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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钟文谨从崔九怀那里听说了林大/奶奶一事的详情。
正如林大/奶奶陪房陈金家的所说,程大姑娘的确与那张姓清客私定终身,程宅规矩严,等闲不得见面,只鸿雁传书寄相思,而这替他们传书的鸿雁乃是程大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冬青的弟弟,乳名叫燕哥儿的。
偏这燕哥儿是个好酒的,有一日与林大/奶奶的奶兄王贵吃酒吃多了,就把这事儿给秃噜出来了,王贵立时报与林大/奶奶,而林大/奶奶一早就对林南生这个出身好长相好-性子好学识好的姐夫觊觎已久,这样的把柄送上门,她岂会不把握住?
她一边让自个奶兄盯住燕哥儿的一举一动,一边暗中临摹程大姑娘跟那张姓清客的字,等临摹的七七八八时,便先以张姓清客的名义给程大姑娘写了一封信,约她在慈安寺功德林见面。见面的前一日,又以程大姑娘的名义给那张姓清客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他俩的事儿已被程大老爷发现,程大老爷欲叫人暗中处死他,让他赶紧趁夜逃走,并叮嘱他此生莫再进京,也莫要回乡。
官家小姐再好,自然也没有性命重要,那张姓清客接信后立时收拾细软连夜逃往异乡,而毫无所觉的程大姑娘次日去往慈安寺,半夜支开伺候的丫鬟、婆子,独自一人去了功德林,然后被埋伏在那里的王贵一锤敲在后脑勺上,昏迷之后被活埋到了地下……
之后林大/奶奶再以程大姑娘的名义留书给程大老爷夫妇,言明自个与那张姓清客情投意合,因二人身份悬殊,家中父母必然不会应允,故决定私奔去往他乡,祈求父母原谅云云。
因林大/奶奶留书的字迹与程大姑娘几乎无异,程大姑娘与那张姓清客又遍寻不到,程大太太自然就信了,于是强忍悲伤与愤怒,用雷霆般的速度善了后。
也正因如此,崔九怀查起案子来才会困难重重。
然而崔九怀不能干的,程大太太却能,得知自个女儿遇害的她从永定侯府离开之后,就叫人捉了林大/奶奶的奶娘王勇家的跟奶兄王贵,当着王勇家的面,将王贵的手指头一根根的往下砍,等砍到第三根的时候,王勇家的就全交待了。
然后程大太太就拿着王勇家的签字画押的供词去了林府,拍到林家大太太跟林南生跟前,要求他们让林大/奶奶暴毙,不然的话她就将供词送到大理寺,到时两家名声一起完蛋。
不过一个媳妇罢了,虽育有一子一女,但跟林大/爷这个家族继承人比起来,哪里又算得了什么呢?林家又不傻,怎可能干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来?自是无有不应的。
之后的事儿,就像何穗所说的那样,小丫鬟故意在夹竹桃树下摔散药包,混了一堆夹竹桃枝进去……
十三岁的小姑娘,就能有这心机,真是天生宅斗技能满点呀,若不是遇上自个这个异界来客,单凭崔九怀一人,怕是连尸骨的年龄都搞不清呢,查不出其身份,也就谈不上洗冤,林大/奶奶可不就成了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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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呀,案子之所以能告破,全靠我梦里得来的聪明才智,你可得好好奖赏我才行!”钟文谨双手托腮,一脸期待的看着崔九怀。
崔九怀欲效仿前朝那位唐仵作,写个探案笔记,以期能对后人有些许帮助,这会子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呢,闻言头也没抬,只哼道:“哪里告破了?大理寺的卷宗上写着的可是‘待破’!”
