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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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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生连夜回到山中,他不可能一下子从村子里面消失,他还打算看看土地到底是怎么隐瞒大家这么多的人都早已死亡的消息。事实上,雨生还是用了原先人的思维,走进屋子,谢母只是看了他一眼,指着桌上,对他的语气颇为平淡,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跟着的是一群鬼进了山,“快去吃晚饭。”
雨生站在门口,亲戚家的女人正好和谢母聊天,他停了半分钟,决定去听谢母的话吃饭,虽然他一点都不饿,但好歹是要装一下。
听见谢母和女人聊了几句,转过头就问他,雨生点点头,“明天就回去。”
那女人看了一眼雨生,手里还弄着豆子,将剥好的豆子放在碗里,浅浅装了半碗,“雨生啊,我听说车子都拉不上来啊,造孽啊,不会都死了吧?”
雨生慢吞吞看了女人一眼,对人家没有印象,只好干巴巴地说,“还有两个送医院里了。”
那女人捂着胸口叹气,可惜道,“都说不让进山,这些好奇心强的老师啊学生啊就喜欢往这边来,一出手还大方得很,本来还包了村口老单家的伙食,说天黑了就到,结果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就算有活着的也给拖死。”
接下来雨生才从她们的对话中知道,原来谢母和大家都以为自己是去山路上抬人,这边谢母也跟着长吁短叹,正转头想问雨生吃完没有,就见到一双发亮的眼睛,她忙摆手换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家雨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事,估计都不适应。”
雨生忍不住跟着听了一墙角的闲话,没想到平时在家不善言的谢母也非常喜欢唠嗑,从村头说道村尾,从借了油盐酱醋没还到哪家又得办酒席,哪家的人又准备搬出这个小山坳……让他感到惊悚的是,自己竟然也跟着听,还听得津津有味!
人间烟火,也许就是这样……
雨生不由摆动双脚,可惜他的个子在这两年猛增,就算长条凳再怎么高,他还是做不了这么童趣的事情。或许所有人都忘记了,其实雨生才不到二十的年纪,却敢让他一个人单独找人盖楼,连钱的来路去向也不多问一句。
这要是城市里的孩子,估计家长都巴不得帮忙包下所有的事情。
“哎哟,可算找着你们了”有个老汉站在门外气喘吁吁,“老柏刚噎气没几天,他们家不孝的三个娃准备带着人去火化,都拦不住哎。”
谢母站起来不知所措,女人已经走到门口,叫道,“三妹——”
谢母看着雨生对她摇头,就听谢父在屋子里面哎哟哎哟叫喊着,谢母左右为难,那女人抿抿嘴也没看雨生,就跟着老汉先出门。
谢父的风湿腿越来越严重,现在走都走不了路,每天躺在床上,偶尔才肯动动。雨生端着热水走进屋子,想着下次带点东西过来让谢父试试,就听见谢父道,“我们都是远亲,不好插手,就算插手,又能干什么。你都做妈的人,怎么回都不知道。”
“我可怎么回……”谢母见雨生进屋子,压低了声音。
谢父瞥了一眼雨生,“雨生都长大了,就听儿子的,我都从门缝里看见他对你摇头了。”
谢母见谢父还盯着自己,只好“哎”了两声。
雨生挑眉,突然插话,“老爹,那跟我去城市里吧,条件好,吃东西也多,顺便让有名的医生看看你的腿。”
谢父想到没想:“做梦,你爹还没死呢,都说了好几遍,你还不死心啊。”
谢母“……”
谢父咳了一声,靠在床上,慢慢将腿放进热水中,长叹一口,前面的雨生蹲在那里,用洗脚毛巾沾水往小腿上弄水,“是不是被那车祸的事情吓着了?”
