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求》使魔幽梦

4、第四乐章

　　与魔族的战争旷日持久，如果只有人类的法师，恐怕两败俱伤会是最好的结果。
　　他曾在战斗开始之前去拜访过自己真正的老友精灵王路法斯。他们两个相识已经超过两千年，可以真的说上一句老友了。
　　“你是坠入爱河了么？卡斯莫金？”对方弯着嘴角，以无比优雅的姿态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咂了一口杯中的红茶，“人类不是个好选择，我的老友。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之中，他们的出现只会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明亮耀眼，但我们抓不住他们。”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路法斯。”他无比烦躁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坠入爱河？你是疯了吧。”他站了起来，“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决不允许你践踏我的尊严——我绝不会和一个短生种产生爱情。”
　　“是么？”对方半眯起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我说卡斯莫金，作为朋友我必须要提醒你。”他放下了茶杯，整了整自己的神色，“别再和那个人类纠缠了，除非你想陨落。我们的生命太过漫长，所有的长生种都是孤单的，我们在接受神的恩赐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我们看着身边的伙伴陨落，自己却完好无损，这就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卡斯莫金，我的朋友，你正站在悬崖上。”
　　“闭嘴路法斯，停止你疯狂的言论！”他站起来有些激动的喝止了精灵的话，“我是一头龙！搞清楚你在和龙王说话！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以我的尊严起誓要将你的森林化作一片火海，将你的湖泊烧成一片沙漠！”
　　他在精灵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狼狈的逃走。
　　路法斯是公认的智者，他无比智慧。在漫长的生命之中，他苛责着自己不犯任何一个愚蠢的错误，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如此智慧。他的双眼从不看这纷乱的尘世，而是透过迷雾森林层层叠叠的浓雾，落在了未来。
　　一种离奇的情感在心底蔓延，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愤怒还是惶恐，或者说也许还有意思他不愿承认的甜蜜。但更多的是秘密被点破的惊慌以及自己不可接受耻辱。

　　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如果你的权力够大，你可以在一天之内了解到她的一切，但在时光的洗礼后，她却一直能给你带来别样的感觉。
　　龙族与人类共御外敌，也许是第一次。他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个人守着一条阵线的西西莉亚，骑在马背上的她左手上悬浮着自己那本巨大的魔法书，右手挥舞着鹿角杖施展着一个有一个他从未听过的魔咒，带领着身后的军队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他转头去看另一条阵线上那些资历年龄都在西西莉亚之上的老家伙们正满头冷汗的对冻着一个有一个的防护咒语，死活留守后方不愿上前一步
　　他突然有些没来由的骄傲。这种骄傲毫无征兆的浮现在了心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也许路法斯说的没错。
　　他将憋在心头的龙息系数喷吐而出，流动的火焰迅速冲进了魔族的大军，顷刻间就卷走了无数生命。
　　尽管无比耻辱，但他在心中已经承认了。
　　他想他是爱上了那个叫西西莉亚的人类。
　　那个短生种。

　　“怎么样我的老友？”路法斯依旧是一副闲暇的模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被迷雾森林终年不散的雾气阻隔在外。他手法娴熟的泡好了红茶，然后给卡斯莫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战况如何？”
　　“魔族已经退回了北边的霜冻大陆。”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口喝干，“好甜，你放了多少糖？”
　　“在爱河的浸泡中就算我给你来一杯苦胆你也觉得那是甜的不是吗？”对方微笑着看向他，但视线似乎穿透了他，落在更遥远的远方，“你已经作出决定了么？我的老友。”
　　“什么决定？”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这种疯话别再说了路法斯，我的骄傲不容践踏。”
　　路法斯没有说话，他端起了茶杯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而是拿起了一把小汤匙缓缓的搅拌杯中的液体，又一次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要去践行我的朋友，像你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因为自己愚蠢的骄傲而付出代价。”他搅拌了许久，又放下了茶杯。
　　“那我该做什么？像那个肮脏的人类一样亲吻她的手背，跟她说一些你我都不相信的疯话？”他冲了一下鼻子，“别发疯了，那不是龙王会做的事情。”
　　“言尽于此，卡斯莫金。”路法斯站起来，“多加珍重，你的事我不会再置喙半句，但你要记住我的这句话：我没有和死物交友的习惯。”
　　“如果你为了那个人类而来见我，那么我们的友情就到此为止了。”

　　卡斯莫金不明白路法斯为何这么说，但他知道路法斯的预言几千年来从未出过半点纰漏，就如同他不曾改变的俊美容颜。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只是会在收回目光时给迷茫的生灵一些善意的提醒。他绝不怀疑路法斯预言的真实性，尽管他说的神乎其神让她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或许明白，只是他拒绝承认。
　　这世间，能取走龙王卡斯莫金·亚特坎·纳塔艾尔性命的人，还未出生或已经死去。而胆敢来觊觎龙王的生命的，毫无意外都已经承蒙死神热情召唤，在火焰之中化作灰烬。

　　对抗魔族的战争结束之后，西西莉亚真正成为了王国的宠儿。一沓一沓来自上流社会各种聚会慈善会拍卖会的邀请函雪花般的向她袭来。她在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的笑着手下邀请函偶尔去出席一下什么的，到后来要不然是当面拒绝要不然直接避而不见，直到她因为忍无可忍再次在王城殴打了对她死缠烂打的某位公爵家的继承人之后，邀请函的可怕攻势才有所收敛。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放弃那些与绅士淑女一起喝下午茶的机会，反而会更加喜欢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某位名媛在一次宴会中如此对她说。
　　“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情上我才觉得可悲。”她上下打量了那位淑女一眼，毫不遮掩的露出了嫌弃与鄙视，“你也是个法师吧？就算是个学徒也是想要在魔法的领域写下属于自己的传奇的吧？”她后退了一步，“而你却还包邮着这种想法真是让我吃惊，我也真是替你感到羞耻。不仅没有任何天分，连勤奋也称不上。这样的话你还是尽快放弃魔法重新做的大小姐吧。”
　　随后，她再次祭出了已经作为自己的标志一般的屈膝礼。
　　她在把自己最近的烦恼讲给卡斯莫金之后，对方报以一记冷笑和一句自作自受。然后在心中窃喜。窃喜这个年幼的法师并没有被宴会上的觥筹交错辉煌灯火锦衣玉食做迷惑，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天才。
　　但同时，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甚至渐渐压过了心中的惶恐与耻辱。
　　“西西莉亚，”他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少女，在对方回过头来的目光之中沉默了片刻，“小心些。”他说，“别太放肆。”
　　“没关系。”她狡黠的笑着说，“雷伊会帮我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