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红雪花》张子真

5、第四章

　　到家后我越想越生气，回房间一头埋进被窝里。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林梦君学习成绩没起色是我造成的？我半年来见她一回就是缠着她了？我不是也一直劝她好好学习吗？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晚饭我愁眉苦脸地跟父母说起这事，他们竟然只跟我说不让去别去了，丝毫没有要安慰我的意思。

　　第二天，缓了缓劲，转念一想，我应该高兴才对呀？毕竟咱现在是优等生，也算是实现了人生一大愿望。有这金钟罩护体，哪管你唇枪舌剑，想到这我又恢复了元气，兴冲冲地看起我那翻不烂的漫画了。

　　结果，这个暑假我跟林梦君都没再见过面。不是她不想来找我，是她父亲关她禁闭，不给她房门钥匙。她每天只能在家练素描，最多就是打个电话给我。起初我有点迁怒于她，不想接电话，可经不住她打个没完；接了电话，就只能听她千篇一律的话题，“你你好点了吗？我替我爸跟你道歉”或者是“什么好玩、好吃、好看，等以后她‘出关’了，一定要去哪儿哪儿哪儿”等等，我听得腻了，越来越不耐烦，草草“嗯”两声，借口有事就挂了电话。可她雷打不动，每天都打。

　　这期间，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我到底对她什么感觉。我胡乱翻着记忆，想找出哪怕一丁点儿我对她的依赖与眷恋，可我找不到。我甚至都找不到任何我让她去帮我做的值得我怀念的事情。我没有为了讨好她去花心思，没有为她牺牲过什么，也没有真正担心过她。为什么我想起她时不疼不痒的？这不像是别人们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

　　交往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确定我不喜欢她，我也确定她确实挺喜欢我的。我自认我不是一个喜欢搞暧昧的人，虽然之前迫于环境这么干过。这么一算，还多亏了她父亲，没有他的一盆冷水我哪能这么快认清我自己。我开始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机会跟她挑明，直接掰还是让别人捎带句话。

　　我每天接着她的电话，可始终没跟她提起过这事儿。有次我鼓起勇气打算说，几句道歉的话已经出口，话筒那边一安静我就又不敢说了，赶忙找个借口搪塞。一整个暑假我都没把这话明白地说出口，连我自己都为我这没出息的劲儿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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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了，新气象。周一一大早集体报道，我穿着崭新的校服在一堆熟悉的面孔中蹭来晃去，追逐打闹。小学跟初中只有课程内容和老师不一样，学生们都是学校方圆几公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父母辈的好多也都在一个单位里任职。实际上，小升中就是一口锅里汤换肉不换而已。

　　我闹着跳着，一不小心撞了个人，“啊！”那人喊了一声，是个女生。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对不起哈！”我跟她道歉，心想这面孔这么陌生，一定是外校转进来的。她没说话，还是看着我。我正纳闷，她突然指了指地上，“你踩着我的脚呢。”

　　“啊？”我赶忙抬腿，“不好意思哈。”

　　她白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跟她的姐妹们说话了。

　　我立马被几个臭小子给讥笑了，我没当回事，把他们拽到一边，接着捶。可后来，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中总时不时地浮现出她给我使白眼的表情。

　　初中的课程分的很细，每周都感觉有上不完的课，连课间也经常被数语外老师们占用，上厕所都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特别是我最烦的英语，竟然成了重点科目，为了保住我优等生的地位，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努力。起初我的成绩也还不错，一直保持在一班前二十名。

　　班里有几个转校来的学生，大部分是女生，那个女孩儿就是其中一个，她们组成个小团体，课间跟我们这些土著来往较少。我们土著也分群，合得来的多说，合不来的就少说，比如我跟我前后左右的几个男生关系就不错。

　　一天我值日，放学后正在扫地，这女孩儿忽然从门外跑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就开始翻她的桌子抽屉，然后又四下里看。

　　“你是丢东西了吗？”我看她心急的样子，凑过去问了一句。

　　“钥匙，我的钥匙找不到了。”

　　“你的口袋里找了吗？”

　　“找过了，没有！”

　　“你再掏掏，说不定没摸到呢，我就经常掏不着。”

　　“啧，我说了没有！”他急着四处查看，很不耐烦。

　　我没说话，俯下身子跟她一起找。“你是不是掉在路上了？”我问了她一句。

　　“呀？不会吧！那怎么办呀？”她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知哪来一股热劲，直冲我脑门。“你先别急，我去找找看！”说着我就奔出教室门，一路跑一路顺着楼梯缝、墙边看。

　　没等我跑出教学楼，他就站在走廊喊住我，“唉！你别找了，我找着了！”

　　我又气喘吁吁地跑回去。

　　“你找着了？在哪找着的？”

　　“我的口袋里。”

　　“啊？”我觉得我被耍了。

　　“嘿嘿，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掏到底。谢谢你啦！”

　　“噢！不客气。”我擦了擦汗。

　　她忽然笑出声，还拍了我一下：“哈哈，我问你，你知道我回家走哪条路么？”

　　“不知道啊。”

　　“那你刚才干嘛冲出去啊？”

　　“呃。。。”

　　“哈哈哈，你可真逗！”说着她转身走出教室，连个再见也没说。

　　我傻乎乎地看着她出了门，然后弯下腰继续扫地。我感觉我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在她面前出丑，是因为我有点兴奋，我刚刚跟她说的话比从开学到昨天的还多。

　　这女孩儿的性格跟林梦君不一样。她是我们班副班长，泼辣，做事麻利，在女生堆里她都是自来熟，成绩也好，特别是跟老师那儿她最吃得开。班上很多男生都暗恋她，包括我的同桌和坐在我后面的兄弟。平常课间，我们几个小打小闹，谈漫画聊游戏不亦乐乎。一旦副班长走过来收个作业或是指示谁做个什么事情，就有人使眼色，大家立马安静下来，虽然没人故意去看她，可都支棱着耳朵听她说什么。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场面，很是好笑。

　　林梦君还在每周５个电话的跟我联系，只是我们俩经常拿着话筒当木头，她不知道说什么，说了，我也不知道回什么。

　　她还在她父亲的严管下生活，周一至周五在学校上课，周六日由她母亲接她回家。她父亲早就打点好班主任，两个人沆瀣一气轮流看着她，白天上课晚自习不能迟到早退，回家后只能去同性朋友家玩耍，时不时地还要打个电话到人家查岗。我简直不敢想象换做我是她会不会疯掉。

　　后来，她开始给我寄东西了，频率不高，也就每两周一次。每个月我都会从传达室老大爷手里接过几个小盒子，里面多半是吃的。不过那些我都会原封不动地寄回去，顺便附上一句，“不要再寄东西给我”，我傻呵呵地以为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结果后来她就改成寄信了。