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说》幺叁13

4、004

　　狄子晋瞧眼余长松紧张侧脸，轻叹一声重新靠回漆门，仰头看向夜空，渐进的笑声忽然僵硬了身体，脑里不断闪过笑声主人的样子，该有双朱红的唇和双明亮的眼，细长眉眼弯出的好看弧度，诱人的嘴会说甜腻的话，画面一瞬跳跃，与深处的记忆重叠。

　　狄子晋晃晃头试图唤回清醒，可耳边放大的笑声又将他推回记忆，他身躯猛然一震，瞠目看向被拉开的火红漆门，瞳孔转瞬间映出记忆中的人，清秀样貌，细眉，朱红的唇，明眸中含着暖意，柔软的长发，纤细的她，一切让眼角猩红。

　　她眼中的暖意消失了，在见到他那瞬不见。

　　夜风吹起耳边发丝，他吃惊转向愤恨的眼睛，中止了她的笑意。

　　余长松盯着眼前背影，转头看安茵，见她轻点过头，迟疑的开口。

　　“盛柔？！你回来了。”

　　腾空的声音闯入，盛柔微愣，挽过耳边碎发露出脸庞，抬眸正视余长松。

　　“学长，好久不见。”

　　余长松眼角不经意瞟过狄子晋，看清他眼底挥不去的怨气，心下权衡，缓缓将目光落在盛柔身上，笑脸相迎。

　　“好久不见！”

　　盛柔扬笑抑制着浑身的颤抖，紧握的手心已沁满冷汗，她强撑住发软的双腿，告诫自己不能慌乱，而火热的怒视似将她吞噬，不禁让她敛去笑意。

　　逆光看不清她失色的娇容，挺直的腰身拉长影子，在夜里孤傲的逞强，转动眸光，盛柔慢慢望向那个男人，一寸一寸，对上他汹涌的眼睛。

　　空气一瞬凝结，他迸发出的寒意逼的她脸色惨白，冷冽的风吹乱她的发，狼狈彷徨中她目睹着他的愤怒。

　　“你是我的生命共同体。”

　　“什么是生命共同体？”

　　“就是一方离开了，另一方就会死掉！”

　　他猩红的眼睛，她泪涌的冲动，记忆中的片段一发不可收拾涌现。

　　“盛柔，我们走吧。”

　　清脆声音打断僵持的两人，盛柔回神看清肩上多出的双手，愣怔的点了点头，安茵撑住她快要倾倒的身体，不顾身后紧随的目光，带着慌乱颤抖的她离开。

　　鞋跟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安茵搀扶着盛柔走在无人街道上，身边忽然一沉，安茵踉跄几步，无力的盛柔虚脱摔坐在地面。

　　“盛柔！”

　　安茵顿时惊慌，着忙俯身，盛柔一时失控，双手抱头发疯的摇晃，秀发被蹂躏至杂乱。

　　“盛柔，盛柔。”

　　眼前痛苦的盛柔令安茵失措，她用力按住她双手，拼命叫喊她名字，剥开掉落面前的碎发，见她嫣然的脸混沌着泪水。

　　“盛柔，不要这样！”

　　安茵倒吸凉气，紧紧抱住脆弱的她，忍不住涕泗横流。

　　“如果我离开了呢？”

　　“走之前记得亲手杀了我。”

　　记忆如潮般翻涌，她疯狂的甩掉脑海中的曾经，令坚强不慎轰塌崩溃，耳边安茵的叫喊哭泣让神智清明，发际粘在她脸颊，盛柔睁着空洞的双眼，呆呆望着痛哭安茵，干涸的嘴角一张一合。

　　“茵茵，我没事。”

　　*

　　深夜的风将灯笼吹的摇曳，忽暗忽明的光照过狄子晋，连同他的单影在夜里孤独苍凉。

　　“子晋的旧情儿回来了。”

　　风吹散了酒意，秦奋望着他纹风不动的样子轻叹。

　　“连我都傻眼了，何况他呢。”

　　余长松点起手边的烟深吸吐纳，眼前烟雾缭绕看不清狄子晋此时的表情。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空白的大脑充斥着她的消息，狄子晋目不转睛盯着她离开的地方，布满血丝的眼泛起酸涩，画面在脑海交替不停，她的一颦一簇包围着他的脑回路，世界陷入黑暗，唯有她在发光。