雨生点点头:“才跟着人家去搬过死人,突然又有人走了,不想去,怕惹着什么事。”刚去世的地方,总是有鬼魂,雨生不想再近期看到了。
“也是……”谢父埋怨,“他们这群人呐,都说了不要赶时间,还敢天黑开车上山,左右没人路过,也是命了。你听到没有,晚上可不能赶路,到时候出事找地方哭都没有。”
雨生忙应声。
本来车子只能到镇上坐,前两年通了路,现在只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就有专门的包车经过底下的交叉路口,上次来还是因为搭顺风车上来,这次没那么好运,雨生靠脚走过来,现在又得用脚走出去。
早上空气新鲜,雨生也不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啃着馒头,时不时和认识的道路边干活的人打招呼,不认识的就瞥一眼,反正对方不先招呼,他也当人家是空气。
摘了根草放在嘴里,雨生脚下生风,不知不觉越走越快,一路风景如画,老树枯墨般延伸枝叶,丛间的知了一两声,抖动的露珠滑落泥土,尤其是有些路在山顶,这望下去可真是一览无遗……还真是以前他没经历过的,之前出门就有车,再不济也要挤公交车,哪会迈着两腿走这么久,还亏得双腿没有走酸。
后面的喇叭声响,雨生让道,那车慢慢停在雨生旁边,“搭你一程,上来吧。”
雨生摇头,那司机也不恼,笑笑就继续开着车远去。雨生看着小卡车后放着的巨大黑白照,老人面无表情看着框外,雨生对个正着,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着老人的眼睛直至消失在拐弯处。
那一天进入山洞的,真的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么……不,自己还算什么活人,不过也是披着人皮而已。
雨生自嘲笑笑,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抛开,他集中精力放在走路的两条腿上,马上走到了底下的岔路,那里还有很多打工仔蹲在石头上,不停地抬头往后面的路上看去。雨生也没觉得多累,等了两分钟,决定继续迈着腿往下走。
有个男人指着雨生道,“都等了半小时都没来车,咱们跟着小伙子一起走好了。”
他女人连忙抱怨:“开车要两个多小时,等到再上车连座都没有,走路都要下午去了,宝贝可等不了。”
男人看着雨生的背影消失在坡下,不以为意,“我看他一点都没累的样子。”
“爱走你走去。”
雨生一步不歇,路过了几个村,等到房屋越来越多,嘈杂声也越来越大,正好赶上镇上的饭点。乡下的饭菜都是农民自家种的,雨生端着大海碗,连唇间的米饭也是香的,他忍不住站起来,让掌勺的师傅再给两勺菜饭。
吃完饭,雨生总干掉三大碗米饭,付钱的时候连收钱的老板娘都盯着他,“小伙子厉害啊。”
雨生真是不好意思了,摸摸脑袋,“还是大姐的饭菜好吃,平时我只吃一碗多。”
“嘴可真甜。”老板娘眯起眼睛,将零钱给雨生递过来,雨生一看,刚要把两块硬币拿出来,老板娘止住他,“你还真老实,没算错,去城里可没这么便宜的菜。”
雨生道了一声谢谢,说实在的,这里的饭钱跟城里比起来,真不算贵的,连肉给的也比城里的要多,肥瘦均匀,再浇一勺红通通的红烧肉的肉汤,简直不能再好。
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匆匆跑进来,“啊呀,菜都没了。”
女人忙指着剩下的肉丝木耳让人弄菜,那男人狐疑地看着雨生的背影,“那是刚才自己走下山的男的吧,怎么他都已经吃好了?”
怀中的女儿叫了一声饿,男人也不管这些了,他自己的肚子都咕咕作响,早上吃得早,哪想今天过路车抛锚来晚,两拨的人硬是给挤在一辆小车上。总算是熬到下车,男人大口嚼菜,还是买辆车好一些啊,车里那一股味,都不想再闻了。
雨生去买到走的车票,今天正巧赶集,中午还有一拨人没离开,他在集市上逛来逛去。等到时间差不多,雨生扛着一袋米,买了山珍,这些在大城市里都贵得很,平常快餐也都是下脚料,哪有这里的种类多又便宜,雨生手里拿不下,又买了个大帆布袋,等到上车的时候,他的行李还得多付钱。
折腾到火车站,被工作人员拦下,雨生还奇怪地很,明明也不重,他们还硬是要另外让他到一边把包拿出来检查。
工作人员指着包:“这都可以托运了。”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挥挥手,让他过去,雨生还奇怪呢,就听后面也被拦住的男的指着雨生说:“我还没他东西多!”
“你这一板的打火机还想弄上去啊,瞧瞧,这还有一瓶油,火车上不让带。”
雨生将自己上下一扫,才发现自己几天没换衣服,灰头灰脸再扛着大包小包,也是一副农民工的打扮,也难怪工作人员怕自己不懂什么不能运输,得另外检查一遍。
“人家那是水稻米,你瞧瞧你,全都是违禁品,火车站就是有规定不让带,到时候擦火着了算谁的责任啊。”
“谁还带米!?”后面的人一脸不相信。
雨生赶忙扛着帆布袋爬上火车,这里是过路站,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放这么多东西。
晚上回到住所,谢大梅就打电话来,让雨生过来帮忙搬东西,雨生也懒得动那从镇上搬来的东西,呼呼大睡到第二天,脸冷水一把,就搓搓出门。
啃着个大肉包,他还是第一次去女生宿舍楼,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发现楼上一声叫喊,那些光膀子的男生就嘿嘿爬上楼,门口的宿管阿姨也没拦着。
“雨生——五楼的521!!”
