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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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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秋日烟雨使人愁。
纪纲合上账本深深叹息一声,想起五年前的旧事,心思一阵恍惚。
小时候,他很少有机会见到父亲,大多数时候是周管家在照料他。他敬重周管家,将他当成父亲一般尊重,谁知道他父亲刚去世,周管家便欺负他年纪小,将纪家祖产尽数霸占。好在纪父临去前看清他的险恶意图,暗地留下遗命,纪纲才能拿回自家产业。
周管家事情败露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纪母心地仁厚,想到当年的恩德,不许纪纲追究这件事。当年他未满十五岁,就接掌了纪家偌大的家业。时至今日,外人看来,无比风光,内在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纪母推开房门,见儿子望着窗外发呆,笑道:
“纲儿,我有事与你商量。”
纪纲连忙站起来,扶纪母坐下,关切问道:
“娘亲,你有事,直接叫孩儿过去就好,怎么亲自来了,外面风大雨大……”
纪母声音嘶哑,喉部旧疾犯了:“纲儿事务繁忙,我过来看看,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笙的事。”
纪纲不是好事之人,防备心却不轻,他早派人去京城查了江家的事情。虽然派出不少人,但查到的东西有限,江家将这件事情严严实实遮盖起来,只是隐约知道江笙得罪了当朝权贵,来此处避难。
纪纲起身合上窗子,回到桌边,倒上一杯暖茶,送到纪母手上。
纪母叹息一声,说道:“当年你父亲不念旧情,驱我出府,我辗转回到娘家,却已是物是人非,江家与我娘家是多年旧交,我厚着脸皮上门求助,他们以上宾之礼待我,这一住就是三年,后来你父亲去世,我想回来,他们派人送我,这般大恩大德,我又如何报得了,今日小笙来了,娘亲希望你好好待她……”
纪纲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娘亲放心,小笙知书达理,是位难得的好姑娘。”
纪母听到这话,十分高兴:“小笙是不错,要是……要是……你欢喜她,我替你去说。”
纪纲明白母亲的意思,有些啼笑皆非:“娘亲,小笙初来乍到,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纪母想想也有道理,说了几句话,起身要离开。纪纲送母亲回了房,站在回廊下,看着院中漫天落雨,脑海里出现江笙的脸,未着脂粉,清淡秀美,似冬日一株雪樱,引人遐思。这么想着,心跳突然快了,心里的欢喜似乎就要溢出来,脚不由自主朝江笙的院落走去。
刚到院口,被院中的古琴声吸引,当日伍老板称赞乐音之美,用了“绕梁三日”四字,已到极至,今日乐音之妙,更胜当日,琴音如高山流水,引人来和。
“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向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
院中奏曲之人仿似早就知道他在门外,朗朗吟出佳句。有着清柔的婉转,更有一丝孤高清贵之气流泻。
纪纲对她更添好感,烦闷的心情好了很多,待曲子奏完,他轻击院门三声,跨过门槛进去了。
江笙所在的院落名为听涛阁,院中有一个小湖,湖中有亭,此时只见亭子四围挂着竹帘,显然佳人就在其中,纪纲走到亭外,竹帘从内掀开,江笙笑吟吟看着他。
纪纲径直走到亭中,看着桌上的瑶琴,打量片刻,问道:
“此琴是天洹琴?”
“……正是,纪哥哥怎知?
“现今天下名琴有三,紫镜、黑遥、天洹,天洹琴心有剑痕,当年罗翰林遇刺,曾以此琴防身,以其心挡住致命一剑,最终还是丢了性命,这琴也不知所踪……”
江笙秀美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睛里闪耀着光芒,看似十分专心,放在膝上的手却暗自握紧。本以为没有人能认出,看来自己太过失策了。
纪纲看了她一眼,将话题转开:“小笙琴艺出众,可否再奏一曲。”
江笙灿然一笑,绚烂至极,坐回桌边,熏香浴手,专注弹奏。
刚开始的几声极低,仿佛从地上升起,渐渐高了起来,乐音高低起伏让人心随之摇摆,到了后来,已然不受琴弦约束,有了自己的主张跳脱飘洒,纪纲看着她静心的面容,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世人常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求女当求淑,纪纲不以为然,女子太过刻板反失趣味,过于灵动则难安于室,持家不妥,江笙给了他异样感受,原来灵动之余也可以娴静,不言语却能如此牵动人心。
纪纲看着眼前的清丽佳人,心里起了遐思,以往没有欲念,只因为未遇见合心的人,这次,情潮来的如此凶猛,让他逃避不得,狼狈不堪。
曲子弹完,纪纲刷一声站起来,气势惊人:“小笙,我明日再来看你。”
未待江笙回答,急急向外冲,像是背后有人追赶一般,江笙等他走远,放下竹帘,坐回桌边,抚着琴弦,想起纪纲的话,心里缀缀不安,暗道:师傅,我莫不是害了你吧。这天洹琴本不应出现在世上,只怪自己一时贪玩,这下该如何收场。
纪纲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一向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下定决心势在必得,凉亭里的江笙突然打了个冷战,心里的忧思更深。
第二天,天色晴朗,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纪纲心情也像是万里无云,他处理完府中事务,正值晌午,纪母过来传话,让他过去一起用膳。想到下午的安排,他心情甚好,到了母亲院内,听见偏厅传来笑声,原来江笙也在。
纪母见他进来,笑道:“纲儿来的正好,小笙正给我说京城风貌,你也一起听吧。”
纪纲应了声好,坐了下来,江笙笑着说起见闻逸事,作为陈述者,她的情绪十分妥当,既不过分激昂,也不会完全置身事外,纪纲心跳的厉害,好在皮粗肉厚,外表看不出来。江笙为昨日的事忧心,讲述间隙,偷偷看他,被他看个正着,红着脸转开。
纪母见两人神色,心中有了打算:“纲儿,小笙初来此地,还没出过家门,你下午要是有空,就带她出去走走。”
纪纲心里一喜,母亲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笑着看向江笙,江笙脸红低下头算是答应了。
纪纲见她一副羞涩的样子,心猿意马起来,只恨不能早日与她结成白首之约。
用膳的时候,两人神思恍惚,纪纲时而傻笑,时而严肃,江笙看见纪纲这般神情,心里越发没底,频频出错。
纪母心里笑道:“傻孩子,还说不喜欢人家,现下又算什么?”
纪纲很快冷静下来,既然欢喜一个人,就要与她在一起,做未来的人生伴侣。他望着江笙,她正低头用膳,丝般黑发落在胸前,玉样肌肤透亮洁白,长睫毛眨动,宛如仙子下凡,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