钟文谨往桌旁一趴,边欣赏他龙飞凤舞的狂草边笑嘻嘻道:“明面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根本无须理会,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了。”
笑完突然“咦”了一声,呵呵笑道:“哎哟,你这写的什么东西呀,鬼画符一样,你自个倒是看的懂了,旁人能看得懂?”写个卷宗还用狂草,难辨认程度堪比医生的药方,钟文谨盯了半晌,只认出了几个助词。
草书省时省力,回头成书时再用楷书抄录一遍便是了,崔九怀并不觉得有甚问题,他抬眼撇了下钟文谨,见她杏眼圆睁,一副困惑的模样,不禁嘴角翘了翘,打趣她道:“哎,到底是不识字的睁眼瞎,端端正正的楷书,被你说成鬼画符,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这是楷书?我读书少,你别蒙我!钟文谨柳眉倒竖,张口就要喷他,话到嘴边才想起自个扮演的乃是个“文盲”,只好又憋了回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来:“啊,这是楷书?亏得二爷告诉我,不然我还认不出呢。哎哟,让我瞧瞧,啧啧啧,难怪人常说二爷一字千金,这楷书写的可真是好看……就是潦草了些,看不出横平竖直的来。”
说完,又作“羞涩”状,讪笑道:“我不懂这个,乱说的,若哪里说的不对,二爷可别怪我。”
崔九怀噎了下,心下有些后悔,不该这般忽悠她,回头要是她在外头见了草书,却一口一个楷书,旁人若反驳,她将自个搬出来,说自个说与她的,到时自个的脸面岂不丢尽了?思虑至此,他忙赔笑道:“我与奶奶玩笑的,这不是楷书,是草书。”
钟文谨“怔”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下来,甩着帕子倒退两步,往身后太师椅里一坐,淡淡道:“二爷才高八斗,而我只是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乡野村妇,我们之间云泥之别,委实不合适再歇在同一张chuang-上。”
“奶奶又要罚我睡书房了?”这还得了?崔九怀忙将笔搁下,起身来到钟文谨跟前,手搭到她肩膀上,边揉-捏边说好话道:“是为夫不对,原不该逗你的,奶奶想怎么罚我都成,只别罚我睡书房便好。”说着说着,身子俯下来,凑到钟文谨耳边,暧昧道:“好几日没服侍奶奶了,奶奶想不想我?”
钟文谨哼道:“我一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乡野村妇,哪里敢肖想二爷这样的侯门公子哥!”
崔九怀笑出声来,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看来奶奶气的不轻呢,怕是没个千儿八百两的,是不能消气了。”
装模作样一回就能得个千儿八百两的,这买卖倒是划算的很呢。钟文谨刚想附和,这时四处乱晃的眼睛却瞄到了博古架上一物,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激动的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下将其拿到手里,转身对崔九怀道:“把这家伙给我,我就消气。”
“别乱动!”
崔九怀腿一软,想冲上去抢回来又怕抢夺间走火,向前几步又倒退回来,抬手朝钟文谨示意,嘴里一叠声道:“放回去,哪里都莫碰,照原样放回去,听话,快点放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走火,可是要人命。”
钟文谨却没听他的,不但没放回去,还直接摆出个标准的射击姿势,对着窗外梧桐树上的一只麻雀就开了一枪。
“砰”的一阵白烟从铳口喷出,树上麻雀应声落地。
钟文谨掐腰,仰天哈哈大笑,练什么功夫嘛,又累又费劲,有了火铳,自个这个昔日的神枪手就复活了,简直不能更美妙!
听到枪声的时候,崔九怀险些没吓死,就怕下一秒钟文谨浑身是血的倒下去,然而她不但没倒下去,还在她手舞足蹈……而且,她连火铳都会使,火铳这种贵重的东西,除了神机营的火铳队,外头统共就没几把,她一个小仵作又怎可能弄的到?她前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疑惑虽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气愤,他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火铳夺过来,放回博古架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毫不怜香惜玉的丢到书案上,翻过身子来,巴掌对着她的屁-股就抽下去,边抽边训斥道:“反了天了你,火铳都敢玩,若是伤着自个怎么办?都怪我太纵容你了,把你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今儿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夫为天,看你还不敢胡作非为!”
虽然不怎么疼,但一把年纪被打屁-股,羞耻度简直爆表,钟文谨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骂道:“你敢打我?好啊,我长这么大,我父亲母亲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啊,竟然敢打我!家暴不能忍,我要合离,不跟你过了,必须合离!”
“合离?亏你说的出口,我对你这样好,你竟然敢说合离?”,崔九怀简直要被气死了,“还我算什么东西,你说我算什么东西?我是你相公!”
钟文谨哼道:“马上就不是了!”
“成。”崔九怀不过做做样子,略打了几下,就罢了手,自个往太师椅里一歪,哼道:“你交-合离书吧,我倒看看哪个衙门敢判!”
“你……”他又不是真的家暴,钟文谨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原没想真的合离的,便没再与他斗嘴,只朝火铳的方向努了努嘴:“不合离也成,把这火铳给我。”
崔九怀不爱用这个,这火铳自打得来便一直摆在博古架上长灰,给她倒也没什么,瞧她方才随手一枪就把麻雀打下树的架势,一看就是个中好手,也算物尽其用了……不过平白被她吓了一场,若就这样轻易给了她,往后她岂不更加肆无忌惮了?故而他伸手挑了挑的下巴,别有深意的笑道:“今儿晚上服侍好了爷,爷就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