得,谢大梅早看见他了,雨生认命爬上楼去,也不管好不好意思。
走廊上吵闹声让雨生的耳朵都刺耳,整理出来的废弃物被堆在门口形成一堆堆小山,雨生还看见有家长试着扛起行李箱差点扭着腰。
好不容易走到谢大梅的住处,谢大梅兴奋地说:“她们好多人都不要盆子还有书,咱们留到最后,等会我看看隔壁宿舍有没有要扔掉的,我们都拿回去。”
雨生突然想起自己还搬了那么多的土特产回来,他决定闭上嘴巴,谢母喜欢,谢大梅也干,爱屯物一定是遗传的!
两人搬着东西到楼下,雨生手指着旁边操场上,有些心虚地说,“你们新弄的球门?”
谢大梅扑哧一声笑出来:“校长还全校通报批评,说学校那时候只有补课的高三才会干这事,谁弄坏的坦白从宽,后来一个出来认错的都没有。”
“看起来很重啊。”
“校长还说要调监控,可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雨生摸摸鼻子,总算是知道去年做的梦是哪里发生的,梦貘以梦为食,但投射到实景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还好球门框已经换成新的,不然就让他来赔他现在也没有钱啊。
晚上八点,谢大梅终于和雨生一起搬完最后一趟东西,将楼下开店的三轮车还回去,雨生已经傻眼:“我们睡哪里?”
谢大梅指指床,雨生都要崩溃了,“那是单人床!”
“我们都是姐弟,有什么关系。”
还亏谢大梅理直气壮,还有理智的雨生走出去敲门。隔壁住户的女友也正巧来看人,谢大梅就腆着脸去和她住,被踹出来的男人大裤衩走出来,一脸要哭不哭看着雨生,“缺德啊,她就今天来看我,明天就走。”
雨生也没办法,匀了一小袋米和晒干的蘑菇等,还送了一罐农家人自磨的芝麻酱。
男人还盯着雨生看,这下连雨生都不知道对方还要什么。
“那个叫宋德的在你走后过来找过你”男人说,“昨天我敲了你的门,你也不开,估计是累坏了也没继续吵你。哎,听说你会画符,能给我弄一张呗。”
雨生瞥了他一眼:“是宋德告诉你的?”
男人嘿嘿两声,“平安符会不,听说那个要开过光好一点,我老婆明天就走,你要能弄,我明天正好送给她,省的她老是觉得我不重视她。”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雨生只好起身,在行李中艰难地爬到柜子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符纸,再从盒子里面抽出一个简单的锦袋,将符纸叠成四方形放在了袋子里面,那是前一段时间木掌柜让他画过的,正好可以辟邪,然而这些都不是白得来的,这价钱……
“我以后还画,再要的话可不能免费了。”
男人喜滋滋夺过袋子,点点头放在了大裤衩口袋里面,也不客气躺在了单人床上,拍拍几乎没有空隙的床板,“来,咱们凑活凑活。”
雨生突然想把隔壁睡双人床的谢大梅叫回来。
雨生果断坐在桌子前面,将上面各色的衣架挪到一边,打开一个谢大梅的战利品,里面都是书,什么言情的小说和文学集堆到了一起,“你先睡,我先看看。”
“我也睡不着,”男人道,见雨生有事干,他也坐起来掏出手机玩游戏去,还算好为了女友把全身弄得香喷喷,不然雨生可真是要捂着鼻子才行。
第二天,打折呼噜的男人揉揉眼睛,将脚缩回来,歪着脑袋,“你没睡?”
雨生无语地看着他:“早饭在你脑袋边。”这家伙近一米八,自己也是大块头,他自己都嫌单人床有些小,这家伙玩游戏睡着后就四脚朝天到处占位子,根本没他睡的地方。雨生随便翻翻书,等人睡熟后画符了一整宿,算是把这些日子的符纸都给准备好了。
其实他已经发现晚上就算不睡也不会特别累,昨天他几乎没吃饭也没事,然而早上一开口,就在小摊上将三个成年人的饭量都吃掉,可把楼下摆早餐的大妈给惊呆了,他还不得不买三人份的给谢大梅和隔壁住户。
“贤惠!”男人拿起肉包子就咬了一大口。
“以后你可以让你女朋友和你一起过来住,我过两天就打算搬走。”
这种租房流动性自然非常大,男人也没问什么,双臂一举欢呼着就往屋子外面跑,不多久,就听见他女友愤怒的声音。
雨生脸色变掉,他姐还在隔壁,不知道起床没有,他连忙站起来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