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情难解 ...
-
道长的身体依旧很冷。穆清风将石珞抱起时,内心又一次剧震,明明很清楚他不过是被穆清风自己一指头放倒的,但还是被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击得脑中一片空白。
不要……不要在我的面前冷去。
他快步走进房中,将石珞放在雕花的大床上,盯着那张平静的睡脸,良久良久,伸手整了整他散在鬓边的发丝,手指抚过那白瓷般的面颊,停在失去血色的薄唇上,慢慢摩挲着,感受着他的呼吸,只有这真实的呼吸能让穆清风冷静下来。
这样毫无疏离、任人摆弄的睡颜,他很久以前就想要了。这段时间以来,要么是他自己的矜持维持得太好,要么是对方过于敏锐而不乖,如今果真只有把对方打晕才能得到这种随便他怎么玩的睡相。
老早就想蹂|躏你了,让你像现在这样乖乖地瘫在我面前,任我玩弄。
可是又很怕,怕他变冷,怕他不醒来。噩梦中的绝望感时时刻刻纠缠着他,侵蚀着他的理智。
穆清风俯身,在那对薄唇上落下深深的吻。
唇也像瓷器一样凉,那温度刺激着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人活得好好的,他到底为什么要害怕呢。只要赶紧把这个寒气造成的麻烦内伤治好,他就不用再因为莫名其妙的感觉而丧失理智了吧。
穆清风摸到石珞的手腕,探了探脉相,然后一甩袖,几根银针滑至手心。
以针法逐渐疏通阻塞的经脉,然而石珞的经脉受损已久,注定了内伤恢复缓慢的结果。穆清风小心地施针,直到石珞面色渐渐转红,秀眉蹙起,呼吸也开始加重。他收了针,将石珞扶起,运功助他化解寒气,但成效甚微。
道长的身体被寒气侵蚀程度之重,倒是在穆清风的意料之外。华山地广人稀,石珞轻功绝顶又聪明谨慎,按说不至于久困其中,该说穆清风运气好呢,还是道长的运气太差……穆清风又将他放平,起身去找小二吩咐了热水,然后心情愉快地配起药来。
石珞醒来时只觉周身都是暖的,热气蒸腾的同时又伴随着扑鼻的药香。淤血卡在胸口附近难受不已,但是行气不顺,无法逼出。他咳了几声,意识逐渐清明,蓦地想起方才被穆清风偷袭而中招,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跃而起,却一头撞在四周坚硬的木板上,同时响起一片哗哗的水声。
“道长,沐浴的时候不要拍水玩。”
石珞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浴桶之中,而身边那个被淋得半身湿透却依旧将手肘撑在浴桶边缘一脸愉悦地盯着他的,无疑是穆清风。
“你……做了什么?”石珞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除了贴心地覆住背后未愈刀伤的隔水布料,完全没有其他衣物。
在穆清风看来,此刻石珞的脸色堪称奇迹。
“如你所见咯——你体内的寒气太难驱逐,所以就用了药浴。”他用异常欢快的语气答道,伸手想再探探脉,却被石珞一个出于本能的翻腕格挡制住了手腕,穆清风愉悦地笑了,“道长别怕嘛,虽然我是很想和道长共浴来着……”
“你在治疗我?”
“有什么不对吗?”穆清风故作不解地歪了歪头,笑得一脸欠揍,“就算要大战三百回合,也得挑一个道长肾好的时候对不对?”
石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撂下他的手腕,穆清风则趁势抄起石珞的手来把脉。
“嗯,还是有效果的,道长现在感觉如何?”
“想吐。”
“吐出来就好了。”穆清风笑着抚了抚他的背,好像在照顾一个身怀六甲的娘子,“药浴活血暖身,现下对付寒气最合适不过,你自己慢慢调息,直到经脉顺畅为止。”
“穆公子。”
“嗯?”
