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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甩与被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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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经半个月没来明月宫了。
那个趾高气扬光鲜体面的秀丽宫女也再没有出现过。
锦瑟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陪着麦宝儿在皇宫内廷四处乱转,去锦绣园里摘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至于穿衣梳头这类琐事,则有专门的宫女另外负责。在明月宫里,麦宝儿是老大,她就是老二。旁敲侧击之下,她终于从巴结她的宫女口中撬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当今皇上出身卑微,生母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低等宫女。先帝与皇后情谊深笃,对意外出现的楚洵母子一直十分厌恶。他去世时还没立下太子,自小养精蓄锐的楚洵看准时机一朝起事,厚积薄发,居然用五年的时间打败嫡出的三皇子,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先皇后于楚洵登基前夜意外“病逝”,现今住在慈安宫里受人尊奉的正是楚洵的生母巩氏。这巩氏出身低贱,登上高位后以己为戒,对内廷的宫女严防死守,如临大敌。现今后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嫔位以上后妃的掌事姑姑必得由慈安宫指派。这些姑姑大都是巩氏的亲信,既负责提点主子们的宫廷规矩,又要监督宫女,谨防她们爬上龙床。她们每月会定期去慈安宫汇报,以便让巩太后时刻掌握后宫中的第一手信息。
由于这些“姑姑”背景特殊,宫妃们大都采取拉拢态度。可到了雅贵妃这儿,难题就出来了——年锦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狗头军师兼第一亲信,云嫦则是太后赏给她的得力暗探。明月宫里的掌事姑姑只有一个,到底该把这权力分给谁呢?
不得不说,身为当朝权相的独女,麦宝儿在分权制衡方面有着出人意料的天赋。她令云嫦作了掌事大宫女,却只让锦瑟贴身服侍。平日里明月宫内的一众事务都由云嫦打理,可有关贵妃娘娘的私事,她却半点都插不上边。
本来嘛,这样已经很好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眼见其它姐妹都风风光光成了娘娘们的得用心腹,自己却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管事姑姑,云嫦心里不平,对雅贵妃也渐渐生出怨恨来——
“你在想什么?”麦宝儿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锦瑟一愣,才发现服侍贵妃梳妆的宫女们早就退了下去。
“娘娘……”她踌躇:“您真要去参加太后娘娘的‘家宴’吗?”依她看,干脆装病逃过去算了。
半个月前,被贵妃一瓷瓶砸破脑袋的云嫦在明月宫前哭了半夜,眼见无人搭理,干脆连夜跑回了慈安宫。锦瑟心惊胆战的等了几天,太后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本想和其他宫的宫女打探打探消息,哪知麦宝儿一不拜见皇后,二不探望太后,整天除了睡觉就是溜达到锦绣园去看植物。整整半个月,她居然连一位嫔妃都没见到。
“哼,我又不是没装过!”麦宝儿瞪着铜镜里锦瑟的脸:“那女人说我身子虚,需要静养,给我喝了半个月的参汤不说还让刘德福撤了我的牌子——我到现在都记得,这馊主意就是你出的!”
( ⊙ o ⊙)居然不小心踩到雷了……
“不过无所谓了。”麦宝儿忽然拔下头上的珠钗往地上掷:“反正皇上也不会来明月宫,去不去都无所谓了!该死,贱人们肯定又会在背后编排我……”
“娘娘,淡定!”锦瑟认命的捡起珠钗,已经适应了她不定时炸弹一样的情绪化:“您想重夺圣眷吗?”
“恩?”麦宝儿扬起精致的眉头:“说清楚点。”
“如果您想挽回楚洵的心,奴婢无能为力;但您若想夺回圣宠,恢复贵妃的尊荣,奴婢却能帮到您。”
沉默半晌,麦宝儿恢复了满脸木然的高冷表情:“有什么区别?”
“得到陛下的宠爱不一定要得到他的心。”锦瑟叹息:“娘娘,您……唉!既然入了后宫,您就不该再眷恋曾经的情分了。后宫女子千千万万,谁又能真正抓住谁的心呢?无论当初您入宫的初衷是什么,现在都该看破了。这里是皇宫,您不能再任性了。”
这话有些残忍,有些僭越,但锦瑟还是鼓足勇气把它说了出来。
麦宝儿是真心待她,她自然要以诚换诚;况且,她对自己是真心倚重,锦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赌她不会惩罚自己。
虽然对二人之前的过往不太了解,但楚洵已经把态度摆得很清楚了。麦宝儿对他来说早已不是昔日的心尖尖,再胡闹的话,只会令他徒生厌恶。
麦宝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只是现在为情所困,所以看不清出路。虽然这辈子不能离婚再嫁,但摆脱旧情,忘掉曾经的十一皇子,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个好出路。
“就按你说的办吧。”沉默半晌,麦宝儿蔫巴巴的垂下肩膀:“锦瑟,我想回家。”
“……左相大人不能进宫来探望您吗?”
“你忘了吗?男子是不能进入后廷的。”麦宝儿耸耸肩:“算了。我知道,就算回不了丞相府,爹爹也会一直想着我的。他在朝堂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说的对,我应该振作起来的。其实我早就不喜欢楚洵了,哈,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人甩了的事实而已。爹爹说他年轻不得志时曾向一个青楼头牌求婚,可却被人赶了出去。功成名就后,他重新包下那座妓院,早早等在了那个头牌的房间里。待那女人屁颠颠的过来时,他很爽很淡定的派人把她扔了出去。”
“……为什么……”
“他说:‘我怀念的不是那个贱人,而是被甩的屈辱;不体验一回甩人的快感,我死都不会瞑目。’”
“……所以呢?”难道您想甩了陛下吗……
“所以,我要狠狠教训那些躲在背后偷偷羞辱我的贱人。”麦宝儿仪态万方的对着铜镜一笑:“叫清荷进来,我要换个发髻,我要漂漂亮亮的等待慈安宫那老东西的刁难——哼,下贱的东西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我理解她们,这是贱人的劣根性。”
“……”
锦瑟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她只是想让麦宝儿忘掉旧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过犹不及神马的,果然最可怕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