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12、岁月

　　念儿醒来时见那位妇人已经不省人事，程仕提剑将剑尖直指李晟咽喉，另一只手则拦在念儿腰间，将自己贴趴在程仕胸口。
　　此刻一见程仕如同是见了救命稻草，委屈地搂住程仕脖子趴在他肩头一边喊着程仕哥哥一边哇哇大叫“这对疯子忽然上来打老子可吓死老子了。”程仕拍着念儿后背，轻声宽慰她。
　　转身又将长剑逼近一寸，李晟的脖子见了血，半柄剑锋没入李晟脖颈之中，鲜血肆意喷薄出来，沿着长剑蜿蜒出一条血路，滴落在地。
　　念儿大惊失色，抱住程仕的手臂往回缩一本正经道“程仕哥哥你也疯了吗？这可是一根脖子不是稻草棍儿！怎么你们今日都如此冲动？”
　　李晟坐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程仕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竟敢冒犯青阳郡主，我今日便是杀了他也不见得要给人什么交代。”念儿吃力地拉住程仕袖口劝道“念儿忽然觉着不疼了，方才其实是念儿欺负他娘亲在先，而且我们小孩儿里边自有我们小孩的玩法。实则我们私下都是这么玩儿的。你先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程仕看了念儿一眼终是放下剑来，却见念儿摊开手道“把你的伤药给我。”
　　程仕挑了挑眉，把头偏到一边别扭道，“没有！”
　　念儿上下其手，在程仕身上乱摸道“你少糊弄我，你成日打打杀杀的不信你不随身带几瓶。你可知他就算不得宠也是皇子，杀了他你就没命了！”
　　程仕被挠的痒咯咯笑道“有也不给，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不都是为了替你出口恶气。早知道就不该来救你，让你与那疯婆子亲脏死你。”
　　“他比我还小呢，你少说也长他十岁，这般以大欺小日后你可还有脸在营里立足。”声音忽然顿了一顿，念儿头皮一紧，良久后哆嗦着颤声道“那大婶方才亲我了？”
　　“边哭边亲，唾沫水鼻水全沾你脸上了。好像死了老子似的。”
　　念儿张大嘴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盯着程仕另一个肩头，一头埋下去又蹭了蹭，把剑递回程仕手里道“你还是杀吧。”
　　程仕难掩一脸戏谑的笑意，收了剑道“不杀了，我程仕名声在外，忽然觉得还是自己命和面子较为重要些。”
　　念儿瞧了瞧他回鞘的剑，眉角一抽道“如此污秽，你次次血水都不擦洗的么？”
　　程仕把剑扔进念儿怀里，念儿大叫一声没有来得及躲开，被剑柄砸到脚背。程仕看着抱着脚嗷嗷大叫的念儿道“若是看不过眼便洗净后再还予我。”
　　李晟看着神色如常的两人，仿佛方才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不是他们，还仿佛忘记了还有他在场，忍不住别扭地低声咳了两声。
　　念儿停下来探过头“你再用喉咙咳就该失血而死了。”说着将药扔到他面前“叫你方才再考虑考虑你不听劝，你不晓得我后头有一流高手作大靠山么？”
　　李晟倔道“我不要你的药。”
　　念儿把药往往旁边踢了踢“你倒是血气的很，不过谁说要给你了，大婶被我误踢了一脚，此是给她的，脸都刮伤了。”
　　李晟冷冷道“我娘脏了郡主金体，请郡主责罚。”
　　念儿瞧着他一副水灵幼稚的娃娃相里被他弄得老成只觉着有趣，挑弄道“哟，你个孽子还不服气，连澡都不帮她洗，瞧她跟泥滩子里爬出来似的。”
　　李晟看了看两桶打翻的水，缄默不言。
　　程仕接口道“我们今日出宫之事若是有第三个人提起就休怪我不客气。”
　　念儿张牙舞爪地附和他继续恐吓道“对对对，他每次不客气的时候大家就嗖嗖嗖的都死光光了。你这次可慎重。”说罢趾高气扬地领着程仕走了。

　　程仕忍俊不禁道“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客气的时候有人嗖嗖嗖的死”
　　“我这是在帮你立威壮声势。”
　　“李晟此人你日后少于他接触。”
　　“怕什么我才不怕他，要不是他耍赖欺我没有兵器我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此人年纪尚小，现今就不畏死便无所畏惧，无所畏惧之人最难控制也最难对付。”
　　程仕很少有这般厉色，念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真的还要出宫？今日怕是吓坏了吧，好好回去休息准备大典，来日方长，改日再带你出去。”
　　念儿有些不满，自知程仕决定了的事轻易是改不了的，撇着嘴道“那这几件衣服和碎银子怎么办？”
　　“可惜了，这条青色罗裙是朝素英要的，见她穿过一次觉得很是漂亮，不过反正衣料是大了，等过些日子念儿再长大一些就可以穿出宫去玩。”素英是营里一个女暗卫，因暗卫营里女子少些，先前大都由她陪念儿，也与念儿熟悉些。
　　“那我们放在北宁宫让李晟看着吧？也省的日后筹备起来麻烦。”
　　程仕点了点头。