“多谢。”
“道长每次说谢都不是真心的。”
石珞侧头思索了一下,道:“因为穆公子的动机难以捉摸。”
穆清风笑了,用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锁骨:“这次,是我自私,因为我喜欢暖和的。”
石珞抓起穆清风到处乱摸的爪子丢了出去,然后闭上眼睛。
这次凑过来的是整个脑袋,穆清风啜去他脸上的水珠,嘴唇在他耳边摩挲着:“我去叫人煎药,道长要乖哦。”
说完,黑衣的人影起身离去了。石珞睁开眼,掩口咳了几声,从水中起身,跳出浴桶,寻到自己的中衣与道袍穿好。挽起头发时,察觉到有个东西从身后的窗口飞来,他直接张开手接住,拿到眼前,是一个鱼形兵符。
“密室,没人,只有兵符。”不知何时坐在窗框上的蓝衣人影简洁地说道,紧接着是大段的埋怨,“你晓得嗦老子差点被断魂刺钉树上还好老子及时隐身了然后趁他开御的时候机智地遁了贱咩你晓得老子有多辛苦了么兵符都替你拿到了你赶紧跟老子走!”
“辛苦你了,唐包。”
“老子不叫唐包!”唐炮从窗框上跳下来,“贱咩你又受伤了?你比之前还要虚……喂你身上为啥这么冷!你去了哪里!”
“别碰我。”
“那你凭啥准那个万花碰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老子不管你了,老子要干活!”
“唐包。”
“闭嘴!老子干活不需要借助你的爪子!老子要亲手杀了这个——”说话间千机匣霍然张开,对准了吱呀一声打开的门,“混账!”
门口的人影不避不躲,轻巧地走进来。
“久违了,千弩,这是第几次来取命了?”
“事不过三,此战了结!”
穆清风向石珞温和一笑:“道长,我答应道长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此战的胜负毫无悬念。穆清风悠然走到窗边说了句“请”,便从窗口跃出,唐炮也掠了出去。
石珞抬头倾听着他们踏在屋顶上的声音,摇了摇头,将头发挽起戴好冠,默默数了半刻的时间,然后跳出窗口,在空中旋身,将恰好被击得倒飞出去的唐炮一把拎住,落在屋檐上。
穆清风立在屋脊上,若无其事地将插在自己肩头的化血镖拔掉,随手一丢。
“我记得道长说过不插手的。”
“穆公子无非是想将最后一击让给叶大侠,这样会把后辈宠坏的。”
“身为前辈,照顾一下后辈有何不可。”
“如果我说,就算叶大侠此时前来,也打不赢这个笨蛋呢?”
穆清风略一皱眉。
“若穆公子敢召唤叶大侠前来,我就敢放这个笨蛋与他一战。只要穆公子不插手,我也不会插手。”
唐炮喷出一大口鲜血,抹了抹嘴角,恨声道:“贱咩你滚开,老子输了就是输了,不用你多事!”
“闭嘴白痴,想死就自己去一边死!”石珞松开拉住他衣领的手,唐炮登时从屋檐上栽了下去,他“靠”了一声,在落地前堪堪一个空翻,才没有重重地啃在地上。
“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道长这个样子。”穆清风忽然有些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的眼里则闪出了危险的冰冷。
“叶大侠现在的状况,穆公子应该很清楚——不堪一击。下头那个笨蛋就算被你削弱了六成的实力,要对付那种人,毫无难度。”
穆清风的眉皱得更紧了。其实石珞说得没错,苏靖死后,叶为剑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心智混乱,剑术也失了章法,即使表面上还在强撑着维持自己一贯的高傲,实际上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是将他彻底逼疯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仇人近在眼前而自己却无力手刃之这种事情。
——在遇到巨大挫折时,心性太高,极易入魔。
石珞的预言,果然,毫无例外地,全部应验。
那么,关于他的谶字呢?关于穆清风的,那个“负”字。
胜负之事,岂由天定。
穆清风笑了,声音却染上了微薄的怒意:“好,既然是道长要求的,人就交给你带走。”他按住肩上的伤口在屋脊上坐了下来,化血镖造成的伤口很难止血,虽然不会给穆清风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是逐渐流失的血液正剥夺着他的耐性。
千弩的实力确是不差,穆清风正面对上尚不能全身而退,衡量一下,此时的叶为剑也的确很难与之抗衡。
石珞一揖:“多谢穆公子。”
“道长,我要你诚心诚意地谢我。”
“如何?”
“把伤养好,把自己洗干净,十日后日落,洛阳西郊,拿你自己,换楚关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