　　他缓慢抬起手触上发梢，暴露额上跳跃的青筋，不稳的心率让呼吸急促，他收紧插入黑发的手，狰狞的面孔迸出恨意。

　　“要去哪里？”

　　狄子晋阔步向车子走进，不理会余长松的喊声，拉开车门发动汽车，男人们看他剑拔弩张的背影一时愣怔，车前大灯亮的刺眼，车内狄子晋绷着冷峻的脸将油门踩到底，轰油声音巨大，来不及男人们拦截，车子便如箭飞去。

　　看着消失不见的汽车，男人们的心竟开始慌张。

　　耳后轰隆驶来的汽车，夺了焦点，盛柔安茵同时回头，被逼近的前照灯晃的发晕，车身狠狠一甩，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一米之内，盛柔睁开眯着的眸子，看清下车的狄子晋，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直冲她面前。

　　盛柔微微皱眉，感觉小臂被握的生疼，低头瞧见狄子晋暴起青筋的手覆盖在上，他忽然狠戾的拽，让失了重心的盛柔发出尖叫。

　　“你做什么？”

　　安茵愣怔一秒，上前跟他撕扯用力掰着他紧握的手，狄子晋绕过安茵打开车门，蛮横的将盛柔塞进副驾，他推开阻挡在车前的安茵，跃上车扬长而去。

　　摔在地上的安茵望着远去的汽车，拾起手边电话快速播着，听到对方的接听，不受控的哭喊起来。

　　“余长松，盛柔被狄子晋带走了！”

　　还没出声电话就传来安茵委屈的腔调，听完他微微松口气，为狄子晋提着的心才肯放下，倒是想起电话一端痛哭流涕的女人才觉得心塞，也只有盛柔才让她有这模样。

　　“不准挂电话，不准乱动，在原地等我！”

　　安茵停顿下哭泣，想不到余长松会是这样回答，心里大为恼火冲着电话叫嚣。

　　“你都不关心我的朋友吗？你兄弟脸色可怕的吓人，盛柔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你还是少管些没用的吧，他俩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不也在旁边看着呢嘛？！”

　　安茵一顿回头望了眼汽车离开的方向，觉着余长松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对着电话小声开口。

　　“那你能找到我吗？”

　　“站着别动！”

　　*

　　黑色路虎在道路上疯狂飞驰，盛柔害怕的抓紧座椅，扭头看狄子晋绷着一张严肃的脸。

　　“你要带我去哪？”

　　狄子晋不语咬牙踩着油门，盛柔咬咬下唇，想不到发出的声音都颤抖，她静静望着，无法相信眼前癫狂的人曾带给过她无与伦比的温柔，视线忽然模糊，连同他的轮廓变得昏花。

　　两侧风景快速闪过，车速疯快的在车道中央横冲直闯，车内清楚听见马力轰鸣的声音，狄子晋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不顾一切冲过红灯。

　　车子忽然急转，盛柔被甩的头晕目眩，驶过寂静道路，大灯照亮前路，她皱眉瞟过窗外，勉强看清一栋挨着一栋的豪华别墅，心底忽然升起不好预感，后背毛孔慢慢扩张，她瞳孔瞠大转头看向狄子晋。

　　“你疯了吗？停车我要下车！”

　　狄子晋仍然无动于衷，盛柔惊悸看着窗外，转过脸激动冲他喊叫。

　　“再不停下，我就跳车！”

　　落锁声音响起，盛柔怨愤看眼狄子晋，侧过身死命扳动手扣，红肿的手用力拍打着车窗，心里张惶加剧，眼眶的泪不住跌落，她啜泣着开口对身边的他哀求。

　　“求求你，放我走！求你！”

　　泣不成声的她让狄子晋心不由一梗，油门忽然被放松，感受到减慢的车速，盛柔霍然转头看他，一瞬撞上他呆滞的眼。

　　狄子晋漠然重新看回前方，如炬的眼中燃烧起更深的怨恨，血脉在双手青筋中翻涌，他用力捏紧方向盘，狠狠跺下油门。

　　刚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是欢喜！

　　车子忽然加速，盛柔被惯性带倒，回神霎时懂了他的用意，她睁大眼睛看着疾速越过的道路疯狂叫喊，她的嚷闹搅动情绪，狄子晋一脸平静的踩紧油门，指针一瞬跃到极限。

　　盛柔大惊，转头看他笃定的样子一副视死如归。前路在速度中变得恍惚，盛柔阖上眼拼命摇头，承受不住内心的害怕，双手捂向耳朵放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