　　回芙玉殿时青寻正和叶璇说笑，画眉第一个看见她尖叫道“郡主你是上泥潭里打了滚回来的吗？便是仗着折腾完了也是奴婢收拾，这满身泥巴的洗起来可要了奴婢的命。”
　　叶璇却只是静静看了她两眼道“可是玩的尽兴舍得回来了？”
　　念儿一脚踢飞一只靴子带着泥巴躺倒床上无力道“别提了，碰上一个疯子险些没命回来。”
　　青寻沉了脸色“怎么回事？”
　　念儿自觉失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我瞎说着玩的，路上跌了一跤，疼的厉害没了兴致便回来了，我先去沐浴了。”说着便喊了画眉过去。
　　叶璇掩嘴朝青寻笑道“你这好妹妹，怎的如此顽劣，除了相貌倒是一点也不像你。”
　　青寻无奈道“平日里被父亲娇惯坏了，什么事都有我与父亲替她担着案她胆子真是越发大了，什么事都敢做。”
　　叶璇看着门口怔怔道“若是我父亲能及你们一半我便不奢求了。”叶璇家中有一表弟，是叔叔的儿子。叶相府中重男轻女，对叶璇并无多看中，弟弟顽劣不堪，才七八岁大却是歹毒的性子，府上之人对其也仍旧格外宠溺。青寻自然知道这层缘由，也并未多言，只是对这眼前女子更加疼惜。

　　两人正兴致盎然地聊得欢畅，隔壁传来画眉一声尖叫，片刻便见画眉嚷嚷着跑过来，口若悬河若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郡主她身上都乌青了这细皮嫩肉的随手掐掐就青了我才不管她青不青怎么青的可她脖子上都青了，这不能是别人勒的吧我说，就她这臭脾气也没人敢欺负她我也不担心她在外头受了气她在外头也只有让别人受气的份，说的远了我说她脖子上的抓痕这是个怎么回事儿啊她也不告诉我，她还不让我告诉你们真是笑话，你说我说不说这么大事儿我怎么能不说，她身后也是青的明日就是大典这礼服可是定制的上只及胸这可怎么好？”
　　“住口！”念儿瞪圆了一双美目衣冠不整地赤着脚就跑出来，发梢还带着圆滚滚的晶莹的水珠了，像是在她身上镶满了水钻，半掩着身子站在青寻身后斥道“你越发多舌了，若是知道你聒噪如斯当日就不选了你做婢子！”
　　四下里忽然静了。连画眉都不作声地呆看着她。
　　叶璇在一边怔怔看着她道“念儿你如何就蹿出来了。”
　　青寻也站在叶璇身侧愣愣地看着她。念儿一个哆嗦心里直发凉，战战巍巍地扭头看了一眼身侧，抡起拳头就往他眼睛上打，边打边吼道“李灏你怎么在这你个登徒子趁本姑娘沐浴偷看本郡主玉体。”此番李灏正好进了殿门，正端端站在念儿侧身处。
　　李灏被打得嗷嗷直叫“念儿你混蛋！我此番便是来给你送这分封贺礼的！你不着寸缕来勾引本王还敢揍我！你把我的南朝带回来的冰雪莲还给我你还给我！！”
　　念儿把他压在地上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冰雪莲？是吃的？”
　　李灏欲扭头作答，一巴掌被念儿拍回地上，只好面朝下艰难道“自然是吃的，可是千年圣品。只在南方长，百年开花，落地生根但极难长成，有起死回生之效，便宜了你个白眼儿狼。”
　　念儿放开他欣喜道“在哪儿呢？给我尝尝。”
　　青寻脱下外衫披在念儿身上道“你还是先换了衣裳再出来，我让膳食殿做了吃的正送过来。”
　　念儿点点头就蹦跶着跑开了。青寻抬手拉了李灏一把，李灏从地上借力而起，淬了一口晦气道，“出去相貌音容你们兄妹委实天差地别。如何这样不知礼数。”说着也带着他的侍卫团怒气冲冲地回了璟瑄殿。

　　青寻的目色一沉，方才念儿脖子上的勒痕分明是被人掐住所致，而淤青只在中部靠左，只用了一只手，只能是断臂之人或是另一手所做他事。叶璇必然也是看见了的，只是未曾多问。
　　青寻低头不语，好一会才轻轻道“明日便是大典，如此淤青的身子如何见了人去。”
　　叶璇拍了拍青寻肩膀“姐姐倒是有一妙计，画眉雁翎，拿笔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