坚持不让他再碰她,恐怕她的腿早就没了,不过,再不回到陆地上,她的腿也会坏死,截肢也是早晚的事。”
我能感觉得到,哥哥那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不满。我知道,是因为顾欣泽,一向稳重内敛的哥哥才会失去抑制力,才会变得偏激。
我心中一片凄凉。
并不是我胳膊肘向外拐向着珂玛,珂玛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我也一样无法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们大家都活着,正是因为思诺人救了我们,正是因为珂玛收留了我们。他们既然救了我们的命,就不会再故意耽误治疗顾欣泽的骨折,更不会为了伤害顾欣泽,而编造一些离奇不合理的故事。
哥哥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了吗?
我叹了口气,决定先解决实质的问题。我问哥哥:“是珂玛院长说欣泽姐的腿要截肢的?他有个什么感知能力,似乎还挺强的,不应该连骨折都治不好,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
哥哥皱起了眉,似乎对我提到珂玛非常反感。顾欣泽插话进来:“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只是跑来这里摸我的腿,还威胁我,说如果不让他碰,我的腿就得截肢。你说这还像话么!他要是真想治好我,怎么可能连药都不用!”
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摸……腿……我觉得好尴尬。
“所以,你就不让他碰你了?”我清咳了两声后,继续问。
“小沫,”顾欣泽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姐姐没有你的魄力,能让一个陌生男人对我动手动脚的,还甘心让人家抱起来。”
我脸一红,差点说出“你才是有魄力呢”,但一想到哥哥还在身边,话就变成了:“珂玛院长只是看我走不了才帮我的,也许,他也只是想帮你。”
“那也算帮?”哥哥说。他抬起了手,指了指顾欣泽床边的那面墙。说:“他帮我们,对我们好,也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罢了。”
那面墙上有一扇窗户,窗外很亮,想必外墙上安装了不只一盏灯,所以即使在深夜,透过窗户也能够看见灯光下游动的鱼。
哥哥说:“你看窗外,想起了什么吗?”
我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哥哥说:“你觉不觉得,像是水族箱?”
水族箱?
我一下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对于人类来说,把鱼捞上来,养在水族箱是一种乐趣。人类给鱼喂食,喂药,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而不是为了鱼。他们不会管鱼是否快活,是否需要广阔的大海。
哥哥说:“我们像是被关在鱼缸里的人,而鱼缸外就是那些饲养我们的鱼。不管那个院长是不是想要对我们好,总之,那都不是我们所需要的。”
我哑口无言,尴尬地坐在那里。
我明白了,只有让他们回到陆地,才能让他们觉得公平。
如果是这样……
“哥哥,欣泽姐,我明白了。”过了许久后,我做出了决定,“我会帮你们离开思诺,让你们回到原来的世界去的。”
顾欣泽眼里露出了些许期待的颜色,她很清楚,我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能在海底生活的人,如果她要依赖,就只能依赖我。
哥哥拉住了我的手,他那是感激,是一个弱者的感激,是为顾欣泽而产生的感激。我才明白,从我一进屋,他关心的就不是我,他关心的是我是否愿意帮助他们离开海底。一向善良的哥哥,居然忘了,这样做,我会冒很大的风险。
我心中充满了苦涩。
“不过在能离开这里前,请你们顺着思诺人行事,毕竟我们是寄人篱下,轻举妄动对我们谁都不利。”我补充道,然后问:“请你们答应我,好吗?”
“好,好。我看你跟那个院长的关系还挺好,你一定能救我们。”顾欣泽说。
哥哥也点了点头。
我一阵苦笑,再无话可说。
在那场海难之前,我本是要切断与哥哥和顾欣泽的牵连的,没想这场海难,反倒将我们的牵连加深。而且,我的立场变得更加古怪。我既能在空气中生存,又能在海底生存,那么,我该属于那一边?或者,我哪一边也不属于。
在空气中生存?
我忽然想起了珂玛还等在门外的过度间里,他说让哥哥送我出来,也就是说,过度间里会始终只有空气以提供条件让哥哥开门。我记得珂玛说过,在空气房间中留的时间久了,思诺人也会窒息。
我在这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